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終晚夜曲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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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煙然驚訝的看著對自己拋媚眼,動手動腳的男子。

    見那人不停下動作,煙然忍不了了,找準位置,用力一踹,那人痛呼一聲,癱在地上。

    煙然蹲下來,愧疚的看著他痛苦的扭動。“誒誒誒,你沒事吧?你也不能怪我,誰叫你不老實,我可是正經姑娘。”

    那人卻突然笑出聲,坐起來。“你是正經姑娘?姑娘,這可是青樓。”

    煙然怪異的看著眼前,打扮妖豔,美的雌雄莫辨的男子,“什麽是青樓?我隻聽說過窯子。”

    那人一噎,輕佻的勾起煙然的下巴,慢慢靠近,“窯子就是青樓,你進了青樓,怎麽辦呢?”

    見煙然和其他女子一般,緊閉眼睛,頓時失了興趣,推開她,起身整理衣服。“我是這裏的老板,叫我易公子就好。”

    “等會兒,我不是來青樓噠,我得走,範大哥還不知道,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來這的,讓我走好不好?”煙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無論他怎麽推搡,就是不鬆手。

    易單勾唇一笑,煙然隻感覺,春天來了,外麵的桃花開了吧?

    見煙然呆了,易單連忙用力,卻還是沒把她甩開。“你鬆手。”

    “不讓我走,我就不鬆。”煙然鼓起腮幫子,抱得更緊了。

    易單無奈的坐下來,yòu huò的壓低聲音,“你想知道你怎麽進來的嗎?”

    “進來哪?”煙然依舊不鬆手。

    “這裏。”

    “怎麽進來的?”

    易單神秘一笑,煙然已經想到了,果不其然,“被範而書賣進來的唄。”

    煙然埋著頭,不願說話。

    易單輕蔑的看著她,進一步擊潰她的理智。“你還不知道吧,他把你賣了,是為了錢,而且他還要娶當今公主,做駙馬,你開不開心啊?你的範大哥,要做駙馬了。”

    “閉嘴。”

    “嗬,我可是你的老板,你叫你的老板閉嘴?”

    煙然鬆開手,站起來,居高臨下的說:“我並非範家的人,他們沒有權利把我賣出去,這樁買賣做不得數。”

    易單不介意的撇撇嘴,一手支起身子,“你覺得我會在意嗎?我買的是你,至於被誰賣……與我何幹?”

    “你!”

    “你還是乖乖的,小丫頭長得不錯,好好幹。”易單拍拍塵土,略帶安慰的讚揚道。

    煙然麵上一紅,長得太好看,讓人討厭不起來,以後仿佛沒那麽難過了。

    一連幾天,她沒見過一人,也無法出去,她感覺自己都長胖了。

    嘭嘭嘭!

    煙然坐在窗邊,遙望範府,紅紅的一片,十分喜慶,獨自歎道,生活變化無常,曾經她是為嫁給範大哥來到京城,不久前才和她甜言蜜語之人,現在正迎娶公主,而她將成了青樓的妓子。

    她無父無母,牽掛之人那般無情……也罷,她也算是了無牽掛。

    “姑娘!”門外之人等了許久,裏麵沒有半點反應,不免有些著急。

    煙然驚覺,趕忙開了門,“你是?”

    那人身材窈窕,美目盼兮,乍一看是個美人,可臉上厚厚的一層脂粉,讓人不敢褻瀆啊。

    她客套的笑著說:“我是這樓裏的媽媽,是易公子叫我來的,問你是否想開了,姑娘,你想開了嗎?”

    煙然還是有些猶豫,畢竟自己的一生,她不想太草率。“媽媽,我擅於琴,可不可以隻賣藝?”

    一聽這個,她可不妥協,“不行不行,你可是賣身在這了,沒有選擇的餘地。要我說啊,咱樓裏的姑娘剛開始都不情願的,到後來習慣了啊,倒也快活呢。”

    煙然驚訝的看著她,能這麽想,思想也太開放了!“我……”

    茹媽媽立馬截住她的話,“萃兒,過來。”

    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娃娃跑過來,“來了。”

    萃兒熱絡的走進煙然,拉住她的手,“茹媽媽,我知道!這就是我以後的主子吧。”

    茹媽媽瞪了她一眼,“怎麽還是這麽沒有規矩?”

    煙然沉默不語,萃兒吐吐舌頭,“茹媽媽,這就是我的主子吧,長得可真漂亮,和蔓姐姐有得一拚。”

    “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啊?”

    茹媽媽將萃兒拉回自己身邊,並無責罰之意,隻是警告,“不要多嘴。”

    繼而看向煙然,“姑娘,我們一般都不用真名,以後贖身了方便些,你也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紙鳶。”

    一如她飄零破碎的愛,也如她飄零不定的命運。

    正巧樓下來了客人,茹媽媽對煙然點點頭,匆匆離去。

    茹媽媽一走,萃兒把煙然推進房裏,忙把門關上,捂住煙然的嘴。

    “紙鳶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我也不喜歡。茹媽媽總說,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像她們那樣,給她賺好多好多錢。”萃兒自說自話,鬆開手,走到桌子那坐下,歎了口氣。

    煙然走近,有些心疼這個小娃娃。“可是能怎麽辦?”

    “姐姐難道不想逃嗎?”萃兒抬頭,反問道。

    “不想。”煙然倒了杯水給萃兒,忽視她的疑惑,繼續道,“我對這裏根本就不熟悉,逃了也沒個去處,在這裏,有吃還有床,何樂而不為呢?”

    萃兒點點頭,一抬頭將水喝盡,“紙鳶姐姐真是想得開,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成為花魁的!”

    煙然一笑置之,隻當那是她的玩笑話。

    煙然成為京城名姬,都得益於那個十一二歲的女娃娃,她每每都為自己低看了她而羞愧。

    “紙鳶姐姐,外麵的貴公子都吵著鬧著要見你呢,快出去吧。”煙然一愣,轉眼過了半年,眼前的萃兒已不是活潑開朗的小女孩了,她幹練世故,為她赴湯蹈火,而她也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她是京城名姬,紙鳶姑娘。

    煙然一笑,抱著古箏,淡然的走出去,接受眾人目光的洗禮。

    而他一直會在那個安靜的角落,注視著她。

    習慣性的往左上方望去,他果然在,舉起茶杯,揚起讚賞的微笑,半年了,他也變了很多,玩世不恭的易公子,沉穩淡漠的易大人。

    琴音緩緩流出,道出少女情竇初開的甜蜜,傾訴愛而不得的酸澀,最後上揚的尾音像是在問自己,是否該放棄?

    曲盡,眾人依舊深陷在少女思春的情感中,“紙鳶姑娘好琴技,倒是讓我們也體會了一把女兒家的情態。”

    “紙鳶姑娘是不是喜歡上了誰呀?”

    “來來來,讓我們猜猜。”

    “哈哈,我猜紙鳶姑娘是喜歡上了我!”

    下麵的爭論聲不斷,煙然隻笑著,他們雖不熟識,但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取笑她,於他們,她隻是個琴師,僅此而已。

    突然看向他的角落,那裏空無一人……

    易單……

    煙然一陣煩躁,後悔自己即興彈奏那樣的曲子,易單大概是誤會了。

    不……他沒有誤會……

    半年來,她未曾**,得益於易單,她第一次站在這個台子上,如菜市場明碼標價的大蘿卜,忍受他們的挑選,嘲諷而癡迷的眼神令她作嘔,她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眼淚止於眼框中,遲遲不願落下。

    聽著越來越高的喊價,茹媽媽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不住的道謝,他就坐在那裏,冷眼看著她。

    卻在關鍵時刻,將她從財大氣粗的大富商那救了回來。

    她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她踱步走向房間,打開門,他坐在窗邊,落寞的看著被烏雲籠罩的天空。

    她靜靜立於門口,自上次見他才過半個月,這半個月發生了什麽?

    在她陷入沉思時,他轉過頭來,“月光再耀眼也敵不過烏雲密布,我即便再努力,也無法讓他們看到我的光芒。這樣的我,是不是注定無用?”

    煙然拿過凳子,迎著他的目光,坐在他身旁,“不對,烏雲遮擋月亮的光芒隻是暫時的,烏雲散開,更顯月的光華。”

    他一笑,“半月不見,你變的很特別。”煙然不滿意了,“什麽叫變得特別,我本來就很獨特。”

    他一愣,疑惑的撫上她的額頭,煙然躲開,“正如你,與眾不同。”

    煙然注視著他,她的眼裏迸射出自信的光芒,十分耀眼,讓人不敢直視。

    他躲避的站起身來,理理衣袖,“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麽要將你買下來?養虎為患。”

    “你什麽意思?”煙然也站起來,皺著眉頭。

    他幾步踏出門,回過頭,戲謔的笑了笑,“哦,對了,跟茹媽媽說,你被我包了。”

    “你!”煙然追出去,卻不見他的人。

    萃兒在她身邊,小聲提醒,煙然才回過神來,又彈了一首曲子,以表歉意,才疲憊的和萃兒道謝後,回到房裏。

    房裏,他坐在窗邊,安靜的趴在桌子上,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她換過很多房間,每間房都不忘在窗邊擺上一套桌椅,因為……他喜歡。

    輕輕坐在他對麵,煙然望向天空,月光穿透烏雲,灑下零散的銀光。“易單啊,你這顆蒙塵的明珠,終是綻放了你的光芒,讓我在你麵前自形慚穢。”

    “怎麽辦?我好後悔,後悔遇見你。”煙然起身,走在床邊,暗暗啜泣起來。

    許久,易單悶悶的說:“哭夠了沒有?”

    煙然一驚,頓時止住了哭聲,躲進被子裏。“我才沒哭,你聽錯了。”

    隔著一層被子,他聽得不真切,走近一把將被子扯開,煙然趕忙用手捂住眼睛,可那紅彤彤的鼻子忘了擋住。

    易單坐在她一邊,看著自己的手,“紙鳶,我似乎錯了,我好累,我覺得自己越來越陌生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煙然抱住他,“你沒錯,你隻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我……我想要什麽呢?金錢?權利?”易單抬手抱住煙然,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是他不敢明白……

    “不,那些東西隻會讓你變的貪婪,尋找你內心真正想要的。”煙然將頭埋進他的懷抱,感受他的心跳。

    猛的把她推開,“我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了,我知道了。”

    煙然不小心磕到床沿,卻沒有發出聲音,看著跑出去的易單,心中一片寂寥。

    她剛才居然癡心妄想,妄想他需要的是她,嗬,真是……

    “紙鳶姐姐,紙鳶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你早就可以贖身了,可是茹媽媽壓著賣身契,不肯給你。”一大早萃兒激動的衝進房裏,一改往日的幹練。

    煙然站在窗邊,看著遠處的範府,其實在迎娶公主不久後,範家人就搬走了,隻是她還不願離去,現在她也想走了。

    “萃兒,我想家了。”

    萃兒垂下眼簾,“你真的要走?丟下茹媽媽,還有我?”

    “對,你不要在試探我,我真的想走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嗎?”煙然吐出一口濁氣,看著萃兒。

    萃兒不情願的退後一步,“不,我不走,今年我就可以出閣,我也想成為花魁。”

    煙然不在意她想怎樣,替萃兒理理劉海,“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便去吧。”

    “紙鳶姐姐,你能等到我出閣了再走嗎?”萃兒真摯的請求道。

    “等我贖身了,也能來看你的。”煙然不想多待,以免夜長夢多。

    萃兒不太情願的答應,帶著她去茹媽媽房,茹媽媽也不願意,可還是拗不過她,妥協了。

    煙然站在門口,調皮的開口,“茹媽媽,保重,不要總塗那麽厚的胭脂,對皮膚不好。”

    茹媽媽略帶哭腔的嗬斥她,卻不願下重口,裝作嫌棄的擺擺手。“沒良心的,要走就快走。”

    煙然關shàng mén,萃兒也收拾好包袱,“我們從hòu mén走,已經備好馬車了。”

    “萃兒,待你出閣時,我一定來看你。”煙然跟上萃兒,笑著打趣道:“你說……要不我把你的chū yè給買了吧?”

    萃兒一頓,“那也得看你買得起嗎?”煙然不以為意,“也對,我就這麽點家底,你還是找個貴公子,有前途。”

    萃兒有點生氣,加快了腳步。“快走。”

    看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萃兒四處觀望,確定沒有人注意,才快速把門打開,將煙然拉了出去。

    煙然沒注意打了個趔趄,“萃兒姑娘,你想把我摔死在這嗎?”

    萃兒關緊門,略帶責備的噓聲,“你知道有多少姑娘妄想贖身嗎?她們若知道了,還不找茹媽媽哭訴?”

    煙然咽了咽口水,歉意的看著萃兒,萃兒搖搖頭,“沒事了,我們快走吧。”

    過了一道道關卡,等她上了馬車,萃兒將包袱遞給她,“我就送到這了,從此以後我們形同陌路,不要記得這裏……姑娘可有去處?”

    煙然眼底含淚,“我不會忘記。”拿過包袱,忙叫車夫趕路,爾後悄悄擦拭淚水。

    獨留萃兒手還保持著抬起的動作,愣在原地。片刻,她戚然一笑,“記得作甚?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煙然戴上麵紗,探出頭道:“車夫,麻煩在最近的客棧停下。”

    車夫答應了一聲,好心勸導,“姑娘,您的身份,在這裏住下恐有不妥。”

    煙然感激一笑,“沒關係的,這裏的老板是一個老朋友。”

    車夫停下來,“到了,姑娘下車吧。”

    煙然施施然走下去,付了錢,由小二領到她的房裏,“姑娘,這是您的房間,還請你這些天都在這裏住著。”

    煙然眉頭一皺,“你什麽意思?”

    小二恭敬的低下頭,“這是老板的吩咐,他說您是個聰明人,明白他的意思。”說完,他不等煙然反應過來,退了出去,還將門鎖上了。

    她的朋友不多,這家店的老板是易單,煙然生氣的拍門,“我不明白,叫他來見我,當麵兒說清楚。”

    “開門!”煙然憤憤的踹門,卻無一人回應,隻好作罷,倒在床上睡起來。

    易單坐在涼亭中,愜意的品茗,而對麵坐著的,是當今最令人不齒的大奸臣,肖權,肖丞相。

    他看似鎮定,可額頭上早已漫上冷汗,忽然他得意的觀賞湖中的魚兒,“你這麽肯定我會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你?”

    “你會的,除非……你的寶貝女兒比你名下的資產還重要。恕晚輩多嘴,畢竟錢才永遠是忠誠的朋友,肖丞相不會不懂得。”

    肖權突然站起來,怒瞪著易單,可他卻看著遠方的山水,不為所動,轉念大笑起來,“哈哈哈,易單,我是小看你了,將女兒托付給你,我放心。”

    易單放下杯子,愉快的說:“多謝嶽父,如果可以,我想明日完婚,您不會拒絕吧。”

    肖權見他坐著沒動,一肚子氣無處發泄,悶哼一聲,快速離去,今天遇上勁敵了,還好將其籠絡。

    次日,十裏紅妝,一路撒糖,肖權滿意的看著易單,“你小子還知道輕重。”

    易單頷首,微微一笑,毫無破綻。“那是自然。”

    街上的銅鑼聲震耳欲聾,煙然看著馬上的易單,眼底浮動著冰冷,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她愛的娶了別人,再次的。

    易單若有所思,抬頭望了望,恰好看見了煙然,他一驚,掩飾的加快速度,逃離煙然的視線。

    煙然諷刺一笑,眼角的淚痣栩栩生輝,將窗戶關上,煙然喚來小二,“姑娘,老板說了,讓你在這裏等他,你就安心候著吧。”

    “你靠過來一點,快點過來,我和你說一個關於老板秘密。”隔著門小二感受到了來自煙然的惡意,杵在原地,懷疑的打量一臉奸詐的煙然。

    煙然眼睛一瞪,“快給我過來!小心等你老板來了,讓你走人。”

    “不不不!”小二眉毛擠在一起,慢吞吞的靠在門邊,剛貼上去,煙然卻一腳踹過去,小二哎喲一聲,滾在地上。

    “我告訴你,快讓我出去!”

    小二捂著耳朵,一臉苦逼的搖頭,“姑娘,不行的。”跪在煙然麵前,“姑娘我求求你,”

    煙然突然撲在門上,無奈的說:“我都對你這樣了,你就不想著把我放出去,報複我一下?”

    小二一邊磕頭,一邊說:“姑娘,我雖然沒用,可對主子的忠心還是有的。”緩緩抬起頭,小二斷斷續續,“再說了……把你關在這裏,不就是……最大的報複嗎?”

    惡狠狠的指著小二,煙然咬牙切齒,“你!你……我不跟你計較,走,快走。”深深吸一口氣,煙然靠在門邊,滑倒在地。

    小二爬起來,再三確認後,腿一撒不見人了。

    此刻,易單牽著紅綢,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漫不經心的拜堂,讓眾人很是尷尬。

    直到招待賓客,才有了平日裏的神采奕奕。

    肖散早早便卸了妝,坐在梳妝台前,任丫鬟痕兒為自己梳頭,這隻是一場政治聯姻,他們沒有任何情分,隻求生活和樂,相見如賓。

    果然,整整一夜,都不曾見到他……

    “姑娘!姑娘!”小二反反複複敲著門,煙然迷茫的睜開睡眼,不耐得坐起來,“你來幹什麽?”

    小二賊賊的笑,打kāi suǒ,“姑娘這鎖可是打開咯!”

    煙然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們在預謀些什麽?”

    良久無人回應,煙然翻身下床,試探一下,門果然是開的。

    “易單會這麽輕易放過我嗎?”一邊穿衣服,煙然猜測道,“我和他這麽久的交情了,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萬事俱備,煙然趁著人少,偷偷溜出去,經過一個巷子,卻被打暈。

    醒來時,隻見易單輕柔的撫摸她的淚痣,見她醒來,仍不停止動作,“都說淚痣是前世qíng rén的眼淚所凝,擁有淚痣的人隻有找到自己的良人才會幸福,紙鳶,我會不會是你的良人?”

    易單目光灼灼,眼裏的東西讓煙然一眼看穿,濃重的的思念,和無盡的……愛意。

    之前看不清易單,她很害怕,現在看得清了,她卻更加心驚。昨日才娶了宰相之女,今日卻要做她的良人,喚她紙鳶,是還把她當作青樓女子嗎?

    思及此,煙然心中煩悶,卻不顯在麵上,“那得看公子您了。”移開易單的手,煙然掙紮得坐起來,“我怎麽在這?你要幹什麽?”

    易單笑容定在臉上,隻一秒,又回歸平常,“以後你便是我的……娘子了。”

    煙然微微一愣,跑到房門邊,外麵的紅綢還沒取下。易單輕輕將手放在她兩肩,“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如果不喜歡,我們就換一個。”

    “昨天你才娶親,今天卻來和我說,這是我們的家?”煙然轉過身,問道。

    易單走出去,親手將紅綢扯下來,轉身看著煙然,“紙鳶,你介意了嗎?”

    煙然搖搖頭,“我不介意,你從未向我表明你的心意,也沒有向我許諾什麽,我沒資格介意。”

    易單眉頭一皺,扔下紅綢,“紙鳶,我娶她是有原因的,我都是為了你啊!為了能將你娶進門,為了不讓你被世人詬病,我必須娶她。”

    煙然心尖兒一顫,邊走近易單邊說:“真的是這樣嗎?你真願意為我做到如此?”

    易單點頭,羞郝的背過身。煙然抱住易單,“謝謝。”

    不論結果怎樣,我都不畏懼了。

    “大人!夫人來了。”丫鬟稚嫩的聲音傳過來,易單掙開煙然的手,“你先躲起來,有什麽話等會兒說。”

    可是晚了,易單慌亂的推開煙然,煙然重心不穩,倒在地上,恰好她們走進來,看到這一幕。

    “大人,您這是?”肖散狀似疑惑的問道,“相公,昨日我們還沒入洞房,今日你就金屋藏嬌?”

    不等易單解釋,肖散又接著說:“相公,您這樣做真的讓我很傷心,相公……”

    易單厭煩的看著肖散,“你想做什麽?”肖散柔柔的拍拍易單的臉,精致的妝容盡顯柔媚,涼颼颼的飄來一句,“我隻是提醒相公,我才是您的正妻,哦!對了,相公,她是誰啊?是您新納的妾嗎?”

    煙然自己爬起來,學肖散的語氣,同時她也不敢聽易單的dá àn,即使她已不是青樓女子,她也隻配做妾。“大人,您與夫人情投意合,一對璧人,我來此實屬無意,不打擾你們了,告辭。”

    易單連忙拉住她的手,卻對著肖散說:“她是我的夫人,以後會住在我這裏。”

    肖散惱怒的轉身離開,行至門口,“易單!我不管你娶誰,但你得清楚,我爹知道了會對她怎樣?”

    易單沉下臉,煙然忐忑的拉住他的手,“我有一點點害怕,就一點點。”易單將她抱住,“不怕,有我在。”

    良久,煙然抽離他的懷抱,嚴肅的說:“易單,如果,我說如果……不,反正,無論如何,不管什麽情況,我希望你一定要相信我。”

    易單鬆一口氣,一點她的額頭,“你別瞎想,我一定會相信你。”

    “那就好。”

    ……

    疲憊的合上眼簾,煙然端著毒酒,讓淚水靜靜淌下,滴進酒杯中,停止了回憶,“你說過會相信我的,無論何時。”

    她知道,他就在門外。

    不管什麽情況,肖散依舊是精致美麗的,慵懶的坐在椅子上,欣賞自己殷紅的指甲,媚氣天成,“我也不知道,可能你再好也比不過金錢與權力吧。”

    收起手指,麵帶遺憾的說:“沒辦法,金錢與權力隻有我能給他,可惜了,紙鳶姑娘。”

    “易單,你可知道我真正的名字?”煙然不顧形象的跌坐在地上。

    “如若我沒有追隨範大哥來到這裏,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不會被賣去青樓,不會遇見你,不會有紙鳶姑娘。都怪我,我錯了。”煙然看著門外,正是春天,偶有微風拂過,帶來些許桃花的香氣,煙然深呼吸,享受的笑了出來。

    “夫人,我知道你是好人。”

    肖散冷哼一聲,“你怎麽知道我是好人?”

    煙然沉思片刻,“因為你從沒想過要害我,想到你一直在提醒我,隻是我大愚鈍,不知應對,才得了這樣一個下場。”

    肖散終於站起來,走到她麵前,平視煙然,“你才知道你傻啊?唉……現已至此,誰也無法改變你的結局。”

    當著她的麵,煙然仰頭,將毒酒盡數灌進喉嚨裏,風又吹進來,揚起細碎的發絲,煙然遲鈍的轉過頭,“……肖散,等我死了,在我的墓邊……種上幾棵桃樹,可好?”

    易單緊緊捂住嘴,快速離去。

    不覺間,淚在眼裏遊動,肖散滿是心疼,心疼眼前這個女子,同時也為自己痛心,自己的命數將近,誰會在乎她,她不過是權力爭奪的犧牲品。

    氣血上湧,煙然眉頭緊鎖,她的淚痣已經被挑去了,留下醜陋的疤痕還未痊愈。

    他不願明白,自己不是她的良人。

    煙然倒在地上,顫抖的抬起手,“肖散,再見……易單……再見了,再也不見了。”

    肖散回到自己的庭院,易單坐在她的院裏,“如你所願,她走了,不怨任何人,她很容易滿足,讓人心疼,你怎麽……能這麽冷血?”

    易單自嘲的一笑,“你的毒確定不解?”

    “你真的夠冷血,好冷,這麽冷的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肖散一個寒顫,抱著自己的肩膀。

    “看來我注定是一個孤家寡人。”

    “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對,對啊,我能怪誰。來,喝一杯。”易單拿起酒壺,暗暗一轉,若無其事地倒了杯酒,遞給肖散。

    肖散也不推脫,她也想以酒來消愁,曾經的快樂,都隨著生命的逝去而逝去吧!

    “我第一次帶你喝酒,是在你剛入府的第一年,第一次帶你上青樓,也是那年。那一年是最盡興的一年,我以為你如尋常女子一般拘謹,或者是他牽製我的工具,可是我看到你的另一麵,率真,直爽。第一次,我的愛猶豫了。”易單再次轉動壺底的機關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可是後來,我愛她!毋庸置疑,她聽我傾訴,替我解憂,她能做的你都可以,你能做的她卻不可以。”

    “所以你愛她,卻將她舍棄了?你真可悲。”

    “不,我不可悲,我愛她。”

    肖散坐在他身邊,認真的盯著他,“那你愛不愛我?”

    易單頓住,迎視她的目光,開口那一刻,卻猶豫了,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肖散了然的離開,淚水決堤。

    讓她自由,換你常伴。

    煙然暈乎乎的起身,疼痛感已消失,發現自己身在普通農戶的家中,她懵懵懂懂的走出去,入目皆是桃樹,漫天桃花墜落,美的窒息。

    一慈祥的老伯,挑著擔子,走進來。“煙然姑娘,你醒啦。”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一位公子告訴我的,也是他把你送來的呢。”

    “誰?”

    “我也不清楚,他隻說他醒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