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凶的狗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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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垂頭喪氣地尋找著身上的虱子,每每找到一個,便欣喜地丟進嘴裏。



    醉鬼仰躺在路邊,紅著臉,流著涎水,撓著褲襠。



    福-壽-膏和五石散吸多了的人形骨頭,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幹枯臉頰露出滿臉歡愉而恐怖的神情。



    蒼蠅飛來飛去。



    滿眼盡處,一片土黃的小巷,彌漫著陣陣似有若無的尿騷-味道。



    街邊,處處可以看見血跡,大便、以及一些嘔吐物幹燥之後的潑墨一般的圖形。



    整條巷道之內,氣味兒複雜難言。



    巷道中,不緊不慢走著兩個人,兩個與整條巷道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人。



    行走著的兩人,對於周身那些紛繁複雜到了一種境界的環境,好像沒有半點在意,自顧自交談著。



    一身鄉紳兼暴發戶打扮的老者,邊走,邊輕輕說道:“好像……這新捕頭身上,一點氣機波動也沒有嘛……”



    在其身後,一襲白衣飄飄的年輕人點頭,說道:“確實感覺一點氣機波動也沒有……”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但從那幾招看來,應該是一名武夫,而且……這人身上的味道……聞起來似乎挺危險的!”



    劉滿刀掂了掂肩上裝滿銅板與碎銀的布囊,扭頭眯著眼睛看向年輕人,笑道:“聞起來似乎挺危險?”



    “是的,聞起來似乎挺危險!”



    “哈哈哈,你是世界上最凶猛的狗,我當然相信你這狗鼻子!那麽……這大荒新總捕,應該值得拉攏一下啊……”



    年輕人說道:“剛才……您的姿態似乎沒有影響到他。”



    老者挑眉,說道:“是嗎?”



    年輕人點點頭。



    老者哈哈笑道:“你從他那些蹩腳的客套話中,就可以看出來,這家夥不善於跟guān chǎng的人物打交道,說明他以前肯定不怎麽受重視,因此很少有接觸長官的機會,所以他應該隻是一個隻會舞槍弄棒的莽夫罷了。”



    “可是舞槍弄棒誰不會呢?這根本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家夥現在被調到咱們這兒來,我遲早教會他,什麽是敬畏!”



    “哼哼,我還以為那調皮孩子李定竹,走了什麽狗屎運呢,原來……嗬嗬……”



    老者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抬頭看看天,確定了自己在這諾大雄城中的位置,說道:“下一家,到哪家了?”



    年輕人答道:“苟有德的麻黃草藥粉加工坊!”



    老者喃喃重複了一遍,“苟有德的麻黃草藥粉加工坊?”



    年輕人點頭,“是的!”



    “這是今天最後一家了吧?”



    “是最後一家了。”



    “這苟有德,幹得怎麽樣?”老者問。



    年輕人道:“中規中矩!”



    老者挑眉,饒有趣味地笑了笑,狐疑道:“中規中矩?數據報來聽聽。”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本文書,輕輕翻開,找到某一頁,念到:“龍庭曆三六七年,統共三十萬七千六百兩,龍庭曆三六八年,統共三十萬四千兩,龍庭曆三六九年,二十八萬五千九百兩……”



    老者擺手道:“念去年的,每月。”



    年輕人盯著手中賬本上記錄的數據,皺了皺眉頭,念到:“去年一月份,兩萬五千兩,二月份兩萬零一百兩,三月份兩萬六千兩,四月份兩萬二千兩……”



    年輕人念了一大堆數據。



    老者聽完,皺了皺眉,說道:“確實中規中矩。”



    年輕人道:“所以,我懷疑那家夥搞了什麽貓膩!”



    老者道:“不用懷疑了,必定有貓膩!”



    “我北大荒,由五十年前,一個隻有三十萬人口不到的小鎮,發展至如今,一百擁有三十萬人的雄城之州,每年新增人口近二萬,源源不斷地,每一年的每一個月,都有近兩千人懷揣著青春與夢想一頭撞進這裏,來的來,死的死,走的走,但留下的,終歸越來越多,這數量粗略一算都知道,並不少。”



    “而這苟有德,將我這麻黃草藥粉加工坊,幹成這種鬼樣子,要知道他媽的這麻黃可是暴利玩意兒,拉出來曬幹碾碎成粉直接丟出去賣就能大把大把來錢的玩意兒,怎麽可能幹得中規中矩!”



    “去他媽的!”老者怒罵。



    年輕人垂頭,說道:“他一定以為您家大業大,不會注意這些對您來說隻是小細節的小細節,而我也確實沒注意。”



    老者擺手道:“不怪你,你已經很辛苦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那個作坊。



    飛揚的粉末裹挾著刺鼻的中藥味道,撲麵而來。



    作坊內,空氣中彌漫著灰黃的細密塵埃,青石地麵上,滿是無數細微的麻黃粉末顆粒。



    數十排密密麻麻的石槽,以及院落裏的晾曬架,擺放得還算整齊。



    枯黃的麻黃草,被曝曬得呈現一種誘人的金黃顏色,仿似一排排一顆顆草形的黃金一般,令人眼饞。



    有背著大捆尚有綠意麻黃草的長工,從門外魚貫走進來,氣喘籲籲地趕往庫房。



    數十名婦女,有的喂草,有的按刀,用那經年累月使用而變得光亮無比的鍘刀,將細長的草切碎成小段。



    有抬著簸箕的人,將一堆堆的小段麻黃草,抬進石槽中,然後用木杵和石碓搗碎。



    搗碎的麻黃草,像是一團團的亂麻。



    有長工將這些亂麻用布袋裝好,送進更深處的庫房內。



    作坊內,一片忙碌景象。



    兩人在周圍工人們滿含敬畏意味的點頭鞠躬中,走進庫房,一進門,俱是被那種飄揚的灰黃粉末給嗆了一下,趕忙抬手捂鼻。



    庫房內,熱到令人心煩氣躁,這裏的工人們**著上身,汗流滿麵,渾身都糊滿了厚厚的麻黃灰,像是一層硬殼,幾乎都看不出麵貌來。



    他們正在將打碎的麻黃草,碾碎成粉末。



    石碾子磨動的噪聲隆隆作響,像是浪潮一般。



    為了保證麻黃粉的清潔,這裏不能用吃喝拉撒睡基本不挪地的牲畜來拉石碾子。



    工作中,一名工人忽然腳步一虛,搖搖欲墜,他怒吼一聲,頭一歪,沒死,卻偏著頭往自己身上重重舔了一下,豬拱食一般拱了一大最粉末塊舔進嘴裏,伴著口水吞了下去,旋即又兩眼放光,開始用力推動碾子。



    隨著兩人逐步走近,發現有很多工人都這麽做,以刺激自己的體力。



    他們甚至連捂在鼻子上的破布都沒有一塊。



    兩人往更深處邁進。



    推開一道門,來到一個黑魆魆的格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