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今天中午您想吃什麽？我現在就去準備準備。”王媽敲門說道。她站在門口，看見沈之嫿把相框放進了抽屜裏。

    王媽解釋道：“那是梅小姐幼年時的照片，秦先生說太太您要搬進來住，就讓我們把照片都收起來了。”

    秦竹玖堂堂正正，所以凡事不需要隱瞞，就連沈之嫿在抽屜裏看見梅語湘的照片，王媽都可以為他解釋。但是同時，王媽又擔心沈之嫿心思太過敏感，會多想什麽。

    而沈之嫿隻是淡然一笑，“梅小姐年幼的時候很可愛。”

    王媽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太太的度量，果然不是孟小姐能比的。從前孟小姐來秦先生屋裏的時候，她撞見過幾次，孟小姐每每都是用一種嫉恨的眼光在看梅小姐的照片。

    如果不是孟小姐的身份擺在那裏，不能做什麽丟氣量的事，王媽真怕孟小姐一時生氣，會把梅小姐的照片摔爛。可氣量又哪裏是丟不丟的問題，這是生來就有的東西。每個人都不同罷了。

    沈之嫿又說道：“秦先…竹玖回來吃飯嗎？”沈之嫿本來想照以前叫他秦先生，話到嘴邊又改口成了竹玖。沈之嫿暗道，不論怎麽說他們也是結了婚的夫婦，在稱呼上應該盡快改口才對。

    王媽說道：“先生從前都不回秦公館吃午飯的。”

    沈之嫿輕輕道了一句“哦”，就陷入了思考。

    王媽又說：“太太有什麽喜歡的，我去找來給您消遣解悶呢？”

    沈之嫿覺得一切都甚是無聊，搖搖頭說不必了。忽然又有一件事情跳上沈之嫿心頭，這件事情對於沈之嫿而言，才是重中之重。沈之嫿問道：“今天是幾號了？”

    王媽說：“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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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四天。沈之嫿每個月的七號都會去一趟教堂，這並不是為了什麽虔誠的祈禱，她不信祈禱，如果祈禱有用，姐姐就不會死。聖母和天主不會救人，能救人的隻有人自己。

    但這並不意味著沈之嫿那一天對秦竹玖說的教堂裏的許諾和懺悔是假的，也許是內心裏對愛情和溫暖的渴求，讓她相信許諾；也許是女性骨子裏帶的母性，讓她相信懺悔。

    這是女人天生的弱點。

    既然不是為了祈禱，那麽沈之嫿每個月都去教堂必然是別有所想。雖然現在日寇還未全麵進軍中華大地，但特務的地下行動早已經開始。她手上攥著一份至關重要的東西，這樣東西能決定很多人的生死，能揭開許多人皮麵下的真實身份。

    特務和地下黨的人稱之為——情報。

    表麵上看，上海灘裏一片平靜，除了商場上一家掙得捧滿缽滿，一家虧得家底賠光，好像並沒有什麽能算得上大動靜的事情。

    其實並非如此，在這樣的平靜之下，藏著暗湧的河流。隻要有一天有人從地麵上鑿開一個小口，噴湧而出的的地下暗流就會頃刻淹沒這看似笙歌繁華的不夜城。屆時有人為了爬上浮木，會將昔日的夥伴毫不猶豫的推下水，而有的人在掉下水的時候，會扯著另一個人一起陪葬。

    現在沈之嫿手上的情報就好像那個鑿子，如果她鑿開了地麵，暗湧的河流也許就會傾覆上海灘現在秦寧孟三家獨大的格局。可是如果她不把情報交出去，那些因為情報而犧牲的人，他們的犧牲就變得意義全無了。

    沈之嫿不傻，不僅不傻，還十分的聰明謹慎。她不會隻挑每個月的7號去教堂引起別人的懷疑，因為等著這份情報的人除了那位她遲遲沒有找到的接頭人，還有日寇派來的間諜。

    所以沈之嫿每月有四天會去教堂，時間錯開正是一周一次。而每一次去她都並不會左顧右盼，隻會專心做一份不誠心的禱告。但是在離開之前，她都會有意無意的看一看那天去做祈禱的人，讓沈之嫿失望的是，每一次出現的麵孔都是相似的。沒有新篇章。

    沈之嫿隻知道那個人會穿一身黑色衣服出現，他們的接頭暗號，是今天教堂外開的是什麽花，很香。

    這就是她在梅語湘死去後，依然留在上海灘的另一個原因。她要把這份機密的情報，交給那個正確的人。

    隻是這個正確的人，沈之嫿已經等了快一年了。

    日暮西移，當照進屋裏的陽光長長的拉到了書桌上，秦竹玖就回來了。沈之嫿踩著輕快的步伐，下樓去接秦竹玖。

    沈之嫿看了一眼秦竹玖，疑惑道：“你去哪裏了？”

    “商會。”秦竹玖說。

    沈之嫿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總商會的地上還帶著爛泥嗎？”

    昨天夜裏下過雪，雪融化以後浸濕了泥土，弄得關白孝行屋外的土地變得泥濘，秦竹玖的鞋子踩在上麵，就帶了爛泥回來。

    秦竹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笑道：“回來的路上去看要收購的一塊土地了。”他的眼神分外坦誠，有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說道：“你的心思如此細膩，如果剛才不發問，是不是要誤會我了？”

    秦竹玖如是解釋著，是因為他不想讓沈之嫿看到他是一個心狠的人。

    沈之嫿說：“你愛上哪裏去就上哪裏去，我才不在意呢。”

    “秦太太，這可不是一個豪門太太應該有的作風。”秦竹玖說。

    沈之嫿問道：“那在你眼裏，什麽才是一個豪門太太該有的作風？”

    秦竹玖說：“日日纏著我，不讓我見別的女人，甚而鬧點小脾氣。或著隔三差五的去找兩個人買買東西。”

    沈之嫿問道：“如果我學他們那些習性，你是不是也要學那些豪門老爺子的作風，隔三差五的帶個姨太太回來和我爭寵？”

    秦竹玖沒想到沈之嫿會往這個方麵去思考，他的本意隻是希望沈之嫿多黏他一點。“不會，秦先生有一位秦太太就夠了。”秦竹玖說。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秦竹玖問道：“如果我帶回來了一位姨太太，你會怎麽做？爭寵吃醋嗎？”

    沈之嫿搖搖頭，淡淡的說：“不會，秦先生隻會有一位秦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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