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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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儀聽了楚雲宮的話,抬起頭時,恰巧與沈烈目光相對,見沈烈一身青衫儒生打扮,蘇儀眼神之中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後者連忙低下頭去。



    楚雲宮似乎察覺到了蘇儀眼中神色,當下也不與其多多寒暄,隻是將蘇儀帶到沙盤旁邊,臉色凝重的說道:“此番請王老先生相助,實屬無奈之舉,既然老先生安排了公子前來為我助陣,那我便是肯定相信公子的能力的,隻是出於某些原因,我沒法給公子軍師之命,而且公子前來助陣一事,也不可與外人道也,所以隻好先委屈公子扮成我的親兵侍衛,以後大小事宜的商討,我們都在這帳內進行,不知公子可有意見?”



    蘇儀疑惑的看了看楚雲宮,隨後又好像明白了什麽,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楚雲宮連忙解釋道:“公子不要誤會,我絕對不是想要搶占公子的功勞,等日後擊退了敵軍,我一定在功勳薄上為公子記上首功。隻是眼下之舉,我著實是為了公子安全著想。”



    “將軍的心意,蘇儀明白,一切依將軍所說的便是。”



    蘇烈說完,隨後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沈烈。



    楚雲宮見狀,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上前介紹道:“哦,這是沈烈,我一個故人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便想著來軍中投奔我,隻是這來的不是時候啊!”



    “沈烈見過蘇公子。”見楚雲宮向蘇儀介紹自己,沈烈便先對蘇儀打了招呼,隻是打完招呼以後,立刻低著頭,不敢和蘇儀目光相對,總覺得這個蘇儀眼神好像能洞穿人心一般。



    “沈兄不必這麽見外,以後都是自己人,你我年紀相當,便已兄弟相稱吧。”蘇儀見沈烈似乎有些因為畏懼而躲閃,便對他溫和的笑了笑。



    沈烈這才抬起頭,對著這個看起來高深莫測卻又有點不狂放不羈的兵家傳人,露出了一絲拘謹的笑容。



    楚雲宮命人拿來兩套適合二人穿的軍裝,兩人進到簾子後麵換上。換好之後,楚雲宮看了看兩人,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一個儀表非凡,神態之中盡是灑脫,一個清秀俊朗,眉目之中都帶著一股子書生氣。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也同時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楚雲宮走到沙盤旁邊,指著沙盤上的幾處旗子,將眼下雁蕩的局勢分析給蘇儀聽。



    蘇儀才聽到一半,便打斷了楚雲宮的話,臉上露出和沈烈一模一樣的凝重神色。



    “將軍,其實鎮北軍的布防我已經清楚了,我是從西潼關上山來的,先是經過了李將軍的西段守衛線,隨後又繞過了將軍所在的中段守衛線去到了顧將軍所在的東段守衛線,了解清楚了鎮北軍的布防情況之後,最後才過來與將軍會麵。”



    聽到蘇儀的話,沈烈眼神之中露出一絲欽佩。



    楚雲宮讚賞的說道:“不愧是兵家傳人,既然形勢你已經了解,那就目前來說,可有退敵之策?”



    蘇儀淡淡一笑,隨後問道:“將軍,恕我冒昧的問一個問題,希望將軍如實相告。”



    “但說無妨!”



    “請問將軍,將軍手下的這二十萬兵力,與顧李兩軍相比,戰力如何?”



    聽到蘇儀的話,沈烈和楚雲宮眼神之中都有些不解,眼下的敵人是大燕,並不是顧李二人,怎麽他會拿三段鎮北軍的戰力作比較。



    “雖然比不上當年的蒼龍銀甲軍,但是我這二十萬鎮北軍的戰力確實比其他兩軍要強一些。”楚雲宮這話雖然有些王婆賣瓜的嫌疑,不過說的確實是實話,這二十萬的鎮北軍,都是他親自調教出來的,他的治軍之法,都是從傅朝年身上學來的,雖然他私底下看起來是個頗有儒家風範的人。可是一到了練兵場上,他就會變成另一幅鐵麵修羅的模樣。 



    蘇儀聽到楚雲宮的話,依舊臉上帶著笑意,隨後一句話,令楚雲宮大驚失色。



    他說道:“將軍是想保住這二十萬軍隊還是想保住雁蕩山?”



    楚雲宮和沈烈二人滿目震驚。



    “你這話什麽意思?”楚雲宮冷冷的問道



    “將軍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將軍若是想保住雁蕩山,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棄車保帥?”蘇儀看著沙盤,收起了臉上笑意。



    “怎麽個棄車保帥法?”楚雲宮追問道



    “若是想保住將軍手下的這二十萬鎮北軍,隻需按兵不動,若是想保住雁蕩山,將軍隻能留下五萬人在這裏,其餘十五萬兵力,分掉給顧李兩軍。如此,才有些許勝算!”



    楚雲宮神色震驚,當下皺著眉頭開始思索蘇儀話裏的意思。隨後如恍然大悟一般問道:“你的意思是,大燕不會選擇我這裏作為突破口?”



    蘇儀回答道:“不錯,”說完之後,又拿出他之前所帶的那個大大的木箱,打開木箱之後,裏麵放的全是書,還有一張類似羊皮的紙張和一個布包,打開來,包裏是一堆大小差不多的小石頭。



    楚雲宮和沈烈二人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蘇儀將那張羊皮紙攤開,隨後在羊皮紙上開始推演布陣,不一會兒,便將兩軍對峙的情形通過石子的縱橫排列清楚的呈現在了羊皮紙上,竟是比那沙盤更加讓人看得明白。



    “將軍請看。”蘇儀指向羊皮紙,開始推演起來。



    “雁蕩山的三段防線,將軍所占據的位置,乃是中心點,且先不管趙廣統領的那二十萬鎮北軍,就東西兩端的顧李二軍已然互成犄角之勢,敵軍之所以目前遲遲不發動進攻,就是為了要摸清我們的兵力部署,而眼下雁蕩山如此簡陋的布防,定然逃不過敵軍探子的窺視,lòu dòng在哪,想必大家都能一眼看出,可若是現在改變布防,已然來不及,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就隻能以目前的兵力布防做出出乎敵軍意料的舉動。才能達到兵行險著的奇效。”



    蘇儀說完,征求似的看了看楚雲宮,楚雲宮雙手環抱於胸,聚精會神的看著羊皮紙上的推演,見蘇儀停下動作,才回道:“恩,你繼續說。”



    蘇儀微微一笑,隨即再開始擺弄起羊皮紙上的小石頭。



    口中一邊說道:“敵軍一定不會輕易進攻中段的守衛線,因為就算將中段攻破,那麽他們要麵臨的便是顧李兩軍的夾擊包圍,若是他們陷入了顧李兩軍的包圍圈,那麽更讓他們頭痛的便是大後方由趙廣統領的那二十萬養精蓄銳的鎮北軍。所以,他們隻會選擇東西兩端作為突破口,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要讓將軍將兵力分調給顧李二軍,東西兩端各有二十萬的兵力部署,而大燕有百萬,即便是各抽調四十萬去攻打顧李兩軍,再留下二十萬來牽製將軍的中段防線,到時候,三段守城軍,誰也沒有辦法支持誰,趙廣自然是不用說的,他的那二十萬鎮北軍,要麽是作逃亡之用,要麽就是等著敵軍陷入顧李兩軍的包圍圈,想要他雪中送碳,斷然是不可能的。他,不會冒這個險。”



    楚雲宮若有所思的聽完蘇儀的分析之後,隨即蹲下身子,將羊皮紙上中間那一堆石子往旁邊兩堆各挪了一點。



    然後問道:“就算我按照你說的,把兵力分調給顧李二軍,隻留五萬在中段,那你怎麽就能保證東西兩段多出我這幾萬兵力之後就一定可以守住防線?”



    蘇儀微微一笑,伸出手,將那中間僅剩的一小堆石子堆成了一個尖刀模樣。



    “所以,接下來就要看將軍你的了!”



    “我要如何做?”楚雲宮看著那被堆成尖刀的石子,不解的問道,同時,一旁的沈烈也疑惑的看著蘇儀。



    “主動出擊!”蘇儀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而楚雲宮則是一臉驚駭的望著他。



    “你要我以五萬兵力去攻打大燕的百萬之師?這不是自尋死路?”



    “將軍莫急,聽完我接下來說的,再看看這仗能不能打!”



    “你說!”



    蘇儀伸出手,將羊皮紙上的石堆再作了一次變化。



    “前兩天剛剛下了一場冬雨,這場雨本是敵軍的最佳攻城時機,可是他們錯過了,他們大概也意識到了這點,所以他們在等。”



    “且慢!”楚雲宮打斷蘇儀的話,接著問道:“下雨天城牆濕滑,攀爬不易,你為何說那場雨是最佳攻城時機?”



    蘇儀笑著搖了搖頭,還沒回答楚雲宮的問題,



    而一直在旁邊觀察的沈烈脫口而出道:“火油!”



    “火油?”楚雲宮疑惑的看著沈烈。



    蘇儀聽到沈烈說出火油之後,便轉頭看著他,眼神之中露出一絲讚賞的神色。



    “沈兄說的不錯,正是火油,其實對大燕來說,攻城最大的難度不在於攀爬,而在於城牆上的那一支支火油弩。眾所周知,大燕乃極寒之地,常年冰天雪地,大燕將士的耐寒程度,比之我軍,要強出不少,這也正是大燕軍隊彪悍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們根本不畏懼寒冷,一場和著北風的冬雨對我們來說,打在身上,猶如刺骨尖錐,即便是鎮北軍的將士,也會凍得手腳發麻,連wǔ qì都抓不穩。而對於大燕的將士來說,這種程度的冬雨隻是小菜一碟,而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對他們破防造成最大威脅的火油弩,在這個時候,根本發揮不出作用。所以,等一場冬雨,便是他們要借的天時。”



    蘇儀說完之後,見沈烈與楚雲宮都望著他沉默不語,沈烈先前已經想到了雨天會令火油弩失效這一點,可是沒有想到氣候對兩軍士兵造成的影響,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二人的差距。



    而楚雲宮看著蘇儀時,眼中滿是欽佩之情,可是蘇儀接下來說的話,便更讓他震驚。



    “我領家師之命以後,便星夜兼程的趕來,一路上,偶爾會抬頭夜觀天象,於是,我發現前兩天那場冬雨下過之後,十日之內,便會再下這個冬天的第二場雨。”



    “也就是說,十日之內,大燕勢必會借著這場冬雨發動攻擊?”楚雲宮急迫的問道,因為他知道,按照蘇儀的說法,火油弩在失去效果之後,敵軍要破防便在頃刻之間。



    “不錯,所以我要將軍主動出擊!”蘇儀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著楚雲宮。



    “以少打多?如何打?”楚雲宮再問道。



    蘇儀伸出手掌,輕輕的搓了搓,放在嘴邊嗬了一口氣。



    繼續說道:“咱們也借天時,而咱們要借的這個天時,五日之內,必會出現。”



    帳外有細細的風聲刮過,吹起軍帳簾子的一個角,寒風湧進帳內,沈烈覺得有些冷,也搓了搓手。



    楚雲宮聽完蘇儀的話,仍是不得其解,而正在搓著雙手的沈烈,望著那被風刮起一角的帳簾,突然雙手一拍,恍然大悟的說道:“借北風,以火攻?”



    楚雲宮頓時豁然開朗,而蘇儀則對著沈烈微笑著拍了拍手,讚賞之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