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星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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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戾氣安靜佇立在巨大沙坑旁的瘦削老農,就像一頭被激怒的惡獸,兩眼散著淡青色不詳的光芒,連帶著他整個的人,都繚繞著一層淡淡的青色光暈。
老人安靜的表象之下,隱藏著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一跺腳,地裂山崩。
武夫之力,登峰造極。
此刻老人眉眼低垂,微微扭頭瞟了一眼滿地狼藉屍橫遍野的困獸台原西北角站台的方位,看到那麵詭異至極的月下飛天鏡,又扭頭看向中央站台後方,大鷹崖下那片傾頹的竹棚中的一處,皺了皺眉頭。
在老人的氣機感知裏,兩頭洪荒莽獸一樣的怪物,正緩緩在大鷹崖下的這片天地間醒來。
兩名大登峰境界的武夫,正在煌煌然蓄勢,隨時可能爆大戰。
饒是老人一身武力登峰造極,此時此刻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氣勢勃,在大登峰境界的武夫那浩沛乎幾乎充塞天地的恐怖的氣機感應之下,仍舊是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年輕人啊……”
老人低聲歎息一聲。
兩名大登峰境界的武夫,竟是兩個不過二三十歲年紀的年輕人。
這讓他這七老八十的老農情何以堪?
甚至於……
老農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腳下。
這個被他一腳跺入大地黃沙裏的年輕捕頭,也隻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一身武力看似僅僅隻是小提督,可是這捕頭今夜殺了多少高手了?
不說境界遠遠高於他的那什麽勞什子的掛劍子和槌人氏,單單就是隨手斬殺的一眾蠅營狗苟,就不是一個小提督境界的武夫能做到的事情。
跨境而戰,以一殺眾。
這除了年輕捕頭天賦異稟之外,很可能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身上的那貫長虹,以及那些翻飛繚繞如同敦煌飛仙的渾身氣機彩帶。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門法?
兩名大登峰境界的年輕武夫在對峙,兩人年紀輕輕就練出了如此駭人聽聞的武力,其身上所練法門自然玄之又玄,可是要老農去打兩個大登峰境界的武夫的主意,這萬萬是不敢的。
瞧見身邊不遠之處,就是兩名登峰境界的武夫即將神仙打架的地方,老農此時此刻不跑已經是天大的膽色了。
要知道,大登峰的武力,抬手之間山河變色。
那麽他自然隻能從這年輕的捕頭身上去找找看。
那門可以越境而戰以一殺眾的法,那妖異的虹,那飛仙般的彩帶,究竟是一種如何玄妙的氣機運行之道?
“現在的年輕人啊……”
老人再次輕聲感慨一聲。
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們的強大,感慨他們的好命,感慨他們擁有著的寶貴的青春……
旋即老農驀然滿臉猙獰神色。
他在羨慕青春。
時光的逝去,才是不可阻逆和獲得的世間最寶貴財富。
而他,永遠不可能再有了。
除非獲得傳說中的天地至寶春神遺蛻。
春神遺蛻就是春神的遺體,傳言,那名被朝廷封為春神、享萬世香火的大慈大悲的道人,其屍體具有生殘補缺、生生造化之功。
而春神,在生前,也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絕世大武夫。
可春神遺蛻自八年前被那顧尊己找到在孤山寺現世之後,那夜再次被人搶走,而後複又消失,從此再無半點訊息,天下之大,全天下之大的人們都在找,多少大勢力、大高手、大武夫都不能找到,又怎麽會輪到他一個孤苦無依的老農身上呢?
既然那等天地至寶不可得,老人隻能期望一點點積攢氣力,希望集百家之長,盡可能地活下去,倘若有朝一日,在有生之年一步入神遊,少不得又能再活個百十年時間,又能在人世間享受個白來年。
而這名殺力極強的年輕捕頭身上那門法,就很有意思。
看著被自己一腳跺裂的巨大裂縫蜿蜒向遠方,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猙獰的神色上露出一抹濃重的譏諷神色。
“你跑不掉!”
老人低語一聲,決心立刻擊殺了那名年輕捕頭,剝了其身上的玄奧法門,便趕緊逃離此地。
那兩名大登峰境界的年輕人,要打起來了。
……
姬正騰被老人一腳跺下趁勢藏入地下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老農開始邁步負手而走,就像巡視自家稻田的尋常農夫般,偶爾會輕描淡寫抬腳搓搓地麵的沙土,將鋒利的氣機灌入沙土之下。
原本蜿蜒起伏弧度平緩如美人小腹的大地黃沙,無數沙丘砂礫劇烈晃動,煙塵衝天乍起,更有溝壑縱橫,向岸上蔓延,觸目驚心。
驀然間,老人瘦削身形騰空而起,而後重重墜地。
轟隆一聲悶響,老人裹挾滂湃氣機,一下變刺入大地黃沙之中,沉下。
隨後,以老人沉墜之地為起始,整片區域內的大地黃沙霎時沸騰,依次炸開,末尾聲響已是百丈之外傳遞入耳。
大地黃沙滾沸如水,層層倒卷開來。
下一刻,在無盡沙土之中隱匿身形的姬正騰再次與老農相遇。
轟然沉墜的老農一下便找準了他的藏匿之地,裹挾滂湃氣機如隕星轟砸大地一般高揚起一腳,直接朝著沙土中的姬正騰頭顱踩去。
“喝啊!”
硬生生受了老人一腳此時才堪堪緩過氣來的姬正騰怒喝一聲。
周身氣勁如刀。
彌漫的沙土如同億萬鈞傾覆的海水一般,翻滾起滔天巨浪。
姬正騰周身被繚繞的氣機彩帶與護體罡氣推擠,出現一個寬丈餘長丈餘的大坑。
老人當頭落下。
氣機彩帶如鮮花盛開,交錯纏繞,迎上老人勢如山崩的一腳。
轟隆!
一聲爆裂的炸響,崩碎的氣機彩帶化作絲絲縷縷傾瀉流逝,每一縷崩散的氣機都如同世間最為鋒利的利刃,向著四麵八方切割而開。
轟然沉墜一腳踩下的老農這一刻微微有些心驚。
他那隻跺下的古銅顏色、布滿了老皮的腳上,霎時出現了無數道細微的白線。
那是皮膚裂開的口子。
老人驚的不是這年輕捕頭竟可以真正的傷到他,而是這年輕捕頭一身雄渾氣機,由開打至今,竟毫無半點勢弱的跡象,反而越強悍,就如同千錘百煉的精鐵,越純柔恐怖,那根根飄蕩在其周身,激射蜿蜒隨心而動的氣機彩帶,靈活得仿似無數條猙獰的蛟龍毒蛇,即便一拳捶碎之後,也可眨眼再生。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門法?
世間從未見過氣機運行和應用如此怪異而強大的法門。
提督境界,世間武夫又稱之為小宗師,較之一品至九品武夫氣機的引而不,提督境界的武夫氣機透起來,沛然外瀉,千錘百煉的氣機與體外大天地互相勾連,產生了各種各樣複雜玄奧無比的美妙變化,可綻溢出各種各樣的顏色和形態,可謂是異彩紛呈。
可是如同眼前這樣形似彩帶飄飛整個人都如同敦煌飛仙一般的,老農可委實沒有見過。
要知道,氣機外泄開來,就如同大水出閘,四散崩碎飛灑,哪裏還能保持精妙而凝視的形態?隻有對敵隻是,控心念力去交感外泄的氣機,使之凝而為兵翻飛殺敵,才堪堪能顯現出各種模糊氣兵的模樣,比如劍氣,刀氣,以及拳罡,然而像彩帶一樣的,甚至還具備著強大的攻伐防禦力量的,可以隨心而動順意而的……老農是真沒見過。
江湖武學博大精深這個說法,在老農看來其實有些無趣,七十餘年的武學生涯中,老人見識過太多太多所謂的絕學新招,大多不過是新瓶裝舊酒,難逃前人定下的規矩,
尤其在於氣機運行和變化之道上,一代代前賢攀登所至的山峰委實高不可攀,後人大多僅在登山途中,故而在這期間無論氣機運行如何花哨複雜,都毫無新意可言,掙不脫前人的束縛。
隻是眼前這年輕捕頭,身上那鮮豔璀璨得近乎妖異的氣機彩帶,以及其似乎越戰還越強的態勢,讓老人見獵心喜不已的同時,也微微有些驚心。
拳怕少壯。
老人原本想用化繁為簡的那一套,引而不畫地為牢,去漸漸消耗這叫做屈直的年輕捕頭渾身氣勢磅礴的充沛氣機,趁著其氣消耗殆盡之時一舉拿下,可沒想到自己束手束腳的打法反被這年輕捕頭逞了強,給自己來了一個屈辱的倒栽蔥不說,頭都被生生砸了幾下,痛得老人幾乎罵起娘來。
老人不得不全力以赴。
一腳猜下。
那年輕捕頭霎時被老人一腳給生生撞得向後倒飛而出,在其周身,鬆散流瀉的無盡沙土轟然想著身軀兩側滾滾而流。
老人轟然踩在地麵之上。
年輕捕頭倒撞而出三丈之遠。
這是何等的巨力?
要知道,此時此刻,兩人可是深深下陷於無窮沙土之中,周身盡是漫漫灰黃砂礫,倘若沒有護體罡氣的存在,霎時就是被掩埋捂死的下場。
而老人的一腳將年輕捕頭撞飛,便是相當於用楔子釘入鐵壁之中,老人是錘,年輕捕頭的身體就是楔子,而無窮覆壓的大地黃沙,其由四麵八方覆壓而來的密實壓力無異於銅牆鐵壁。
年輕捕頭倒撞而出三丈之遠。
兩人之間頓時出現一條寬闊的通道,隻不過在通道在眨眼之間,又要被四麵傾覆而來如同大河之水倒灌席卷的無盡黃沙淹沒。
老人怒喝一聲,霎時邁出一步。
一步三丈遠,殺向口角溢血的年輕捕頭。
老人身形所過之處,傾覆黃沙再次倒卷如同劈波斬浪,凶猛朝著兩側拍擊而起。
在老人拳罡之所向,十幾道宛如七彩匹練的氣機彩帶再次從年輕捕頭身上綻溢而出,交錯纏繞之中,將之死死的包裹起來。
那些彩帶如壁畫飛仙,袖長竟瞬間暴漲,長達數丈,每一條匹練都牽扯有一抹雲霧般的氣機,襯托得上身衣衫盡碎裸露出雄健體魄的年輕武夫愈靈動如天神下凡。
老人手上殺力不減,嘴角帶著譏諷的微笑。
“蝕!”
任你是真正的天神又如何,在老夫的星蝕海氣機中,天上的太陽都照樣沉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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