第三十六章 夢中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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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隻好再次向老先生介紹自己,“納蘭先生,我真是三公書院的學子,我的先生是公孫先生,有次公孫先生請假,您還給我們代為授課幾日呢,我還向您請教過問題呢。”
老人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想了一下,依然毫無頭緒,便問道:“你請教我什麽問題來著?”
王成尷尬的看了一眼李玄,老臉一紅,對老先生道:“我請教的是“食色性也”作何解釋。”
老人一拍腦門,恍然大悟,終於記起來,指著王成道:“原來是你這個色中餓鬼啊。”
王成羞臊難當,趕緊道:“先生可不能胡說,我之後請教過公孫先生,根本不是您當初給我解釋的那樣。”
老先生頓時吹胡子瞪眼,罵道:“他公孫賈明懂個屁,四十好幾,身子都埋進土裏半截了連個婆姨都沒討著,有什麽臉麵和底氣為你解釋如此香豔的四個字,簡直是誤人子弟,愚昧至極,氣煞老夫了!”
王成尷尬無語,想著當初老人將自己交叫到學堂外的隱蔽角落,交給自己三個銅板,讓自己去城裏的青樓裏請教賣身娘子時的猥瑣表情,王成真不願意承認他是一位博學多才,胸懷天下的儒家夫子,更願意將他當成拉皮條的青樓“大茶壺”。
當然,這些話他隻敢在心裏念叨。
王成趕緊安撫老人,道:“公孫先生說了,您教的才是真理大義,他教的都是些旁枝末稍,告訴我還是得以您的解釋為準。”
老人狐疑地看著王成,“他真是這麽說的?”
王成想起當初自己先生氣得差點沒掀桌子樣子,違心的點點頭,“真的。”
老人頓時哈哈大笑,“公孫老賊終於承認自己不如我了,真是大快人心,值得我大醉三日的好消息啊,哈哈哈……”
李玄看著老人,覺得他和老道士像極了,不喜歡聽人說他不如誰,隻喜歡聽些恭維好話。
他心裏暗道,這樣的人也能當夫子先生?
王成是真不敢惹這位連書院山長都敢指著鼻子破口大罵的“猛人”,趕緊將其扶起來,替他拍拍衣服上的塵土,道:“納蘭先生,您看這天色已晚,您還是趕緊回書院休息吧,書院開學在即,肯定是紛雜事情不少,還需要您主持大局呢。”
納蘭先生被王成隱晦的馬屁拍的心裏舒服極了,卻不能肆意大笑,隻好壓抑著笑意,裝出一本正經的儒家夫子該有的樣子,對王成點頭道:“你這學生倒也聰明,甚得我心,過幾日開學以後有什麽問題盡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知無不言,傾囊相授,不像公孫老賊那樣藏著掖著,留私。”
王成笑容堆滿臉麵,驚喜道:“那可真是多謝納蘭先生了,開學以後我肯定帶著禮物親自上門求教。”
納蘭先生笑意更濃了,點點頭,道:“孺子可教啊。”
說完雙手負後,步子穩健的離開。
王成在後麵喊,“學生恭送先生。”
老人沒有回頭,抬起右手擺了擺。
看著老人慢慢消失在來往的人流中,王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抬袖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道:“終於是給送走了啊。”
語氣感慨,如釋重負。
李玄問他,“這副酒鬼模樣也能講學?”
王成轉身走進酒肆,邊走邊說,“你別看納蘭先生如此的玩世不恭,不拘小節,其實肚子裏的學問大著呢,一些我們書院山長不能解釋的問題他都能給出答案。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意思道理卻絲毫不差。”
王成將一錠銀子放到櫃台上,對沽酒的婦人道:“三壺墨薤酒,帶走。”
然後他繼續對李玄道:“所以我們書院與別的書院的一些講學辯論,都是納蘭先生去的,每次都能將對方說的啞口無言,失了方寸。也是因為有他,我們三公書院才能在三年一次的學院排名中立於不敗之地,三屆都獨占鼇頭。”
沽酒婦人手腳麻利,將已經裝好三壺酒放到櫃台上。
李玄拎了兩壺,王成拿了一壺,然後兩人出了酒肆往回走。
走著走著,李玄突然站住了,他伸手指向某處,問道:“你看是他嗎?”
王成轉頭看向那座燈火通明的煙花場所,尷尬無語,歎了口氣點點頭,“相信你看到的就是了。”
一個眼熟老人左摟右抱,調笑著走進了掛著“杏花樓”三個大字匾額的六層高樓。
李玄轉過身,繼續往回走。
王成拔開手中酒壺壺塞,灌了一口酒,道:“納蘭先生就是如此……”
他想了一下,生生的將前麵的那兩個咽進肚子裏,“……不羈,隨心隨性,相熟之後,或者聽過他的一些事跡,你就見怪不怪了。比如他曾今和一個潑婦當街對罵,罵哭了那個彪悍婦人;他曾今和相差自己二十歲的知縣女兒談情說愛,最後硬是跪在知縣家門口逼著比自己還小兩三歲的知縣老爺將女兒嫁給了他;再比如他曾在年輕的時候將自己年邁的老娘趕出了家門……,諸如此類的荒唐事,要是有人想寫,能編撰成一本厚如食指長短的書,且還得用蠅頭小字簡略敘述。”
李玄越聽越覺得這位不靠譜的夫子可能和自己的那位奇葩師傅是親兄弟,或者再不濟也是上幾輩的同宗,肯定沒出五服。
因為倆人幹的事情是何其相似,就拿老夫子趕走了自己親娘,老道士卻扔下來如親生兒子一般的徒弟來說,都是應該天打雷劈的事情啊。
回到落腳客棧,臉色微白的燕赤霞正坐在大堂裏喝茶,身後則站著鐵劍少年劉三,模樣殷勤。
自從少年那晚機緣巧合見識到了燕赤霞的通天本事之後,就纏著想要拜師。
燕赤霞嫌棄他資質愚鈍,不肯收徒,少年卻非要拜師,於是兩人就耗了起來。
少年每日獻殷勤,燕赤霞則愛搭不理,就像是拋媚眼給瞎子一樣,沒有絲毫作用,不過少年卻有大毅力,依舊每日都跟在燕赤霞後麵,伺候著。
李玄走進客棧,將兩壺酒放在燕赤霞麵前的桌子上,道:“我先回房了,有什麽事你叫我,或者就讓王成去辦吧,他對這裏很熟。”
燕赤霞懶洋洋的擺擺手,“走吧走吧。”說完,便拿起一壺酒喝了起來。
李玄上樓直接回房,這一路顛簸勞累,小啞巴早就睡下了。
李玄沒有直接休息,而是拿出竹箱中的黃紙朱砂開始畫符。
蘭若寺一戰將他自己畫的符都用完了,以防不時之需,他得趕緊製作一些防身,也能心安。
一口氣畫了四道神意飽滿的符篆之後,李玄臉色發白,額頭生出虛汗,體力不支。
將四張符篆放好,李玄上床睡覺。
幾日顛簸,甚至有三四日還露宿野外,著實讓他身子乏累不堪。
躺在床上之後,不一會兒李玄就呼吸均勻的沉沉睡去了。
然而今夜,他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京城。
某處大宅中的一處小院。
老道士夜觀天象,右手在袖中掐訣如飛,窺探天機。
突然,老道士臉色大變。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將手抬起再次仔細推敲演算一遍,結果依然。
“怎麽會如此之快呢……”
老道士頹然放下右手,一屁股坐在門檻之上,有些嫉妒道:“老道士我是他師傅,找到自己的“大道”時都已經四十歲了,這個臭小子怎麽能這麽快就找到自己的道呢?而且還是“道”自己入夢找他,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半晌過後,這位丟下徒弟獨自進京享受榮華富貴的倒懸觀老道士抬頭看天。
滿天繁星,星星點點如棋盤棋子,雜亂無序卻又有跡可循。
老道士喃喃自語,“這個臭小子會走一條怎樣的“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