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節恩易忘,仇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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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客棧燈熄人靜。
路對麵的村莊更早早一片漆黑。隻有村中土狗偶爾叫幾聲。
突然,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冒出一夥人來了。
這些人全都一身黑,全身上下收拾得緊趁利落,黑巾包頭蒙麵,隻有露出的眼睛和手中各種各樣鐵家夥閃著寒光。
打頭一人身形瘦小,步伐輕捷,當先摸到大門附近的圍牆前一個簡單衝步蹬牆直接上了一丈多高的牆頭。
客棧養著條看院子的大狗,是條不喜歡叫的咬人凶狗,很有點狼性。
這狗晚上就鬆開束縛放在院中自由遊蕩,此時顯然察覺了有人潛來,早跑過來靜伏在牆下黑影中準備偷襲。
翻牆的漢子上了牆頭後並沒有先伏身觀察一下裏麵,直接矮身跳向院中,動作甚是輕盈。
大狗從暗處猛竄出來凶猛咬去,目標正是漢子的脖子。這一口若咬中,至少能撕下一大塊血肉。
但那漢子似乎毫不覺得意外,更不驚慌,隻見手一甩,一道寒光激射大狗。
凶惡大狗的猛撲頓時化為撲落,獠牙大嘴仍張得可怕,卻無力地嗚咽著倒下,很快不動了。
那漢子從狗脖子收了飛刀,晃身到了院門處輕巧迅速打開了大門。
門外等候的黑衣人有序地放輕腳步一湧而入,直撲客棧主樓。目標明確。
那漢子仍是領頭在前,跑得奇快,卻踏地輕盈幾無聲息,一步能跨出老遠,幾眨眼當先來到店堂的開著上半扇透氣的一扇窗戶前側身向裏迅速一瞅,隨即一手拿開支窗戶的小竹棍,另一手托住在重力下自然下關的窗戶並開大,幾乎同時,腳下一點地,身子飛起,一側矮身就鑽過了並不大的窗戶開處進到了店裏,落地輕盈穩當,仍是幾無聲息,並且反手間就把小竹棍重新支在了窗戶原處上,緊跟著矮身踮腳尖小步卻很快地到了堂中一張桌案旁,慢慢起身,借昏暗的月光在值夜伏桌子正側臉沉睡的香的一位客棧夥計的咽喉處一道寒光閃過。那夥計痛醒了,腦子還迷糊著卻本能想叫,但嘴巴鼻子被隻手捂著沒能叫出聲來,微一掙紮就頭一歪斷氣了。這時候咽喉處那道細到極不可見的傷口處才噴出鮮血。
進店漢子這一整套動作下來熟練流暢無比,一氣嗬成,而且下毒手異常鎮定狠辣,顯然如此殺人不是第一次了。
鼓上騷時遷若是在此見了這一幕,怕是也得驚歎一聲:“好個同行高人。”
趙嶽見了怕也得讚歎一句:“好輕巧迅捷精準的身手。”
漢子解決了值夜的,把小飛刀上的一點血跡在店小二身上擦掉,收好,晃身來到店門處輕輕打開門。
外麵的黑衣人緊跟著潛入店中二三十個,還有差不多的人手則留在了外邊隱隱截住跳窗戶逃走的可能。
這些人顯然是慣於夜中行事的,在店內也並不需要燈火,不去點燈,僅靠著那點月光照亮摸黑行事。
人分兩頭,一些摸向一樓房間去殺客棧的人,並且很快就完事出來了,顯然也都是慣於黑夜行凶的好手。
另一些人拽腰刀摸向樓上,因為是木板樓梯很容易踩出響動,所以要每一步輕而慢,動作到是不再那麽快得可怕。
這夥人此來顯然是要把這處客棧中的所有人全都殺個幹淨,不留一個活口,也就沒人能泄露今晚這裏發生的血案情況。
開路的漢子仍然是先鋒,在最前麵摸黑帶路,
此時背上背的鋼刀已經橫在手中,一雙晶亮的眼睛在黑夜中越發明亮機警。
樓梯才幾米長,再慢也不過幾眨眼工夫就走到盡頭了。
對著樓梯口的是個三岔走廊。
正對的一條通往北麵兩側的客房,左右兩條通往東西兩邊的客房,都是一米多寬,離樓梯這邊沒窗戶,附近都沒在黑暗中。
開路漢子邁過最後一階台階,心裏盤算著自己先去哪邊探聽一下目標到底在哪住宿,輕盈而自信地踏向二樓地板,可先邁上的那隻腳尖還沒落定,右側黑暗中突然一物如電刺來,也半現出一個矯健身影。
那漢子聽到了風聲,急閃眼間也看到了危險。
這有埋伏!
被十幾個同行的混雜呼吸聲輕微腳步聲所擾,自己居然沒聽到一點埋伏者的呼吸聲,沒能及早發現有陷阱!
此行太順利了,偷襲信心太足了,難免有些大意了。可埋伏者也必定不是凡凡。
開路先鋒這一驚不小,閃身間手中鋼刀已經急急掃向那輪廓是戟刀的長武器,不料這一擋沒能格開,隻格偏了些。
他天生以輕巧靈敏見長,幼年起就有幸得名師收徒教導,練出絕技,刀法也不凡,早年混江湖,人送綽號幽靈飛燕,世人知其厲害卻不知其人模樣和真名,如今的功夫已經算得爐火純青,行竊刺殺是世間少見的高手,最近這幾年來出手次數不多,但都是難度極大的活,也都得手了,行事無聲無息,沒人察覺,死者死得糊塗也死得無聲無息。他順手發財,當然得的酬金也極高。
但此刻,他露出致命弱點——力量弱,
加上驚駭間倉猝反應,用在刀上的力量更不足,哪裏能擋得住雙手蓄足力的沉重戟刀這一擊。
不但沒擋住沒閃得開,足尖點地上樓的輕盈身軀還被刀一掃的反作用力帶得不由自主轉身,由側麵轉成把背麵亮給了大戟。
漢子反應迅速,驚恐間想腳下發力前竄逃避,但哪裏來得及。
戟刀捅到,槍尖很長而且異常鋒利。
他裏麵穿著件重金請高手鍛造的精良內甲,分量不重卻防禦力極佳,在以往是他暗夜行凶的有力保障和秘密,在早年出道不太久,本事和經驗還不是那麽精湛的那段時間多次救過他的命,但這會這件救命寶在戟尖下如紙糊得差不多,被輕易捅穿,凶猛的力量下,大戟把這漢子恰好從後心直透前心,刺了個對穿。
縱橫天下黑夜十幾年的幽靈飛燕就這麽突兀倉猝簡單地死了,還是見不得人的背麵而死。
他閃身掄刀時,另一手射出的拿手暗器——飛刀到是仍無失手,打在了埋伏者身上,可惜卻一彈落地。中者隻作不知。
殺他的人正是宿良。
世人不知幽靈真麵目。宿良也不知道自己埋伏宰掉的今晚第一個刺客居然是個江湖凶名卓著令人生畏的神偷殺手。
他隻感覺殺掉的這人反應夠快卻餓軟了似的太沒力氣,大戟上的屍體也輕飄飄的感覺稻草人一樣沒幾兩肉,殺這樣的對手有點沒意思,紮透後撇嘴間緊跟著反把一挑,把屍體狠狠甩砸向樓梯上的其他刺客。也是一氣嗬成。
後麵的刺客借微微月光看到突變,大驚失色,
但在樓梯上人挨人肩並肩緊靠著上樓,是擠著的,事發突然,猝不及防,退不及,在不寬的樓梯上也根本沒處躲,揮胳膊或掄刀抵擋都缺空當,不方便,結果被轉瞬淩空凶猛而下的屍體砸翻幾個,頓時驚叫慘叫、痛苦悶哼和轟隆聲響起一片。
這麽大的動靜和顫動,怕是聾子也能感覺到異常了。
這下這夥黑衣人不用玩靜默偷襲了。
樓梯上自有悍勇者,見既已暴露了,幹脆出聲怒叫一聲:“大夥別慌,並肩子上。亂刀砍了這偷襲無恥賊。”
晃刀縱身搶上。
有積極響應的,舉刀跟著發號召向上猛衝的那家夥竄去。
宿良已擋在樓梯口,聽到刺客喊的話,不禁樂了,中二性子發作,還回了句:“你這無恥程度都讓我肅然起了敬了。”
說話間,大戟對那漢子凶猛劈下。
那漢子見過幽靈飛燕是怎麽沒格開大戟才掛掉的,擔心擋在樓梯口的這個戴鐵麵具的人有神力,不敢以一臂之力硬架,另一手也用上,急手托單刀刀背奮力迎接。
他接住了勢大力沉的一擊,但在樓梯上仰接不得勁,被劈得身體倒仰,結果被宿良借反彈把戟再劈,這一下力量自然不夠大,但鋒利的戟尖劃下,把那漢子從胸口下方直切到前挺的小腹,開了膛,照樣能要命。
漢子痛苦絕望地哀嚎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後倒,空的手下意識去摸肚子,一摸一手血,還有鼓流出來的胃腸,頓時更絕望了,兩腳一軟癱倒而下,把緊跟著他猛衝的漢子砸得側歪後退,腳下是樓梯不是平地又沾了血發滑,一腳踩歪,腳脖子歪了還是斷了,疼痛難忍,也不禁跟著一聲慘叫倒向樓下,引得他後麵又是一陣跌撞混亂。
宿良哈哈大笑,手上卻絲毫不停,躬身,長長鐵戟對樓梯另一側裏一個穿刺,把前頭另一個無處躲閃的刺客也殺了。
戟尖是帶放血槽的,很容易從屍體中抽出。
宿良一拽,輕鬆收回大戟,迅速往樓梯上下了一大步,輕喝一聲,一顫戟,借戟杆優良的彈性對不算寬的樓梯空間又是凶狠一掃,前頭的刺客有防禦不及的又有死傷。
宿良凝神鼓勁又一通猛攻,殺死逼退了些刺客,很順利卻沒在樓梯滯留逞強,旋即縱回二樓,方便騰挪躲藏。
他的謹慎無疑非常正確,在此刻尤為重要,在帝國接受的嚴苛專業特戰訓練,隨南軍實戰磨練,在炎熱陌生凶險的叢林野地和慣使毒箭毒蟲陷阱等暗算手段殺人取勝的南亞野人較量中形成的軍事經驗和素質,也都沒白費。
這夥刺客不但有備而來,而且顯然不簡單,書中暗表正是東平府兵馬都監趙忠信派來的。
宿良急退回二樓閃向右側牆壁時,幾枝冷箭就呼嘯而至,飛向了北向走廊,箭力強勁,有的穿透走廊北窗,有的紮進牆上嗡嗡響。
一樓店堂中有數位刺客盯上了他,隱蔽地對他放箭,想以偷襲遠攻迅速了斷這位身手不凡的攔路者。
剛才若是宿良隻顧殺得痛快,在狹窄的樓梯無處躲藏,又高高在上那麽顯眼,縱有護身寶甲,也得中箭吃虧受傷甚至掛了。
無意間逃過一劫,感覺冷箭就緊貼身飛了過去,都能感覺到那種可怕的風勁,宿良不禁驚出一頭冷汗,暗說好險。
他一退,讓出了通路,刺客立即蜂擁撲了上來,而且改了進攻策略,雙雙而上,齊撲宿良這一側,果然悍勇不同尋常。
宿良不敢在樓梯口露頭,就在右側走廊截殺。
一刺客掄刀滾進,用地趟刀法斬下路。
另一刺客一揚手打出一把暗器,黑暗中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麽。
宿良上半身有連脖子都遮著的寶甲,臉上戴著罩麵甲,護住了眼睛就不怕除毒煙毒藥煙塵狀之外的暗器暗算,此時不管暗器罩身,隻飛退間一手橫臂遮目,一手挺戟抵擋滾地這個威脅。
暗器有七八個打中,在臉部叮當一陣亂響,宿義仍當不知,改雙手大戟格開斬腿鋼刀,鋒利的戟刀向地板一掃,耍地趟刀的這位哪躲得開,急回刀一擋,不料宿良這招是虛招,另有殺手,轉瞬上前飛起一腳猛踢在他胸口,清晰一聲骨折聲響起,這位貼地飛了出去,直滑到西側走廊。
發暗器的刺客對自己的暗器和手段十分自信,
在這麽近的距離,又這麽黑暗視線不明,料定對手隻要不是有神通護體的神仙就萬萬躲不過,這一把暗青子打過去,不死也得重傷。誰知對手仿佛渾身是金剛,居然根本不慌亂,更渾若無事。
他不禁一愣:這廝莫非身罩鐵板?不對
&esp;生死搏殺間哪容許走神。
宿良大戟是準備鏟除暗器危險的,踢走滾地的,大戟迅猛由下向上猛挑,把暗器刺客瞬間斬殺。
同時,那邊一房間門一開,閃出個人影,隨手一刀砍了滑過來的刺客,一腳飛踢又把屍體踢到了樓梯口。
守在樓梯西側的宿義也跟著露麵了,手中拿著張金屬弓,隱在暗中上手就是三隻箭,對著樓下人群就射。
他兄弟二人在當年遇到趙嶽時箭法就已經都不錯了。
宿義的箭法更高明些,本就已經是難得的好手了,當時和趙嶽一行交鋒還想以拿手箭救下被擒的兄弟,又在帝國再受到相關名師進一步訓練,箭法比以前更勝一籌,此刻對樓下近近的人群射,不需要那麽高妙手段,一射三箭也能玩玩。
樓下的刺客倒黴了,沒料到目標居然帶著弓箭,
此前跟蹤觀察可沒發現目標隊伍的行囊中還能藏著弓。
畢竟弓的大小與特殊形狀無疑決定了在包裏也很難掩飾。
他們不知世上還有能折疊攜帶的金屬弓,結果這三箭無一落空。
有個盯著宿良放冷箭的好手也不走運地中箭直接掛掉了,這更嚇了刺客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