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夏晚前夕陽墜落之時，斜陽透過厚實雲彩，綻放的金邊光耀，卻隻給路上匆匆行人沾染了昏黃的暈彩，看起來荒涼寂蕪落寞，說的不好聽，頗有倉惶逃難的淒慘之境。

    人群後麵遠處道路上，黑壓壓地衝過來上百鬼子騎兵，其蕭殺凶煞氣勢，鋪天蓋地而來。人群已然開始慌亂，不少人衝下道路、四散奔逃，不少人萎頓在地、難以前行，其間還是有人試圖呼喝喚醒大家重振旗鼓……

    可惜，逃難的百姓，畢竟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武行，光是老shǎo fù孺的哭喊聲，便足以淹沒還在努力的那些人的聲音。

    轟隆隆……”

    馬蹄聲混響在道路上，越近造成的威懾震憾力越強。

    媽呀！”

    此刻人群裏爆發一聲喊，即便是雙腿失卻了力氣的老弱，在心理極限壓力之下，也都迸發出了絕強的求生之力，扔掉舍不得的微薄家當行囊，漸漸地，絕望地發現——即便是拋棄所有負重，兩條腿也跑不過戰馬的四條腿，導致很多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腿抽筋跌倒得滿地咕嚕亂滾……

    叭勾、叭勾、叭勾……”

    聽見槍聲，不少人驚駭地默默自己身上，發現沒有槍眼，才鬆了口氣，但是這口氣鬆懈下去後，渾身的力道隨著這最後一絲勇氣卸勁而完全消散，再也跑不動了，就這樣渾身顫栗地呆在原地。

    援兵，咱們的援兵來了。”

    隻聽一聲帶著驚喜的呐喊，所有人發現自己渾身力道立馬複原，跟隨那個黑壯的身形，閃躲進入道旁的幹涸小溝裏……

    幾個大膽的青年小夥，探出頭，正好看著幾個前排的鬼子落馬、其身上隨著槍響而冒出的血花，在夕陽下帶著一絲金黃的瑰麗色彩。

    隻見鬼子騎兵前陣一片混亂，後隊的馬蹄“轟轟”地踩踏而過，落地的、和被絆倒的那些鬼子全都被踩成肉泥，紅色血泥、黑色土路、金色陽光，交織在一起，足夠塞滿眼睛所有的景色，再也看不見其它……

    哇！哇……”

    不少人都吐出空腹的酸水，軟綿綿地趴在溝底和溝邊，恨不得將自己揉進土裏，不被發現。

    這就是戰鬥麽？太殘酷了！

    竟然有人對凶惡的小鬼子騎兵抱有一絲憐憫……

    老黑，快組織人撤離。”

    一個沉著得讓人心神寧靜的聲音傳來，連將頭幾乎埋進土裏的人都不禁生出無限希翼，等他們看清來人時，發現自己等人都不知何時站起來了。

    小黎，你，來了！”

    老黑雄壯的身體，連同平日裏堅毅的聲音都在一起顫抖，看得出他很高興和激動振奮。

    眾人看去，那個身形看起來並不彪悍的年輕人，單單他那個挺拔的脊梁，就有股子睥睨捭闔的氣勢，連著不遠處狂奔而來的鬼子騎兵的無邊殺機，都被他硬生生地震駭壓製下來。

    老黑雙眼蒙上一層水霧，這家夥不是黎葉是誰！別人不認識他，老黑清楚這家夥代表的戰鬥力呀！

    嗯，別走大路，倉庫有自己人接應安排你們走水路離開。”

    黎葉交代一聲，招呼後麵兩個粗壯的身形，三人一人抱著一支擲彈筒小鋼炮，反朝鬼子騎兵迎去……

    老少爺們，咱走啦。”

    老黑朗聲招呼，跑散的人們隨即迅速跑攏來匯聚在一起，隨即老黑麵色便是一苦——要命啊，這時還顧及什麽東西！

    人們看到鬼子騎兵受挫，那些慌亂情緒反而全被驅散，不少人還去追逐自家跑丟的羊羔、豬仔，他們此時完全沒有害怕的心思啦，逃難怎能不帶齊全自家財物夥什？

    老黑“哎喲”一聲，拍拍手，對這些樸實的勞苦大眾，也沒了央求他們舍棄家當、亡命天涯的勸慰意圖。他看看黎葉這些人——希望你們能夠爭取更多時間啊！

    黎葉沒空顧及身後百姓，他此刻需要全神貫注地對付鬼子騎兵，雙方的距離從五百米沒幾分鍾便迫近到了三百米……

    打！”

    三支擲彈筒，打出的手雷，瞬間將鬼子騎兵群給炸散。

    靈活機動的鬼子騎兵，不少從路上飛躍跳進同樣幹涸的田埂上，想要從兩側繞過阻擊……

    噠噠噠噠噠噠……”

    正此時，架設在不深的幹涸水溝邊上的幾挺機槍赫然開火，鬼子騎兵原本需要分神顧及田野裏的路況、進行精細操控戰馬前行奔馳，此時遭受數道火舌掃射，幾十騎倒斃在田埂上和田野裏……

    禍禍無人管理而缺水的莊稼不成，反而用可悲的生命澆灌和施肥，這些鬼子死得其所，但絕對不會有一個華夏農夫來感激鬼子們。

    踏踏踏……”

    剩餘的鬼子騎兵，迅速接近，奔馳速度雖說受到阻擊而減緩，但是十幾秒鍾足夠減少近半路程。

    不過，……

    轟轟轟……”

    黎葉和二娘放棄擲彈筒，直接改用手擲彈，其精準度和殺傷力更佳。

    嘶！籲噓噓……”

    馬叫聲或其哀鳴，和鬼子的慘叫聲，很快被爆炸聲鎮壓下去。

    噠噠噠……”

    等到毛熊改換的重機槍的彈夾打光，剩下的鬼子騎兵還有三十多騎。

    這些鬼子騎兵早被炸蒙，但是隨著前麵隊陣被炸翻、或被機槍掃射而倒，濃重的血腥味立即喚醒了剩下鬼子們骨子裏的暴戾，他們不思慮潰逃和生死，反而舍棄了所有顧慮和防守，放開了手腳、舉槍便扣動扳機……

    叭勾，叭勾，叭勾……”

    噠噠噠……”

    槍聲響起時，子彈已經穿過幾十米空間，“篤篤哆哆”地擊打在黎葉四周地麵。

    黎葉早已經在槍瞄感覺布滿全身時，一推一踹，便將二娘和毛熊二人退下壕溝，隻剩他一rén miàn對殺紅了眼的鬼子騎兵群。

    轟轟轟……”

    噠噠噠……”

    黎葉扔出幾枚手雷後，立即操起兩把p18衝鋒槍，9子彈的貫穿性並不強，但是其密集的彈幕，傘狀鋪開，頓時將這些忘卻生死、直衝過來的鬼子騎兵給籠罩住……

    噗噗噗……”

    子彈鑽進人、馬血肉之身的聲響，“噗通噗通”的倒地撞擊聲，使得為數不多的幾個鬼子騎兵冷靜下來，但是隨即看到那一頭耀眼的白發，鬼子們立即陷入了無邊恐懼之中……

    惡魔！”

    鬼子們的恐懼還未爆發，便聽見“噗噗噗”的聲響，瞬間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使得他們那一聲“惡魔”的驚呼還未出口，便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見世上任何人和物……

    噗噗噗……”

    黎葉收起衝鋒槍，取出shǒu qiāng，迅速向前，連連射擊補槍，將那些受傷的鬼子的呻-吟和慘叫聲消弭幹淨……

    至此，戰鬥結束。

    後麵的老黑，是首次旁觀親眼見證黎葉這尊戰神的強大戰鬥力，張大的嘴巴都裂到了後槽牙嘴根處了。

    鄉、鄉親們，咱們不趕時間、的話，要不，打掃完戰場再走？”

    老黑的眼睛發著光，激動得都結巴了，他可不想隻見到毛熊等人收撿戰利品好處。

    嘿，好你個老黑，你還真是不吃虧！”

    毛熊和老黑顯然認識，還相當熟悉，開起玩笑沒什麽忌諱。

    那是，可不能單單便宜了你們，鬼子是我們‘冒死’引來的。”

    老黑此時說的跟真的似的。

    別瞎咧咧，也不怕丟了老臉。”

    一旁的黑嬸用腳輕輕踢了老黑一下。

    哈哈哈……”

    一旁的人們全都笑了起來……

    有了大家夥的參與，戰場很快清理完畢，樸實的勞動人民還費了點時間，收集了不少馬肉帶走。

    將所有人送到碼頭後，黎葉帶著“分”到的兩匹戰馬，一匹馱著他，一匹馱著一個彈藥箱、一支三八大蓋、一支89式擲彈筒，緩步奔向黃昏下的衡水城……

    接近城門時，天色已經漸暗，他將將在城門關閉之前，靠著鬼子軍服和戰馬混進了城裏。

    不過，他沒等鬼子們朝他圍攏來、詢問騎兵群的消息，便徑直策馬跑進了行人稀少的街道。

    哼！”

    隻聽得身後的鬼子們紛紛發出不屑的冷哼，隨即極有可能是開展嘲諷誹謗之能。

    但這些都不是黎葉所關注的，他原本還以為需要硬闖、大戰一場，都已經做好了損失一匹、甚至兩匹戰馬的準備。

    不過，能混進來，黎葉心裏也在偷偷竊喜，反正鬼子們罵的是驕縱蠻橫的鬼子騎兵，又不是他，他無所謂。

    隻需要在意的是宵禁前，找到落腳處，先休息恢複後，再去想法接近趙梅和陳學漳的被困之處。

    轉悠了半圈，原本那處據點和租房都被鬼子、偽軍查封，不少便衣huó dòng在四周。

    看來是陳學漳暴露，連累了趙梅。”

    黎葉趕緊到那處守備森嚴的倉庫，試著找那個被小六子懷疑的張經理，但是門口駐紮的一個中隊的鬼子，使得黎葉熄了試探的心思。

    最後，他轉道去了陳學漳的家。

    在其附近一個小旅館，住了下來。

    因其“鬼子”軍官的身份，老板和老板娘都有些畏懼，小心翼翼地滿足黎葉提出的所有條件。

    黎葉吃飽喝足後，洗個熱水澡，拒絕了老板熱忱推薦的“花姑娘”的fú wù，便很快進入深沉睡眠……

    醒來後，月色昏暗，隻有依稀少許透過雲層，照進窗戶。

    黎葉悄然起身，在窗前看了看。

    從這裏，正好看到對麵小區的陳學漳和趙梅夫婦的房子，也是黎葉選擇住在這間小旅館的主要原因。看對麵其二樓應該是臥室的窗戶，還有光亮，一個倩影映在窗簾上，看其姿勢是在書桌前埋首讀寫著什麽。

    黎葉心裏一動，換上夜行衣，悄然從二樓窗戶下去，很快閃進了對麵小區。

    汪汪汪……”

    沒想到他的到來，驚動了民居內的狗。

    啪嗒！”

    一下子，二樓窗戶的燈光熄滅了。

    但，四周湧出來不少黑影。

    黎葉歎口氣，閃身回到街道上，饒了半圈，翻進後院牆，順著樓後牆壁上的下水道管道，回到了小旅館二樓，很快進了自己房間。

    這是陷阱！”

    黎葉很快給出準確判斷。

    那個婀娜的窗影身形，或許也不是趙梅本人。

    但如果是，黎葉便需要進行進一步確認，要看趙梅是否叛變。如果不是，那好辦，直接消滅便行。不過，趙梅具體被關押所在，又得偵查確認了。

    正因為進城後，有諸多不便和不確定因素。黎葉才推卻了毛熊和二娘跟來協助救援，他一個人要便利許多。

    站在窗戶邊上，悄然看到那些黑影搜索周邊街道和小區各處，礙事的狗吠聲未止，但是露出身形的便衣們很快回歸到了寂靜、再次隱匿起來……

    不知不覺，天色大亮。

    咦？”

    黎葉剛換好衣服，便看到趙梅從對麵樓裏出來，駕駛著她那輛豪華別克小車、出了小區，從街道上遠去……

    太君，您早起了麽？該用早膳啦，我給您端進房裏，好麽？”

    老板娘甜膩的聲音，讓黎葉不禁癟癟嘴，為了生存，他不便評價這類人的品行，隻要不去刻意傷害他人，他懶得節外生枝地去管。反正更可惡的討好鬼子的漢-奸多的是！這家老板和老板娘，隻是想殷勤地招待鬼子，抱住生意罷了，還不算太出格。

    不必！我，出去吃。”

    黎葉學著鬼子生硬的漢語口音，整理下軍裝，提著一把**，下了樓，在老板和老板娘的注視下，牽馬離去……

    駕！”

    身後傳來老板和老板娘但求無過的緊張鬆氣聲音，黎葉笑了笑，看準方向，策馬追去，很快在一棟餐廳門口看見了趙梅的別克小車……

    籲！”

    黎葉勒住馬，將馬韁繩扔給殷勤的fú wù生，他看了看，正好進去吃早餐，順便看看能否跟趙梅接上頭。

    太君，您需要什麽？”

    看其模樣是經理，不卑不亢頗有靠山的樣子，原來是西餐廳。

    其實有些時候，一些二鬼子更令人厭惡。看不起鬼子還好，令人憎厭的是他們崇尚凡是西洋都好，自家老祖宗都棄之如敝屐，看不起國人，自以為見識過所謂國際化上流層麵，開口閉口的洋幹爹，惡心至極。

    來碗麵條，還有油條、稀飯、饅頭和蒸餃子。”

    黎葉聲音很清澈，眼中的戲謔，讓這個傲嬌的經理愣了愣，但是他看到黎葉拔出來擦拭的雪亮長刀，不由得渾身抖了抖、麵色蒼白了又白……

    您稍等，呃，對不起，我們這裏，沒有。不過，我給您去街上買去，請您耐心等等……”

    經理的銘牌上的名字是“黃招弟”，按說這是一個女性化的名字，代表著其父母渴望得到男娃繼承香火的祈願，但……不關他事，人家願意叫什麽就叫什麽！

    真能忍，就憑你這份能屈能伸的氣度，我斷定你不是一般人。”

    黎葉早看出這位r黃的虎口和手指上的老繭，那是長期接觸槍支磨出來的。

    但在黃經理將他要的早餐快速送來後，隨即，黎葉的心思便不在這個餐廳經理身上，他一邊吃著食物，一邊觀察這家餐廳的環境和客人。

    他所在的是一摟大廳角落，在他到來後，原本這裏的幾桌客人紛紛結賬離開，故而，他正上方二樓位置的聲音清楚地進入了他的靈敏的耳朵裏……

    ……原定計劃不變，但要盡快查清夜闖之人的根腳……”

    黎葉內心一震：“這聲音，好熟悉！”

    他開始快速回憶這個聲音的主人——張文山，在羅店血戰場上結識的原36師的少尉，現在應該是跟著秦、戴二者之一混特工，可是他來幹什麽？難道他是咱這邊滲透進中統、或軍統的內線，還是趙梅是他派來的內鬼？

    怎麽了？這位太君，可是不合您口味？”

    身旁的黃招弟黃大經理警惕地靠近黎葉，打斷了他的思索。

    嗯？你，走開！”

    黎葉原本有些思路，被他幹擾，那些頭緒都紛亂了，頓時有些惱火，反正他現在是“鬼子”，幹脆趁勢向他發火，幹脆憋屈死他算了。

    看著r黃眼中的警惕變成羞惱的怒火，隨即又一閃而逝。

    黎葉不禁有些捉弄人的頑皮狡黠成就感，他眼中的笑意，在黃經理看來就是肆無忌憚地埋汰和羞辱，看著r黃的緊握拳頭，黎葉白了他一眼，索性放下筷子，將那晚加料的稀飯，推到黃經理麵前。

    味道？你，吃掉它。”

    黎葉的清澈眼神，仿佛看穿人心的犀利，讓r黃的心裏一抖，他的miàn pí不禁微微顫抖起來，緊握的忿恨拳頭也隨之鬆開。

    黃招弟看著這碗他親自添加些某些材料的稀飯，有種自掘墳墓的傻眼——這鬼子是怎麽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