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節找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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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趙嶽一行吃喝完了準備休息休息的時候,本地縣衙和駐軍終於有了動靜,捕快和官兵一起過來了。

    呼啦啦數百人圍在客棧前。

    捕快手中鉤鐃鐵鏈等拿人的家夥齊全不說,還和官兵都象上戰場一樣弓弩上了弦,盾牌手則封堵在隊前阻擋店內衝殺。

    帶隊的弓馬、步卒正副捕快都頭和一個盔甲鮮亮全副武裝的將領越眾而出。

    後者在外,顯然是負責指揮隊伍攻擊和阻截。

    前兩者帶了些捕快,按腰刀雄糾糾相伴進入客棧,先是冷冽掃視了一下客棧內情況和趙嶽一行,見趙嶽一行有的在打量他們,有的仍在說說笑笑,打量的目光不是驚駭,更沒有畏懼,而是好奇或者還夾雜著其它說不清的意味,也許有抑鬱嘲弄之意。

    總之,沒人把他們當回事。

    二位都頭都是多年的捕快頭子了,不是有些地方老的在此前災難中被殺而新補的頭子,身為執法的地頭蛇一向威風凜凜被人怕慣了,早形成了執法者的淫威和優越心態,幾時被人如此輕賤無視過!

    感覺被掃了權威和麵皮,心中惱怒。

    但今天要對付的人不一般,不是往日那些畏官如虎的尋常大戶或草民,他們也不敢象往日出警那樣肆意逞威發橫。

    為首的弓馬正都頭壓了壓羞惱情緒,扮出嚴肅公正認真的執法形象,故意大聲威嚴喝問:“爾等在坐的可是梁山來的?”

    小劉通瞧著這位官氣十足滿臉公事公辦的樣子,不禁哧一聲笑道:“你這麽吊,是幹什麽的?”

    弓馬都頭眼睛一立,威嚴喝道:“小子,少嬉皮笑臉妨礙公務。本官添為本縣弓馬都頭,奉命前來辦案。誰是趙嶽?”

    隻要不瞎,進了客棧的捕快誰都一眼就知道趙嶽是哪位。

    弓馬都頭這麽問當然是故意的。

    無論是趙嶽本人還是手下,隻要按規矩一答,這氣勢就跌份了。執法者的官威和正大光明就抖起來了。

    可惜,他一直呼趙嶽的名字,小劉通、宿家兄弟和趙嶽的侍衛頓時就冷下臉,吻啦一聲站了起來,冷酷盯著弓馬都頭。

    兩都頭和手下都嚇了一大跳,

    見趙嶽手下一個個按刀大有隨時衝上來行凶的趨勢,無不驚懼,不少捕快不由自主地後退。

    人不懷德而懷畏。

    這些爛汙刁吏捕快欺善怕惡,更是如此。

    趙嶽多年久積的赫赫凶名、梁山好漢能殲滅桃花山論萬悍匪的勢力和威名,單是這些就是讓人打骨子裏驚畏的。

    何況滄趙家族可不是拿王法綱紀說事就能出手拿捏的尋常富貴人家。

    這些老捕快和新補的原本地潑皮流氓捕快,平常欺負沒權沒勢的人膽橫而全身是理是法,但此刻都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哪敢隻靠著這身執法官皮就真有膽量和趙嶽一行動硬的直接叫板。

    但為首的二都頭都是陳年老吏,不乏精明老辣,借著長久形成的淫威和優越心態,借羞惱鼓起的氣勢頂住了壓力沒嚇退。

    弓馬都頭不但沒嚇退,還鼓起勇氣上前逼近一步,仍公事公辦地威嚴喝道:“滄趙家族的人就可以不遵法紀?”

    盯了趙嶽一眼,又掃視趙嶽手下喝道:“我等奉命執法而來。你們想幹什麽?莫非還敢拒捕殺官做下形同造反的大罪?”

    趙嶽手下看著這位色厲內荏強裝不畏強權的執法好漢架式,不少人都樂了。

    這一樂,緊張的氣氛似乎一鬆,捕快們鬆口氣,膽子大了些。

    但兩都頭越發羞惱。

    執法這麽多年幾時有罪犯敢如此肆意輕蔑嘲笑挑釁官威王法。

    步卒副都頭忍不住了,不再裝作認不出哪個是趙嶽,這次直接衝一直悠然坐那的趙嶽威嚴喝道:“趙二公子,你和手下當眾行凶重傷此店掌櫃致殘,觸犯大宋王法,情節惡劣,現在請站出來跟我們走一遭吧。”

    弓馬都頭緊接了一句:“趙公子,你不會置你家族的名譽富貴前程於不顧,任性逞強對抗大宋王法尊嚴吧?”

    沒敢再仗著執法身份直呼趙嶽的名字,

    也是怕真激怒了一向凶橫膽賊大的趙嶽和梁山好漢衝動下動武。

    盡管此次來了足夠多的兵力人手,不怕趙嶽這十幾個人凶強能戰,但畢竟在客棧頂凶險一線的隻是他們十幾個捕快,一旦動了手,怕不是人家的對手,不夠人家殺的,白白死在客棧裏就冤了。

    最好能拿話把趙嶽一行架出去。

    到了客棧外麵就好辦了。

    就算趙嶽一行再英雄,也肯定架不住弓箭的密集攢射和那麽多兵的亂刀亂槍圍攻。是死是活總都能拿下。

    他們這點小心思小伎倆,趙嶽都不屑猜測分析。

    他一改平淡冷漠的表情,笑了,在椅子上懶懶地舒服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恨得兩都頭隻咬牙,這才笑嗬嗬地問:“我很好奇呀。請問,你們這身份的也想摻和到和我家的爭鬥中?”

    兩都頭聽了這話都表情一滯,剛鼓起的氣勢消散不少。

    他們雖然官職低下,在縣城基層當著連品級都遠挨不上的捕快頭子,是吏,實際是沒資格對任何人自稱本官的,但也是久浸官場明白官場事的老吏,懂得官場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殘酷叢林法則,知道點官場鬥爭的凶險激烈可怕。

    官場爭鬥,憑的從來不是理法,而是關係和地位,簡單說就是勢力。

    誰的官大、權重、關係多、背景硬、陰謀深手段高,誰才會成贏家。理與法隻是爭鬥的工具,是表麵的形式手段。

    涉及到上層政治鬥爭就不是簡單拿違法不違法就能定性和出手的。

    就比如高衙內,

    作奸犯科罪惡無數,而且是在東京天子腳下胡為,論法理早該死一千次了,可沒意外死掉之前,誰敢拿他定罪?

    皇帝知道了高衙內所作所為之不堪都不會當個事。

    這是個特權時代。

    這年頭,隻要皇帝信用,隻要朝中靠山夠硬能擺得平門路,貪汙受賄、違法亂紀、欺男霸女……甚至草菅人命,都不算個事。別說官大權重的,就是地方上的那些地方豪強劣紳,雖也是草頭平民,但隻要在本地的官場關係打理得好,霸占人錢財妻女弄出人命也不算事。披著官衣的捕快什麽的對上這種草民也不敢隨意拿大,更不敢得罪狠了。

    趙公廉如今的威勢雖不是朝中宰相、三衙太尉、樞密使什麽的大佬,但絕不比高俅、白時中這等頂級重臣好惹。

    比起高衙內等紈絝公子所犯的罪,趙公廉的唯一親弟弟弄殘個客棧掌櫃的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麽?

    掌櫃的是本州通判的手下,但說到底也隻是個連自由身都沒有的區區卑賤奴婢,平常狗仗人勢混得威風八麵人模狗樣的,但在權臣家的衙內麵前就是個屁,隻配在人家麵前搖尾巴,

    結果沒搖尾巴還強勢試探著挑釁了一把,毫無意外地倒黴了。

    以這種罪名就想捉拿趙嶽這級別的衙內問罪坐牢甚至想借機定罪弄死,這根本是個笑話,原本是不可能的事。

    隻是上麵某些人被打臉咽不下這口氣,又懷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興師動眾想強行捉拿問罪。

    包括兩都頭在內,這幫捕快倒是不怕趙公廉的權威。

    他們也知道趙公廉在朝中仇家眾多,今非昔比不吃香了,權威很難發揮到泰安他們頭上,但不得不畏懼梁山泊那夥強人。

    趙嶽簡單的一問大有深意。

    除了問這幫小小地方捕快有沒有資格參與官場上層鬥爭外,還在質問兩都頭:你們莫非也想參與你們上官和我家的私仇?

    以什麽形式參與不重要,打著執法公事摻和進來,那也是站隊幫著尋私仇。

    在華夏,曆來私仇比國事重要。

    你若真的是公事公辦,就事論事,真是按王法規矩來,那得罪狠了誰也屬於公事範疇,是為公而為,甚至不得不為,不屬於私怨,爭鬥起來,方式手段也是局限在官場爭鬥的潛規則範圍內。

    若公報私仇,成了私怨,那就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事。

    是私仇,那爭鬥起來就別講究什麽了。

    別扯官不官法不法那一套。雙方有什麽實力手段就使什麽實力手段,各憑本事,各按天命。被滅門不意外,也不冤枉,隻怪自己沒能耐。否則滅門倒黴的就是對方。

    兩都頭久浸官場捕快這一行,身為執法前線者,最是懂得哪些人可以隨便硬來,怎麽凶殘整治也沒有麻煩和後患,哪些又是自己不能露出明顯傾向敵意,更不可得罪狠了給自己豎立私怨仇敵的,他們整天玩的就是這個分寸。

    都不傻。傻半點也混不上一縣警察局長。

    都聽明白了趙嶽話中深意。

    二人畏於離此不遠的梁山強人勢力之威,可不想因捉拿趙嶽,結果形成滄趙家族的私敵招致打擊報複滿門遭殃。

    二人麵麵相覷,交換了一下眼色。

    弓馬都頭在趙嶽刀一樣的目光玩味審視下,提氣硬頭皮道:“趙公子,我們也是奉命依法而來,上鋒有令,小人不得不為。”

    步卒副都頭幫腔道:“是呀。我們和公子家毫無幹係,沒任何恩怨,不會行私,隻是奉命行事。請公子體諒當差的難處,別難為小的們,就勞乏一下去衙門走一遭吧。有什麽話,你和縣太爺說才是正理。小人當不得事,你說什麽也沒用啊。”

    弓馬都頭緊跟著忽悠道:“以公子的家世和身份,泰安官府能把公子怎麽著?出了事,客棧又發生了凶案,門前死了這麽多人,本縣太爺不能視而不見,總得過問一下,走走過場。免得百姓瘋言瘋語說三道四的亂傳,壞了公子和家裏的好名聲。”

    趙嶽聽得嗬嗬笑。

    眼前這幫人若真是良心執法者,奉命不得不為,趙嶽不會為難這些當差隻能任上官驅使的,不介意去官府走一遭。

    但這幫人不是。

    如今的地方官衙中,衙役不是刁汙老吏吸血鬼,就是之前寄生社會專門禍害百姓搞不勞而獲的地痞無賴惡棍,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早該受到懲罰的壞蛋,都是寄生並深植華夏民族的毒瘤,全死了,趙嶽也不會眨半下眼,不會有一絲絲同情憐憫。

    和這種層次的無良下賤者說話是太看得起他們。

    趙嶽懶得再搭理這種騙無知者哄小孩的低級忽悠。

    後世的那些執法者比這時代的更會忽悠玩得更精道,無論中外,他見得多了,太明了本質是怎麽回事,豈會被眼前這幫人裝無辜裝公事公辦不得不為,玩‘請君入甕’的小把戲騙倒。

    既不知進退,懷著立功心切一意孤行,那就讓手下教訓清醒了吧。

    他嗬嗬笑著輕輕擺擺手阻止了兩都頭找著了感覺越發想起勁忽悠,點點二人的鼻子,笑道:“不愧是執法老吏,你們口才不錯。”

    說著站起身就走。

    兩都頭還以為是自己騙住了趙嶽,成功了,頓時喜上眉頭,正要說些感謝公子體諒小人之類的話繼續忽悠,招呼部下“陪”著趙嶽一行去衙門,卻一轉眼驚愕羞惱看到趙嶽特麽的不是向外走不是隨他們去衙門,而是想上樓而去,不理睬他們了。

    這個氣,這個恨呐。

    想發橫,又顧忌趙嶽大怒行凶,就稍稍猶豫了一下。

    這位主可是敢當眾用鞭子硬生生把一府總捕頭活活打死的主,盡管趙公廉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寵臣了,護不得趙嶽再象過去那樣無視王法肆意橫行了,可趙嶽仍是大宋頂級豪門權貴家的公子哥,就是逞凶毒打他們這種最低級的捕快又算得了什麽?

    打死怕是也就那麽回事。

    別說要趙嶽抵命,就是要趙嶽少根毛替罪怕也難能。若上麵不敢就手弄死趙嶽,無非是罰銅頂罪了事。

    但他們又立功心切,極不甘心就這麽放走趙嶽,就跟上了幾步卻一時該怎麽辦,正為難時,一個聲音突然暴然響起。

    “趙嶽,你哪裏去?”

    跟著捕快進來的一夥凶漢這時躍眾而出,為首之人四十多歲,尖嘴猴腮,好一副精明強幹相,暴喝的正是此人。

    此人見趙嶽沒聽見一樣,根本不搭理他,不禁大怒衝上前再次大喝:“趙嶽小兒止步。”

    “我乃此樓主人的管家,你在此行凶鬧事,豈可再住在這裏?”

    “這裏沒人操持生意,不能再接待你。否則客棧無人看管的錢財物事被你等肆意竊取損壞,我家主人損失更慘,豈不更冤枉?”

    “趙嶽,我勸你帶手下速速離開本店,本店從此不歡迎你。休得欺人太甚。”

    仍是趕趙嶽出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