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青龍氣長撼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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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劍客吃了虧了,衣服上出現了很多細微的豁口。



    是那團“破布”一樣的劍氣散溢的時候,給崩開的。



    第一次與眼前之人交手便吃了虧,而且還是在他引以為傲的劍道之上。



    盡管表情看起來還足夠平靜,但蓋繼內心裏翻騰的味道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麽難以咀嚼。



    繞指柔化百煉鋼,百煉精鋼千磨萬擊方成寸芒。



    為了練成這一身鋒芒畢露的劍氣,年輕人不知道在家鄉小鎮後麵的那座大山之上的蜀道裏,與那些嶙峋的峭壁鐵石,結結實實互相折磨了多少年。



    那些風吹日曬了幾千幾萬年,都依然棱角分明的粗-硬鐵石,被他磨得像麵疙瘩一樣,而他自己,卻已然是被磨成了一柄鋒利無匹的劍。



    渾身上下都是。



    那寸芒劍氣,一朝透發,便可連綿不絕,除非身死,或者被人擊碎雪山氣海,否則不要錢免費隨便送。



    但這不要錢的寸芒氣,隻是對於他自己而言。



    倘若扔給別人一道寸芒,別人能不能接住都還是兩說,更不用說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透發寸芒劍氣。



    年輕人心中對自己的寸芒劍氣一直有一個認識,如果將他一道寸芒劍氣比作一塊金子,那麽他就像坐擁寶山的富人,而他隨便扔出幾道寸芒劍氣,便足夠天賦平平的武夫琢磨好幾年了。



    這個評估自他走出大山,遇到第一名捉對廝殺的武夫開始,一直持續到他今夜戰上困獸台西角戰台的擂主之位,屹立不倒。



    在年輕人的打算中,在其他擂主決出勝負來之後,他還要找其餘幾位擂主掂量掂量自己的劍的,但卻沒想到出了這麽一樁破事。



    這樣更好。



    隨地都是鑄劍石!



    年輕人一直認為自己是一柄絕世的劍,就像傳說中的那位成仙作聖的先祖掛在天上的那柄一樣。



    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被家中長輩讚為“百年來蓋家村第一劍胚”的年輕人,一直對自己的劍道天賦頗為自傲,他知道“百年來蓋家村第一劍胚”這句話意味著什麽,所以年輕人自大山中走出來,早已經作好了光芒萬丈的準備。



    今夜是他最後一次淬劍。



    他基本做到了。



    這所謂藏龍臥虎的困獸台,所謂凶名赫赫的江湖龍蟒,在他手中劍氣滾滾之下,土雞瓦狗一般崩解,全然不堪一戰。



    或許也隻有那幾位擂主,才能夠任他放手一殺。



    所以明天,他這柄劍就要出鞘。



    一劍光寒十九洲。



    從明天起,這江湖之後的一百年,劍道之上,將以他為魁首,隻有他的鋒芒最為閃亮。



    然而今夜,一身引以為傲的寸芒劍氣,被人隨手摘下一塊“破布”給抹得幹幹淨淨,他感到毫無理由。



    雖然這對他而言開胃菜都算不上,但看那人抹去他劍氣的姿勢模樣,他還是感覺很不爽。



    而且,那人確實是在使劍。



    破布一樣的一團劍氣。



    他給自己的解釋是,對方年紀太大了。



    對於這個解釋能夠站得住腳的基礎是——對方的天資不再自己之下。



    有的老人家,習武一輩子還是連內觀都做不到,看不到自己的雪山氣海,所以年紀跟實力沒有太大的關係,最主要的還是悟性與天資。



    如果對麵這捕頭,與自己擁有一樣卓絕的天資,那麽加上其比自己多活了幾年,做到隨手抹去自己的寸芒,也就勉強可以接受了。



    但那人使劍的姿勢確實太醜。



    操破布抹桌子一樣。



    搞得自己千錘百煉的精鋼劍氣,好像很不值錢的樣子。



    他還有很多手,如果那人還是那樣懶散的姿態接他的劍,他就要生氣了的。



    六根顏色枯黃的狗尾巴草筆直一線,整齊排列在年輕人的麵前,桔梗在後,毛茸茸的尾巴朝著對麵那倒提長劍的捕頭,就好像六條青灰色的小龍,猙獰怒目。



    “再來一手!”



    年輕人說道。



    “來!”



    姬正騰點頭。



    “別怪我沒先提前告訴你,這一手,名製霸!”



    年輕劍客特別點出自己劍招的名字,說明了自己的重視程度,他任由六條草梗平懸在前,身形輕輕一動,一腳在前,一腳在後,雙手往兩肋外一拉,然後平直推了出來。



    隨著其雙手遞出,在其身前,天地氣機一陣bào dòng。



    年輕人身前橫十三丈、縱七丈麵方圓內的空間霎時扭曲起來。



    皎潔月色灑落。



    黃沙地上,血流匯聚成溪,反射著妖異的月光。



    崩裂的鐵兵,雪亮的碎片折射出筆直的光束。



    月色、血光、以及碎兵之刃折射而來的光束,在這片扭曲的空間之內匯聚,變得流光溢彩。



    年輕人橫推而至的那片夜色,泛起詭異的波紋。



    就好像一個豎著的湖麵。



    一個倒映著藍天、白雲、青草、紅日和血色晚霞的湖麵。



    在這湖麵之中,六根青灰如龍的草梗,齊刷刷飛了過來,姿態各異。



    六根草梗,一根斜著飛,一根旋著飛,一根搖頭晃腦地飛,一根像是炸了毛樣地飛,一根卷著飛,一根一前一後地拱著飛。



    姬正騰眼神霎時一凝。



    他終於知道為何年輕人這一招名叫製霸。



    這一招能發出來,就已經很霸道了。



    年輕人這一招的威力,暫不去說,但就他一心至少七用的卓越天資,就叫人瞠目結舌。



    姬正騰將手中劍插在地上,端正了姿態,凝神以待。



    盡管沒有了上衣,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做出了擼袖子的動作。



    年輕的青衫劍客這一招“製霸劍”,速度並不很快,但在其雙手一推,那片“湖泊”霎時凝現之時,天地卻驟起一陣大風。



    腥臭的大風,自地麵八方匯聚而來,灌進那片倒立的“湖泊”裏,然後再從“湖泊”裏往外衝開,帶著森冷如冰的氣息。



    隔著數十步距離,姬正騰的麵目以及裸露的上身,一陣寒風刺骨。



    六條青灰草梗,仿似筆走龍蛇。



    斜著飛的那一根草梗,高高揚起毛茸茸的“頭顱”,梗身卻詭異地彎折,像是一柄犁頭,朝著姬正騰的神庭穴飛來。



    在斜著飛的草梗之下,是擰著飛的那根草梗,這根草梗在飛射之中,頭尾不斷擰動,帶動著整根草都緩緩旋轉,就仿似一柄在激射之中,被人擰了一下杆柄,飛速旋轉的大槍,朝著姬正騰的天突穴釘去。



    旋轉草梗之下,是搖頭晃腦的那根草梗,毛茸茸的頭顱左右搖擺,梗杆卻筆直不動,朝著姬正騰膻中穴拱來。



    搖頭晃腦的草梗之下,是“炸了毛”一般的草梗,草梗毛頭炸開,筆直崩緊立向四麵八方,連帶著其周身上下的氣機,都崩成了蒲公英的模樣。



    搖頭黃腦的草梗,目標是姬正騰的關元穴。



    卷著飛的草梗,在炸了毛的草梗之下,這根草梗與擰著飛的草梗類似,隻不過弧度更大一些,帶動著絮狀氣機,像是舞女手中甩出來的匹練一般,向姬正騰的神闕穴鑽來。



    最後一根草梗,則像是一條蚯蚓一般,拱著來,身軀彎折,對準了姬正騰的氣海穴,崩彈而至。



    六根草梗,形態各異,姿勢不同,力度不一,卻法度森嚴地保持由上至下筆直一線,朝著姬正騰身前,那同樣筆直一線由上往下的幾處要穴重穴激射而至。



    顏色詭異的“湖泊”重重往前橫推,像是一片倒豎著的真正的大湖。



    六根草劍,在大湖中遊走,



    草梗身形所至,在“湖泊”中帶著一條清晰至極的線,天地氣機都在往那條線外蕩開,草劍像是水中龍蛇一般。



    “果然霸道!”姬正騰讚歎不已。



    形在意先,意在氣先。



    這一招,以細微的草梗意象,抽離出霸道如龍、如蛇、如槍、如犁的劍形,霸道的劍形裹挾著霸道的劍意,霸道的劍意以極其霸道的劍氣為支撐,雖為草梗,卻不乏煌煌大氣。



    眼見“製霸”劍轟然襲來,姬正騰仰頭看天,攤開雙手,胸腔霎時臌脹起來,長長深吸一口氣。



    這一刻,他體內氣機與身體血肉一同炸開,每一絲肉每一滴血,都像是惡鬼張開的嘴巴。



    姬正騰扭了扭脖子,身軀喀嚓作響,連綿不斷,發出如一大串黃豆爆炸的詭譎聲音。



    “製霸”劍已然轟至。



    姬正騰攤開雙手在空前合手一拍,身軀四麵八方,無數浩沛的天地氣機像是傾瀉的流水一般,嘩嘩朝著其雙手湧聚而來。



    雙手之內,無數清冽水流一般的天地氣機嘩嘩作響。



    姬正騰雙手橫推出去。



    掌指之間纏繞蜿蜒流轉的清冽精純氣機,與那片倒豎的“湖泊”一朝相遇,頓時,那片“湖泊”之上,便泛起了一陣絮亂的網狀波光。



    轟的一聲悶響聲中,姬正騰仿似給萬鈞重嶽砸中,身形往後一倒。



    其一腳在前,一腳在後,死死釘在地麵的雙腳,在沙土之中撕拉一下,在其身後撕開一個數丈長的猙獰裂縫。



    “攮劍術——攪湯!”



    姬正騰一聲怒喝,那與“湖泊”緊緊相貼的雙手,猛然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麵”之上,一陣攪動。



    下一刻,“湖麵”驟然崩碎,仿似鏡麵遭受重錘砸擊。



    數十步開外,青山仗劍的年輕劍客霎時發出一聲悶哼,蹬蹬後退兩步。



    “製霸”劍意,那絲毫不敢分心的氣機牽引,霎時被那一句“攪湯”攪得七零八落。



    “起劍!”年輕人嘴角溢血,怒喝一聲。



    “青龍氣長撼昆侖!”



    破碎鏡湖之中,霎時劍意森然,六根帶著如龍似槍般鋒芒畢露劍芒的草梗,轟然炸開,裹挾著匹練一般的浩蕩氣機,四散開來,朝著那身軀**的捕頭周身要害鑽去。



    “再攪!”



    這時候,蓋繼聽見那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