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qíng rén,陌路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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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衣不解,隻好靜靜地聽了然繼續說下去。
“雖然這裏的六月依舊寒冷,但那天不知為何風卻很溫暖。我不想辜負了這自然的饋贈,一個人在寺廟的外麵喝茶看經。”了然開始了他的回憶。
“你沒有見過阿湘,如果你見了,你一定也會誇讚她的美貌的。那天她慌不擇路的來到我這裏的時候,麵色慘白,但一點也掩蓋不了她動人的容貌。”了然說著說著,竟然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
不是猙獰,不是冷笑,而竟然是溫暖的笑意。
“她說她被仇人追殺,慌亂間跑到這裏,她求我救他,我想換做別人,也沒有理由會拒絕吧”了然像是在問李白衣,但其實他隻不過是在自問自答。
“事實是果然有人來追他了,但那人再也不可能追上阿湘了,因為那一晚,就是那一個風很溫暖的晚上,我殺了那個人。”
李白衣感到心驚,他知道一切的禍端,可能也就此而起了。
了然苦笑道:“我本勵誌出家救人,卻陰差陽錯殺了人,那人當時很凶,我很害怕,但不知哪裏來的膽子,也許是因為阿湘,我竟然殺了人。”
“你為救一個女子殺了惡人,這本也不是什麽壞事。”李白衣說道。
了然搖搖頭,繼而說道:“阿湘就這樣留了下來,我不敢讓其他僧人和香客知道昭覺寺的方丈竟然藏了一個女人,於是我把他安排在了我們的密室藏經閣中。”
了然在說著自己的故事,此時纏繞他手臂的白龍已經吐水澆滅了密室的大火,此刻已經化作白衣,但依舊死死地纏繞在他的那些手臂之上。
“都說出家應該跳出紅塵,但當你遇到自己真正心愛的人時才會明白,不論你怎麽跳,跳到哪裏都是紅塵。我喜歡上了她,寧願入無間地獄。她也說喜歡我,至少那短短的幾天是這樣的。”了然說著,眼神突然悲哀了起來,但這種悲哀中,又何嚐不透露這一種幸福。
李白衣靜靜聽著,他已經不打算打斷了然的訴說。
“直到有一天,我們喝了很多酒,然後我就人事不省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竟然看見一輛車停在我的身前,駕車的人我看不清他的麵容,但那駕車的卻竟然不是馬,而是兩條黑色的惡龍。”了然說道。
李白衣心中一驚,兩條惡龍駕的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了然繼續說道:“我當時很迷惑,直到那駕車的人說,我已經死了,並且是被綁在昭覺寺後麵那顆槐樹上被用鋼叉刺穿了喉嚨。我當然不信,我不想聽他胡說,但我發現我走不了,因為我身邊全是一片沼澤。”
“那駕車的人究竟是誰?”李白衣追問。
可是了然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說道:“那人告訴我,那個被我收留的女子根本不叫什麽阿湘,那天晚上追她的人也根本不是什麽歹人,而是她的丈夫!”
此言一出,不僅李白衣,連躲在一旁的木雨婷都是一驚。
“原來是阿湘背著丈夫與望秋山的山賊王有了奸情,被他丈夫發現,所以她才逃命到了我這裏,她借我之手殺了丈夫,隻是為了能夠以後無所顧忌的與那山賊王廝混。”了然說著說著,那種溫暖的微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陰雲密布的麵孔。
“日子久了,她耐不住寂寞,又想去和那山賊王廝混了,但她知道我是個阻礙,因為她也看出來,我這個方丈已經動了凡心。所以她也要除掉我。那一晚把我灌醉,就是為了能夠殺我,而那柄刺進我喉嚨的鋼叉,自然就是拜那山賊王所賜。”了然眼中的怒火開始升騰了起來。
“我不信,我當然不信!但那在龍車上的人沒有爭辯,而是把我一把抓到車上,我隻覺得那車子不是在地上行走,而是在空中遊蕩一般,我竟然又回到了昭覺寺,我親眼看到了那不堪的一幕,正是阿湘和那個山賊王的醜陋行徑!”
此時的青石板突然滴答了一聲,竟然是了然的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當時的我突然感覺就像被巨石壓住了身體,想要喊喊不出來,想要去殺了那對奸夫淫婦,卻又無法靠近。”了然說道。
李白衣點點頭,他似乎此時已經想起了一個人,那個駕車的人。
“那駕車之人說,如果願意與他簽訂契約,那麽我將擁有超人的法力,從此我將永生於天地之間,去用我的雙手fù chóu。我當然答應了他,反正我已經是個死人,又何嚐還有什麽顧忌呢?”了然冷笑道。
接下來的事情是,沒過兩天,那個昭覺寺全寺都認為失蹤的長老了然突然回來了,依然是那麽沉默寡言,依然是那件僧袍,隻不過細心的僧人發現他的喉嚨平白多了三個暗紅色的圓點。
又過了幾日,江湖上的傳聞來到了昭覺寺,望秋山的山賊一夜之間被滅了門,其中他們的賊頭和一個女子的人頭被掛在了望秋山山頂的一棵槐樹上。
最後,了然喃喃說道:“我每天感覺到靈魂都在被螞蟻吞噬一樣,我對女人的憤恨並沒有因為那次瘋狂的報複而減輕,反而我感覺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蛇蠍心腸,所以”
“所以,你就用盡各種手法來欺淩那些你所能見到的女性,包括路人、香客,然後你搜集他們的衣服,以來滿足你那變態的欲求。”李白衣正色道。
“不,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沒有侵犯這密室中任何一件衣服的主人,我隻是用恐嚇的手法讓她們聽我的話,然後將她們弄得衣衫不整,讓她們回去,讓她們沒臉見人,被丈夫、被家裏,被天下所嫌棄。而我卻從中得到了莫名的快意和滿足。”了然說著說著,竟然跪了下來。
“她們就這麽聽你的?”木雨婷此時終於忍不住,在後麵問道。
了然苦笑著看了看自己被白龍纏繞的手臂,然後說道:“當我把這其中一隻手臂展現出來的時候,你覺得還有哪個女子會敢不聽嗎?”
木雨婷心想這倒是有理,別說女子,就是男子看了突然從背上生出來的手臂也準會嚇暈過去的。
“我恨阿湘,恨她直到害死我,都一直在騙我,但其實我更恨我自己,因為即使被他害死了,我內心深處竟然依舊是喜歡他的。”了然突然痛哭了起來。
李白衣沒有製止,因為他突然體會到,十五年來,了然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其實所有的寄托都在那個害了他性命的女子身上,但所有的牽絆也在於此。
多少個夜晚,他無處訴說,隻能能埋藏在心底,在這些女人的衣服上找尋那個阿湘的影子。
有的人被愛一輩子不知道珍惜,有的人隻是感覺被愛了幾天,卻刻骨難忘。
“木姑娘,你去找一件沒有燒毀的衣服穿上吧。”李白衣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不由歎氣說道。
可是大火之下,哪有什麽衣服會完好無損呢,正當此時,卻見了然喃喃道:“姑娘,如你不嫌棄,就穿這件吧。”
木雨婷與李白衣向了然看去,隻見他被緊緊纏繞的其中一隻巨掌緩緩伸開,裏麵有一件被他纂的皺成一團的鵝蛋綠色的衣服。
“這是我第一次見阿湘時她穿的衣服,我剛才在火中奪了過來,一直攥在手裏,現在反正我也要死了,就留給你吧。”了然說道。
木雨婷心中一百個不情願穿阿湘這種女人的衣服,但是此刻自己實在太過尷尬,隻好勉強接了過來草草披在身上。
“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呀?”木雨婷問李白衣。
李白衣此時卻猶豫了起來,剛才你死我活的爭鬥雙方恨不得都置對方於死地,然如今麵對一個萬念俱灰的求死之人,他又不知為何卻下不了手了。
“這位少俠,你大可不必猶豫,我了然早已經向那神秘人出賣了靈魂。如果你放了我,可能我還會做出更大的惡。”了然看出了李白衣內心的波動,他此時隻想一心求死。
可是李白衣這樣一個平日裏嘻嘻哈哈的少年,卻擁有一顆善良的,比金子還珍貴的心靈,如果了然真的如他所說,隻是殺了那賊人和賊婦,並沒有殘害這些衣服的主人,那他真的該死嗎?
李白衣猶豫了起來,但他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沉吟片刻之後他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了然,你當初被殘害而死,本值得同情,但望秋山一眾生靈並非皆與你有仇,可你屠山泄憤,其罪不小。白衣不想擅自定奪,濫用私刑,隻好將你權且收押,以待降妖塢發落。”
此時的了然默不作聲,生死也早已經不在乎了,他隻是在喃喃地小聲念著阿湘的名字。李白衣見此情形,從懷中拿出了鎖妖袋,將袋口對準了然,瞬間一道金色的光芒從袋口射出,再看了然化作一團青煙,飛進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