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饑寒交迫(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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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諸位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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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關將至,北風呼嘯。

    街道兩旁沾滿霜雪的柳樹上滿是樹掛,像是一根根銀條懸掛在樹上,寶玉隻覺滿目琳琅,數之不盡,也知道四季變換,現在這個日子,自然是該冷的。

    越冷越好,雪下得越厚越好,都說瑞雪兆豐年,他該歡喜。可此時的冷不是北風,也不是寒冬,而是那從心底的最深處,一直凍徹他全部的刻骨森寒。

    他的骨骼被凍徹!

    他的思想被凍徹!

    他的靈魂也冰凍成一塊絕望的冰坨!

    他看見綿延到視線盡頭的六馬大道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破舊的‘布包’。半人多高,三四米方圓,本以為是堆放的垃圾,細細一看,竟然是……人!

    這些人圍攏在一起,雙腿緊緊偎依,兩臂死死交纏。他們不敢靠近街邊的店鋪,會被人趕走,也不敢擋了道路,隻能分散成一個又一個的‘布包’,互相取暖,或者……一起死去。

    ‘布包’破舊不堪,滿是汙泥,透過爛掉的布條,隱約看見滿是毛刺的稻草。寶玉往兩邊看了,發現西城比東城破舊了不少,建築也矮了幾層,根本擋不住刺骨的寒風,他看見最外圍的都是中年漢子,可想而知,被‘布包’圍在中間的婦孺弱小,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折磨!

    尊老愛幼,保護弱小,儒家天下本該如此!

    災民滿城,餓殍遍地,文人君子又在何方?

    寶玉大驚失聲,叫道:“這……怎會如此?!!!”

    李貴躬身道:“寶二爺,咱們走吧。”說著攙扶寶玉,“現在整個西城都是災民,見多了,也就習慣了,咱們管不了這許多。按我說還是快走幾步,別讓他們髒了您的眼。”

    寶玉倔強不動,咬牙,瞪李貴:“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貴看茗煙,見茗煙一副冷漠的樣子,擺弄發髻的一律垂髫,隻能自己回道:“是魑魅魍魎。”

    原來中都城往西八百裏處,出現了一隻瘟神。瘟神是魑魅魍魎的一種,難以驅趕,更難滅殺。沿途各城各鎮,除了有尚寶卿坐鎮的大城外,隻有舉人才能護佑三裏方圓。

    三裏方圓才有多大?舉人文位的又能有幾個了?那些大小村莊、貧弱小鎮的居民,隻能拖家攜口到處奔逃,造成如此淒慘景象。

    李貴搖頭道:“按說當今天子治國有方,不該有這種慘狀的,可恨發現瘟神的舉人為了增長文名,螳臂當車,以至於瘟疫擴散,再也難以梳理了。”

    “沒有賑災的?戶部居安司的人呢?”

    “他們顧不過來。”

    李貴歎氣道:“瘟疫蔓延了三千裏方圓,各地糧倉都被汙染了。要說市井間還有富商、地主囤積的糧食,可他們想著爭利,把糧食都藏起來,要不是當今天子嚴令糧商原價放糧,無糧者斬,怕是糧食的價格……”

    “等等,你說的是糧食?”寶玉的眼睛瞪大,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災民難耐酷寒,沒想到是饑寒交迫,慘絕人寰!

    寶玉深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踉蹌走了幾步,視線拐過一條街邊小巷,發現裏麵抱著的人更多。小巷裏多是老弱婦孺,想來也對,逼仄的小巷,可比六馬大道‘暖和’多了。

    一個被老太太擁在懷裏的稚童,看他注意過來,張張嘴,發出簡直沒有聲響的話語,索性寶玉有生員文位,才氣加持下耳聰目明,分辨出了那僵硬、淤紫嘴唇的翕動。

    他知道,那稚童在說:“我餓。”

    餓,不是冷。寶玉可以想象稚童如今承受的寒冷,但他無法想象,那比寒冷更加難以忍受的饑餓感,到底是什麽感受?

    “2008,雪災殃及一十九省;2008,汶川地震,七萬人命喪黃泉;2009,台風‘莫拉克’席卷,台灣百多人遇難,數百人失蹤,數十人受傷; 2010,雲南、貴州、廣西、四川、重慶西南省市遭到百年難得一遇之大旱;2010,青海玉樹7.1震級;2010,山東暴雨,四十五萬八千人受災;2010,甘肅甘南特大泥石流……”

    寶玉低聲呢喃。

    這是他依稀記得的,二十一世紀那偉大民族承受的災難。他運氣好,沒受過災,隻是捐贈了半年薪水。他要為生活忙碌,身不由己,沒能做誌願者前往一線,但是那種痛苦,那種慘狀,他以為,自己感同身受。

    可如今看到了,見到了,他突然發現,自己所謂的感同身受,簡直就是,可笑之極!

    寶玉劇烈喘息,冷笑道:“聖人呢?”

    李貴回道:“爺您忘了,孔聖人是傳說中巍峨盛唐的,我們大周可沒有聖人。”

    寶玉點點頭,伸手解開雀金裘的盤扣,往一旁走。李貴嚇了一跳,連忙在後麵跟著,連帶茗煙的小臉都變了顏色,翻個跟頭在前麵引路。

    他們看見寶玉走進小巷,麵對那祖孫兩人,雀金裘就要脫了下去。

    李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撕心裂肺苦嚎道:“爺,您可別這樣,您千萬別這樣。這可是老祖宗給您的雀金裘,您要是脫了,咱們屋裏的,一個都不要活!”

    寶玉的手掌停住,那邊茗煙看看稚童,再看看自己,哼了聲‘便宜了你’,就脫了衣裳。李貴受到啟發,連忙把外麵的錦衣脫了,變成一條肌肉粗壯的黑狼,地上一滾,又把最外麵的錦衣穿上。

    地上躺了裏麵的棉衣、內襯,並著雪白的細布裏衣一套。茗煙沒這麽麻煩,仗著自己歲數小,脫個精光,也隻把最外麵的藏青色錦衣穿上。

    寶玉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有點覺得——就算這潑猴長大了,怕是也不在乎在人前露個精光。

    【挺不要臉的。】寶玉笑笑,對茗煙伸出手。

    要不怎麽說潑猴呢,茗煙性子野,腦子也是個很管用的,他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又扯了李貴的衣裳,抓出百枚串成一串的兩串大錢來,把繩子扯了,抱懷裏等寶玉。

    寶玉抓起一把,大約三五十個的樣子,並衣裳一起遞給稚童。

    稚童挺懂事,地上磕了頭,這才伸手去接,臨了沒抓穩,有一個大錢滾在了地上,連忙跑過去撿。他不急著穿衣服,與能夠買來食物的大錢相比,冷,真的算不上什麽。

    不嚐試饑餓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那種想要把自己都吃掉的可怕滋味。

    寶玉追上去,拿衣服給稚童裹了,李貴有樣學樣,幫著老婦人裹上厚實的棉衣。寶玉讚許點頭,幫小童去撿大錢,卻被人搶先一步,捏走了銅錢去。

    寶玉抬頭,看見是個矮小老頭,一身員外銅錢雙襟大褂,駝背拄拐。他見老頭把銅錢塞進懷裏,也不惱,隻是後退一步,靜靜看著。

    這老頭無聲無息,沒看到時,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是臨看到了,自己的文山就不斷震動,才氣翻湧,自發轉換了正氣護體。

    他細看兩眼,卻是笑了。

    魑魅魍魎,守財奴。

    【一副小老頭模樣,穿員外銅錢雙襟大褂,駝背拄拐。有人給錢它會收下,但有人抓它逼索錢財的,它會炸成一團煙氣兒,讓這人倒黴三年。】

    【這守財奴沒別的本事,除非搶他錢財,不然害不得人。】

    寶玉腦子裏轉過《大周外史》中,關於守財奴的描寫,讓茗煙給稚童補了一枚大錢。看來守財奴把銅錢當成給它的了,不可能要回來。

    之所以被稱為守財奴,就是因為它寧願死,都不肯交出手裏的錢財,也沒人能殺得死它。

    當然,也有例外。

    守財奴心地善良,最是疼愛孩子不過,要是遇見可憐的小孩,會拿出銀錁子給人,有五兩、十兩,甚至五十兩一百兩不等。這份善心極好,可惜會給小孩惹來災禍,它隻是看著,也搖頭,也歎氣,就是不幫手。

    想及此處,寶玉呆了一下,看向守財奴的身後。

    後麵跟著幾個人,流裏流氣,一副潑皮模樣。他見那些人眼睛發光,連忙看向守財奴枯瘦的手掌,果不其然,守財奴拿出了一個銀錁子。

    不多,五兩重。

    很多,能要人命。

    守財奴愛憐的看著稚童,銀子遞在半路,被人抓住了手。它看向寶玉,一雙老眼滿是猙獰,嘴角沁出綠黃色的煙氣兒,沾著要倒黴三年。

    銀子到稚童手裏,怎麽都不關它事,但是從它的手裏搶,可就犯了忌諱。守財奴以為寶玉要搶它銀子,那焐死人的煙氣兒,也就蔓延開來。

    李貴驚得要扯寶玉,茗煙這潑猴更直接,嗖出爪子就要開打。

    寶玉對守財奴笑道:“別慌,我沒想搶你的銀子。”

    守財奴呆了一下,嘴巴驀然張大,好像個蛤蟆一樣把彌散的綠黃色煙氣吞進肚子,疑惑的看寶玉。

    寶玉把它的手腕放開,又把稚童護在身後,這才笑問道:“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一句話?”

    “什麽話?”守財奴的聲音有點尖,刺耳。

    “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第一個字出口,寶玉就感覺不對,可他停不下來。隻見平地卷起一陣無名冷風,硬是把牆壁都炸裂了去。好在他是說話的人,這股子滿是澎湃炸裂感的穿堂風,對他沒有影響。

    他護住稚童,李貴和茗煙想要上前,被他使個眼色,連忙保護了老婦人。

    那些地痞就不怎麽幸運,被炸得鬼哭狼嚎,卷出巷子外摔了個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