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憚於shā rén也無懼人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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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滿刀來了。
這位在北大荒赫赫有名的豪紳,皮膚呈健康的古銅色,兩頰肌肉飽滿如年輕人,下巴上直直挺立著鋼針一般的胡須,步伐穩健,麵目表情幻滅之間,有威嚴氣。
他身著一身繡滿了銅錢紋飾的紫色衣袍,雙手攏在袖子裏,肩上搭著布囊鞳褳,看起來就像一個暴發的土財主一般。
在他身後,跟著一名眉目清秀、皮膚光潔的年輕男子,一襲白衣,恍惚中竟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兩人走在一起,單個看起來,仿若雲泥之別,根本絲毫不搭,但整體上看去,竟如青草與藤蔓一般和諧。
眼見劉滿刀走來,人群霎時讓開道路。
劉滿刀遠遠地,就陰沉著臉。
一走上來,便劈頭蓋臉地朝著那站得像隻猴兒樣的布裏托斯喝罵道:“賤胚,還不快快把刀放下,丟臉丟臉,給北大荒丟臉,給莫阿族人丟臉!”
“不僅罔顧法紀欺辱他人,而且聚眾群毆,遇到執法,不僅不配合,還想蹦躂你那軟耷耷的卵子?一個打輸了,就他娘一起上?莫阿族人先祖縱橫草原、傲視群雄的尊嚴何在?”
那布裏托斯,不情不願把刀塞回懷裏。
怒氣衝天的劉滿刀氣勢洶洶走過去,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怒道:“扔了!”
“劉……劉爺,這是我們……”
啪!
又是響亮的一巴掌,那布裏托斯被姬正騰一巴掌抽翻,現在又是重重挨了劉滿刀兩巴掌,場間眾人竟是聽見了骨骼炸裂的響聲。
想來,他應該是被抽斷了頰骨,或者掉了牙齒。
但令人詫異的是,即便嘴角猩紅一片,那布裏托斯也絲毫沒有吐出一口唾沫或者血跡來,反而陰沉著臉,嘴唇蠕動了兩下,然後艱難地開始吞咽。
咕嘟咕嘟……
仿佛他吞下的不是帶血的唾沫,而是糾結成一團的刺。
劉滿刀陰沉著臉,靜靜地看著他。
布裏斯托低垂下來的眼睛中,不著痕跡地閃爍出陰狠怨毒的神色,一咬牙,將那柄銘刻著怪異紋飾的鋒利bǐ shǒu丟在地上。
“我問你,服不服管製?”
布裏托斯含糊道:“服……”
劉滿刀再次揚起手臂,怒喝道:“大聲點!”
莫阿族布裏托斯長大了滿口鮮血的口腔,大聲道:“服了!”其眼中,竟有淚光閃爍。
“那麽對於這位大人今日的轄製與處理,你服不服?”
布裏托斯再次仰頭怒吼:“服!”
劉滿刀滿意地點點頭,說道:“現在,你們在場廝鬥的所有人,立馬給我滾去州衙,陳情述實,接受懲處!”
“如果被我知道有誰沒有按照我說的做,積極配合州衙辦事,那麽小心我劉滿刀不客氣,按律斬之!”
“要知道,龍庭皇權威嚴,不容挑釁!”
“是!”
被姬正騰幾拳揍翻的六七名莫阿族人,跌跌撞撞互相攙扶著,壓抑著怒火,紛紛扭頭看了一眼昂然站立的姬正騰,又慌忙回頭,對著那劉滿刀小雞啄米似地聳著肩,忙不迭點頭應答,而後排成一隊,擠開人群,朝著作坊外走去。
劉滿刀走上前來,看向那幾名渾身泥土沙塵的古漢軍後裔,特別是當中那名額頭流血的老者,輕聲說道:“還要勞煩你們,前往州衙,將事情講清楚。”
那名老者高揚著頭,看著劉滿刀,像是一隻高傲的山羊,下巴上一撮銀須隨風飄揚,竟是話也沒對那劉滿刀說一句,隻是重重“哼”了一聲,指揮著身後跟著的年輕人,開始整理碑石貨物,栓了馬卸了車,才向街外走去。
這個過程中,這位赫赫有名的北大荒豪紳兼協律郎劉滿刀,一直靜靜看著那些古漢軍後裔,將場間收拾幹淨,既不催促,也不出言提醒。
姬正騰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嘴角笑容意味深長。
這劉滿刀,似乎與這些古漢軍後裔,關係不一般呐。
連名字姓氏都沒問一句,就這麽放走了,也不怕這些漢軍後裔在去州衙的路上跑了,看來他對這些漢軍後裔十分了解。
這個情況,值得琢磨。
正當姬正騰暗自琢磨間,劉滿刀已經轉過頭來,看向他,其臉上,陰沉神色盡去,抱拳朝著姬正騰笑哈哈道:“啊哈哈,想必這位就是我鎮莽城新任州衙總捕頭,屈直屈大人了吧?啊哈哈,真是讓您見笑了見笑了……”
姬正騰同樣笑著抱拳,朝之走去。
今日所遇,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毆鬥事件,眼看著劉滿刀來到,並進行了一係列的吩咐與處置,那副一言九鼎盛氣淩人的模樣,幾乎掃盡了場間站立的姬正騰與曹騎龍兩名官差捕快的臉麵。
但姬正騰卻隻是一直笑吟吟地看著,絲毫沒有想要衝上去質問這劉滿刀為何出頭幹預執法的意思,畢竟,他才從年輕知州那裏知曉,這劉滿刀頭上可是頂著一頂協律郎的帽子。
龍庭朝的協律郎,不似前朝以及其他皇朝所設置的協律郎。
可以說,除了龍庭皇朝的“協律郎”一職,能夠協助各級官員掌管律法、主持祭天、祈福、節日慶賀等職責之外,其他所有朝代的協律郎,都是執掌音律的,卻不是法律。
所以,龍庭皇朝各級機構的協律郎一職,都算是一個手握實權的肥缺,比被架空的知州,或者是不入品秩的總捕頭,強太多了。
當然,如果麵對強勢而又有能力的長官,這協律郎也就可有可無。
這一下,姬正騰總算看清楚了這大名鼎鼎的劉滿刀,在這北大荒的強大地位,要知道,早上與年輕知州李定竹在汴梁街道最北的望月樓喝酒的時候,就遇到了他,他那個時候,肩上布囊還癟癟的,但是現在,由汴梁街道到這鳴沙街,足足隔了三條街,而他肩上那布囊也臌脹到了極點。
這裏麵,該有多少錢啊?
他那些橫跨至少三條街的店鋪攤販,該有多少?
而現在看他那似乎能一句定江山的模樣……
年輕知州對其之所言,非虛。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姬正騰趕忙應承。
一名不如品級的官差,就要有該有的模樣。
兩人頓時,一番寒暄客套,互相應承了不少時間,說的基本沒什麽有用的話,不外乎老當益壯和年輕有為、恪盡職守和協律得當等等。
無數圍觀的人群,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幕,有人叫著“劉爺好”之類的話。
等到客套得差不多了,年紀約莫在五十歲左右的豪紳劉滿刀,轉身從那名俊秀的年輕男子手中,接過一張請柬,遞與姬正騰,笑道:“屈捕頭,劉某正要去州衙尋你呢,你也知道,劉某承蒙皇恩浩蕩,身負這鎮莽城協律郎一職,你初到貧寒的北大荒,這接風洗塵的任務啊,就交給劉某了。”
姬正騰笑嗬嗬看著他,聽他說。
隻見那劉滿刀語重心長地拉著他的手,說道:“屈捕頭你啊,放棄了氣候和環境條件都極其優渥的邯鄲郡,前來此地就職,這是北大荒一百三十萬老百姓的福氣,也是龍庭皇恩普照之福啊。我劉滿刀,代表所有北大荒的百姓們,對屈捕頭你的到來,表示感激和歡迎。”
說到這裏,劉滿刀揚手,像是一個親熱的長輩一般,重重一拍姬正騰的肩頭,說道:“今日遇不逢時,具體的呢,咱現在就不多說了。”
“按照慣例,劉某將於明日戌時,在點將台設宴,請屈捕頭就宴,屆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為屈捕頭的到來,接風洗塵!”
姬正騰多次點頭示意,表示感謝。
“謝謝啦!謝謝啦!”
“勞煩了!勞煩了!”
“叨擾您了!叨擾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
“謝謝啦!再次謝謝啦!”
“屆時再見啦!屆時再見啦!”
一番親熱而又不失禮數的寒暄客套之後,兩人終於抱拳作揖告辭。
看著劉滿刀那一襲銅錢紋繡紫綢衣的身影漸漸遠去,姬正騰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良心好累。
……
他扭頭看向那在此過程中,一直沉默不語的曹騎龍,說道:“看到了嗎?正如我所說的,官差唯一的好處就是shā rén不犯法,而且可以殺得有理有據,讓人無話可說!”
“今天我隻是朝那名叫什麽布裏托斯的家夥動了拳頭,可效果與拔刀是一樣的,信不信?”
“那家夥有膽拿著刀子衝上來,我就敢一刀砍下他的頭,那個時候,誰敢說我半句什麽?”
姬正騰這一番話,說得有些突兀。
但曹騎龍當然理解,於是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姬正騰之所言,當然是接續今日與曹騎龍那番對話。
彼時兩人隱隱互相威脅。
曹騎龍以“年輕氣盛破壞大荒安寧者容易死”為由頭,而姬正騰則以“身負皇恩正大光明不怕人來殺”為應對,彼此交鋒。
在姬正騰看來,自州衙出門,與曹騎龍一番交談,然後遇到毆鬥事件,劉滿刀出現,最後事情結束,這個過程中,那協律郎兼豪紳劉滿刀的出現,以及劉滿刀今日表現出來的強硬姿態,乃至於劉滿刀與他姬正騰之間似有若無的氣勢交鋒,都不是他所在意的。
他最在意的,還是向身邊這名幹了三十年捕快的老官差,展示自己“不怕人來殺”的態度。
而至於劉滿刀,他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去認識。
屆時,這一見麵就給他姬正騰展示威嚴與強硬姿態的豪紳劉滿刀,當然也會有機會,見識他的這一態度。
任你興風作浪,老子並不憚於shā rén,而且可以殺得有理有據無話可說,當然的,我也根本無懼人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