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

字數:6005   加入書籤

A+A-




    老太太沒想到王錦錦會問這個問題。

    一旁的嚴嬤嬤也聽見了,眼神詫異的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與她目光對視,半晌,才道:“既然林氏已死,這個秘密告訴你也無妨。說來說去,是我不對,是你四叔不對,是王家不對。”

    原來,大伯父王文華從軍之前,一心希望王家出個官老爺,畢竟王家那會兒雖然富貴,但終究無權勢。但王家四子,老三最不成氣候,老二也對不甚上心,唯獨老四王文運喜歡筆墨之道。但是王文運久考不中,王文華無心政治,隻想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王文華和王文運長相最為相似,無奈之下,老太太疏通關係,讓王文華替王文運考取功名。王文華天資聰穎,拿下當年科舉探花,隨即便去了沙場。在沙場因傷回京,已經做了翰林院編修的王文運卻怕東窗事發,瞞著家人,下毒害死了王文華。

    王家就這麽大,事情也很容易敗露,老太太一想就猜到了這件事肯定和王文運脫不了幹係。王文運自知無法,便哭著求老太太原諒,老太太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又怎會親手把自己兒子送進監牢?更何況此時的王文運官道亨通,整個王家的商業都要靠他支撐!於是老太太當機立斷,找來隱約猜到真相的王文業,王文武,讓他們全都瞞著,不能讓林氏和蕭秋年知道。但林氏並不愚鈍,她已經猜到了真相,於是對王家人恨之入骨,連帶著蕭秋年,也被教的毫無人情可言。

    “我本以為這麽多年她蒙在鼓裏,直到她站出來檢舉你四叔tān wū行賄,證據確鑿,便知道她其實一直都在等機會。”老太太說到此處,重重的歎了口氣。

    嚴嬤嬤扶著她胳膊,對王錦錦道:“這事不能怪老太太,她也是為大局著想啊。”

    王錦錦不知道怎麽回答。

    怪不得林氏會對王家人如此疏淡,看來並不是她骨子裏清冷,而是怕靠的太近,暴露出自己厭惡痛恨的情緒吧?林氏知道,那蕭秋年肯定也知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對與錯現在爭執已經毫無意義。老太太似乎也無話再與她說,沉浸在回憶裏,思緒莫名。

    王錦錦又與老太太閑談了片刻,轉道去了另一邊監牢,看望王文業。

    王文業見到她忍不住淚眼婆娑,好幾十的人在那哽咽不停。王錦錦從前對他是沒有多大感情的,聽他說起母親的舊事,竟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父女兩個敘舊片刻,王文業總算不哭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問:“錦錦,你既然回來了,父親也不能苛待你。這幾年你可有找到心儀的人?你年紀也不小了,及笄這麽大的事兒父親也沒有觀禮當年你母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婚事,你”

    “好了爹爹。”王錦錦喉間苦澀,她打斷了王文業的話。

    她現在心裏很亂,亂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知道了許多事,再去麵對蕭秋年,總覺得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門口的戚古和獄頭在催促,王錦錦也不便久留,她道:“這些事等你們出獄再說吧,時候不早了,我要離開了,爹爹,你和老祖宗一定要保重身體。”

    王文業也知道監牢裏不能多待,點了點頭,讓她放心。

    離開監牢,天色已暮。

    王錦錦和藍煙戚古並肩走在街道上,神情恍惚。

    看她這樣子,藍煙不放心的道:“姑娘,你等會兒打算去哪兒回將軍府嗎?要不找四公子說清楚吧,他、他”

    “我不知道。”

    王錦錦輕飄飄的答了一句。

    她駐足原地,站在岔道中央。往左是回將軍府,往右是出城,左右四顧,心底一片茫然。

    皇城。

    清心殿。

    蕭秋年一早就入了宮,此時在殿外已經等候了整天,還沒有見到新皇昭軒帝。但這次他是鐵了心,不拿到立刻前往禹城的手諭,他完全放心不下。

    又等了會兒,一個太監匆匆走來,朝蕭秋年笑道:“蕭將軍,皇上已經處理完奏章,宣您進殿。”

    蕭秋年微一頷首,跟著那太監步入清心殿中。

    屋子不大,燒著一個九龍纏金的炭盆,暖烘烘如春日。牆上掛著一幅“中正仁和”的台閣體書法,一看就是出自昭軒帝之手。

    昭軒帝見他來了,還是如往常一樣笑眯眯的捋胡須:“蕭愛卿,今日可讓你久等了。”

    “皇上處理要事為重。”

    昭軒帝又拿來一幅字畫,言語之間,想讓他賞評。蕭秋年皺了皺眉,道:“皇上,臣今日來找您,是想商量關於駐守禹城一事”

    “蕭愛卿。”昭軒帝眸光暗了暗,“既然你主動提起,朕也就明說了罷。”

    蕭秋年察覺到不對勁,沉默不語。

    昭軒帝繼續道:“禹城惡劣,你作為朕身邊第一功臣,朕讓你去駐守邊疆實在於心不忍。剛好郡主也來找過朕,她對你癡心一片,你們年齡合適,相貌家世也般配,朕便做主,決定留你在京,做郡馬爺可不比駐守禹城那地兒要好的多?”

    這一段話,對於蕭秋年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蕭秋年低著頭,咬牙道:“皇上,微臣已有青梅竹馬,就等上任禹城,與她成婚。大丈夫君子一言,又怎能出爾反爾?”

    昭軒帝哈哈一笑:“這有何難?青梅竹馬可為妾,郡主做主母,恩寵還是看你說了算。”

    “皇上,微臣不會納妾。”蕭秋年的臉色已經愈發陰沉了。

    昭軒帝看他冥頑不靈,不僅隱有怒氣的嗬斥:“蕭愛卿!若讓人曉得你那所謂的青梅竹馬是自己mèi mèi,可會遺臭萬年!”

    蕭秋年冷聲反駁,不卑不亢:“既然皇上已經知曉,那便該清楚微臣與她並無血緣,甚麽mèi mèi,也隻是名義上的關係。這麽多年,微臣從未叫過她一聲mèi mèi。”

    “朕知道又如何?天下人不知道!若你做出這等違背常倫之事,被議論事可天下人會如何想朕?朕對你寵信有加,難道朕也是無視道德倫常之人嗎!”

    昭軒帝這番話擲地有聲,說到底,還是怕蕭秋年與mèi mèi成親的惡名傳出,影響了他的清譽。

    蕭秋年心頭冷笑,可麵色卻冷靜至極。

    他已經明白了昭軒帝的意思了。

    隻要他在做皇帝,他就絕不允許錦錦成為他的妻子。可是昭軒帝啊是不是對他自己太自信了?!別忘了這江山,是誰輔佐他坐上來的!

    昭軒帝見他不說話,心頭有氣,冷笑著甩了甩衣袖,言語中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蕭愛卿,且你莫忘了一件事,禹城路遠,朕要給你派送解藥也不方便。萬一那送解藥的遲一步,蕭愛卿身體有損,朕也於心不安。”

    蕭秋年低著頭,掩飾眸中醞釀的風暴和一閃而過的狠厲。

    他再看向昭軒帝時,麵容已平靜下來。

    “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了。”

    “當真明白了?”

    “當真。”

    昭軒帝拿捏著蕭秋年的把柄,他絲毫不懷疑他,在他眼裏,女人隻不過是玩物,是男人的附屬品。所以讓蕭秋年丟棄一個女人,應該不會太難抉擇。他下意識覺得蕭秋年已經答應娶郡主,便高興起來,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蕭愛卿嗯,等年後,你就與郡主成婚,如何?”

    蕭秋年微微一笑:“全憑皇上做主。”

    他垂下眼簾,隱沒眸中的刺骨寒意。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娶王錦錦,就連當今的皇上也不行。他蕭秋年從來不想爭權奪利,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下一刻做打算。可有人逼迫他至此,他不介意放手一搏。

    蕭秋年雖然滿心複雜,可當看到將軍府的大門時,他心底立刻就安寧下來。

    裏麵還有人等著他。

    蕭秋年跨步入府,卻沒有在門口的台階上看到王錦錦。以前他晚歸,王錦錦總會提著燈籠在台階徘徊的,這次難道因為天氣太冷,她不肯出來?

    正這樣想著,就見方總管急急忙忙的從回廊上跑來,他一見到蕭秋年,立刻就五體投地的跪下:“將軍,饒了小人吧!”

    “你不是回家照顧你母親麽?怎現在就回來了?”

    方總管抬起胖胖的手擦眼淚:“小人母親病愈,便提前回來可沒想到,沒想到”

    蕭秋年眸色一暗:“說!”

    “沒想到姑娘她不在府中了!”

    蕭秋年仿佛被兜頭淋了一身冰水,全身都寒冷至極。他緊握雙拳,指甲嵌入手心,咬牙問:“什麽意思,說清楚。”

    方總管磕磕絆絆的道:“小人也才得知,姑娘一早就出府了,說是說是給將軍煮藥膳,缺了兩味藥材,去藥鋪看看。可她走了這麽久,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小人已經派人去找了不過,現在還沒有消息。”

    蕭秋年壓抑著噴薄的怒氣,厲聲問:“誰允許她出府的?!”

    “門口的守衛這些日子沒聽到將軍的命令,覺得姑娘又是將軍府的女主人,攔住她不太好,所以就”

    “放肆!”

    方總管下的蜷縮在地,瑟瑟發抖。

    蕭秋年也懶得看他,轉身就要出府去尋,剛隱忍著滿臉怒氣的一轉身,就見王錦錦拖著疲倦的步伐,走了過來。

    “錦錦!”

    蕭秋年就像獲得了失而複得的珍寶,陰沉的臉霎時明亮起來,他箭步上前,一把將王錦錦擁入懷中,聲音顫抖:“你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回來?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

    他擔心她受到傷害,擔心她被人劫持,擔心她不告而別。

    王錦錦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回來,她明明心底如此迷茫,明明對蕭秋年很失望,很生氣。

    蕭秋年將她擁在懷裏,見她一語不發,到底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扳著她消瘦的肩,沉聲問:“出何事了?”

    王錦錦心下一動,抬眼看他,閃爍明亮的眸子裏有水光流動。

    她張了張嘴,想質問他,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半晌,她才搖了搖頭:“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