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前塵往事皆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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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握著桃木劍的右手放鬆,桃木劍也不再顫動。
女子哭到傷心處,甚至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李玄看著這個傷心欲絕的狐妖女子,不知所措。
他轉身看向王成和小啞巴。
小啞巴淚眼朦朧。
王成搖頭歎息,一臉同情。
李玄轉過頭,看著青螺,想了一下,道:“你走吧,我不殺你。”
青螺抬起那張淚痕斑駁的俊俏臉蛋,看著李玄吼道:“你殺了我吧,這樣我就不用擔驚受怕,生怕哪天被豺狼虎豹吃了,死無全屍!你殺了我吧!這樣我就能早日與娘親見麵了!”
李玄無言以對。
青螺看著倒在門口的錢書玉,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於是一段年代久遠的塵封往事呼之欲出。
“我娘親乃是青丘的狐仙,隻因為了躲避六百年天劫,才選擇下山入世。”
“他父親,在那一世是一個窮酸書生,家徒四壁,連上京的盤纏都得靠鄉親資助。”
青螺坐在地上傻笑,“嗬嗬,當然又是那些誌怪小說書本上一段令人落淚的淒慘事了。我娘為了能讓他高中狀元,不惜用自己的三百年修為去換儒家的一縷才氣。可是到最後呢,還不是落得一個始亂終棄的淒慘境地,在那個寒冬臘月,被那個親爹是宰相,親娘是公主的女子指揮著下人用棍棒打出了府……”
她指著自己,笑容淒慘道:“於是我就在那個冷死人的冬天,被我娘生在了一座四麵透風的破廟裏,夜裏還有狼嚎鬼哭的聲音。”
她抬頭看著李玄,笑著問道:“我是不是很幸運啊?”
她自問自道道:“反正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幸運沒有爹!”
李玄轉身,向門口走去。
小啞巴早就淚流滿麵了。
王成看著李玄,語氣苦澀道:“就這麽走了,錢書玉怎麽辦?”
李玄道:“讓人將他送回自己家吧。”
王成歎了一口氣,道:“也隻好如此了。”
說完,他彎腰去扶倒地昏迷的錢書玉。
青螺看見王成要將錢書玉帶走,眼中露出凶光,嘶吼道:“他不能走!我要殺了他!我要讓他們錢家斷子絕孫,我要為我娘報仇!”
她雪白的尾巴如一匹白練一樣激射而來,將地上的錢書玉卷走。
王成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李玄轉過身對女子好言相勸道:“我不管你們的前塵往事,隻要你不傷人,自己離開,我就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青螺尖叫道:“我娘死了,我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嗎?!”
她伸出雙手,“我就是用這雙手,挖出一個坑,將我娘埋進了一個小土包!”
李玄重新走進宅院,看著女子認真道:“就算你殺了他,又能怎樣?你娘能活過來嗎?還不是為你自己累下業障,到最後落得一個淒慘下場。”
青螺雪白的尾巴卷著錢書玉在空中搖晃,淒然道:“我不在乎,隻要能報了我娘的仇,就算是我灰飛煙滅,我都不在乎!”
李玄道:“這都是三世之前的因果了,現在的錢書玉他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負心薄幸的書生了,他什麽都不記得,你又何必如此呢?”
青螺哭著尖叫道:“不記得就能算了嗎?那我娘的仇我找誰報!”
李玄默然無語,看著這個身世淒慘可憐的女子,真的不想拔劍!
女子終於搖晃著站起了身子,她胡亂的抹掉臉上的淚痕,看著李玄道:“我活了快兩百年,沒有殺生過,今日隻不過是想殺一個螻蟻一般的凡夫俗子而已,有何不可!”
她雪白的尾巴猛然朝地上砸來!
李玄看著被她尾巴卷著的錢書玉,歎息一口,手中桃木劍瞬間出鞘。
一道磅礴劍氣如白虹乍現。
“啊!”
青螺慘叫一聲,身子踉蹌倒地,臉色慘白,身後一片血跡。
半截雪白狐尾掉在地上,鮮血淋淋。
李玄看著地上已經沒了還手之力的青螺,將桃木劍歸鞘,對身後門外的王成道:“把錢書玉帶走。”
王成趕緊走進來將錢書玉從那半截狐尾中掙脫出來,然後攙扶著帶出了院子。
青螺看著錢書玉被王成帶走,眼中的憤恨似乎要噴出來。
可是她此時的傷勢,已經讓她傷到了根基,就連起身都成了奢望。
李玄看著女子,伸手從懷裏掏出幾張符篆扔過去,道:“這是養神符,其中有幾道不弱的神意,隻要你能全部吸收,肯定能痊愈,重新長出狐尾。”
青螺看著地上符文斑駁的符篆,嘴角冷笑,露出不屑神情,抬頭用她那豎瞳盯著李玄道:“我用你這般可憐嗎?”
李玄無言以對。
女子將地上的符篆撿起,然後一一撕碎,抬手撒在空中,冷笑道:“我一隻妖而已,豈敢奢求你們這些修道的“神仙”人物的憐憫!”
李玄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子,轉身往門口走去,“你……好自為之吧。”
青螺看著李玄走出宅院,最後消失街道拐角,突然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一片。
她仰頭看天,笑容淒美,喃喃自語道:“娘,我沒用,修行兩百年,連一個凡夫俗子都殺不了,殺不死!我真是沒用啊!”
說完,女子低下頭,抬起右掌,掌心妖氣匯聚。
“娘,我來找你了……”
說完,青螺露出一個淺笑,右掌就要印在自己的天靈蓋之上。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百年修行殊為不易,有什麽想不開的,要自尋死路呢?”
不知何時,一個頭發亂糟糟,滿身酒氣的老人站在了院子中央,正眯眼低頭看著地上的她。
青螺對於老人的到來沒有表露出絲毫的詫異,或者說此時一心求死的她對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的右手跌落,露出癡笑,“百年修為?有屁用啊!”
老人歎了口氣,就像是農家老朽一樣蹲下身子,指著女子的心口道:“你本來就沒有殺心,又何必這般將自己逼入死胡同呢?以你和錢家那小子相識的日子,殺他八百遍都夠了吧?之所以現在才吸他魂魄,不過是為了讓那小道士看破,以此為契機,然後帶他離開三公府這座爛泥潭罷了。”
老人伸手在眼前一抹,青螺的眉心多出一道一寸長的豎疤。
老人唏噓道:“天生一雙“小天眼”,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啊……”
老人站起身子,轉身朝大門口走去,嘴裏道:“念在你心思純善的份上,城外的那座小姑娘山就借你居住五百年吧。”
話音剛落,老人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院中。
青螺轉過頭,一臉不可思議。
不知何時,她的斷尾已經恢複如初了。
李玄走在街道上,突然站住,然後轉身。
那條街口,一個拎著酒壺的老人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
李玄眉頭一皺,然後轉身繼續離開。
老人靠在牆根,一直看著李玄消失在人群裏,這才收回目光,抬頭看天。
天空湛藍,陽光明媚。
老人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這世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啊……”
說完,他轉頭望向三公書院的方向,嘴角冷笑,“上柱國了不起啊。”
說完,老人將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往李玄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棧,李玄直接上樓回房了,王成則叫來自己的書童讓他去找錢家的人,好讓他們將錢書玉送回家去。
李玄將桃木劍放好,回到桌前,看著那張畫了一半的符篆,坐下身子提筆開始填補。
然而已經有半年沒畫符失敗的李玄今天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