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籠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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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宮在信中將蘇儀的計劃全盤告知,隻是隻字未提沈烈與蘇儀兩人,命人將信送出去後,他便帶著打扮成親兵的蘇,沈二人來到城牆之上。自營帳前,一路走來,將士們看到楚雲宮,都會帶著尊敬的微笑跟他問好。足以見得楚雲宮在將士心中的位置,他雖然治軍嚴厲,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心係百姓心係大禹的好將軍。
城牆上,楚雲宮負手而立,向遠方眺望,北風呼嘯,刮的他肩上的猩紅披風獵獵作響。沈烈與蘇儀二人,靜靜的站在楚雲宮的兩側,城牆上的一眾士兵都沒有見過楚雲宮身邊何時有過親兵。兩人生的眉清目秀,俊朗不凡,眾將士不禁紛紛側目,悄悄將目光投來。被一旁巡視的雷豹見到之後,大喝一聲,“看什麽看,都給我仔仔細細的盯著!”
楚雲宮看了看遠處烽火台上豎著的那麵印著楚字的旌旗。眼神之中有光閃爍。
雁蕩山背部,離守衛線還有三十裏路的一處大峽穀中。穀口有插著一麵巨大的幡旗迎風飛舞,幡旗上是一副代表著鎮北軍的龍圖騰,圖騰的正中間,寫著一個大大的趙字。
峽穀之中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營帳占據,一眼望去就如同蜂窩。
此時,峽穀之中的一處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軍帳,帳內燃著篝火。一個身著華服,體型巨大的胖子高高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身下墊著一張大大的白虎皮,胖子將自己龐大的身軀深深的陷入虎皮之中,才覺得沒那麽寒冷,北蒼的鬼天氣,他實在適應不了。
胖子身邊有三個貌美的侍女,一個為其捶腿,一個為其捏背,還有一個正用手剝著不知是什麽水果的果皮,剝完之後,嬉笑著伸到胖子嘴邊,胖子眯著眼,一口將水果吞下。
帳內正中間的鐵鍋內燃著一堆篝火,有三張桌案圍著篝火擺放的整整齊齊, 每一張桌案前,都坐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印有兩儀圖案的道袍的中年道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烤著篝火,細細的品著杯中的茶。一個桌案上放著一把長劍,雙手環抱於胸,閉目養神的青年人。還有一個蓄著山羊胡看起來一副軍師模樣的瘦弱男子。
此時,那名山羊胡的男子正在將一封信念給那個虎皮椅上的胖子聽。
山羊胡男子手中的信,正是從楚雲宮寫給元帥趙廣的信。
也就是窩在虎皮上的那個胖子。
男子念完信以後,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趙帥,楚雲宮要把自己的兵力分調給顧李二軍,您意下如何?”
那虎皮上的胖子沒有回話,隻是嘬了嘬嘴,吐出一粒水果核,然後不耐煩的說道:“你看著辦,你覺得行就行!”
山羊胡男子笑嘻嘻的回道:“遵命!”
隨後退回到桌案前,拿出紙筆迅速的寫了三封信,隨後吩咐三人各自送往三軍。
做完這些之後,他又走到趙廣身邊,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說道:“趙帥,楚雲宮這火燒連營一計,實在是秒的很,依我看,要不此人暫時先?”
虎皮椅上的胖子沒等山羊胡把話說完,便如同一個圓球一般從虎皮上彈起,一腳踹在山羊胡的胸口,將山羊胡踹出幾米遠。隨即看著被踹到在地的山羊胡惡狠狠的說道:“要不什麽?要不留他一命?要他狗命是我爹的意思,你敢留?”
山羊胡男子聞言,顧不上肺腑傳來的劇痛,連滾帶爬的爬到趙廣腳下,哭喊著說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屬下隻是覺得趙帥可以留著此人一用,不過既然是太傅的意思,那便是他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該死的。”
這時,那名原先靜坐著養神的青年男子,突然從桌案前彈起,一道光影從山羊胡男子的眼前掠過。趙廣一聲慘呼,下一刻,男子已經回到了座位上,劍已入鞘。
然後,一顆圓滾滾的東西從趙廣腳邊滾過,山羊胡男子的雙手仍然緊緊的抱著趙廣的腿,隻是脖子上一道碗口大小的疤,正咕咕的往外噴著血。
趙廣愣了一下,看著地上滾落的那顆頭顱,隨後對著青年男子破口大罵道:“何無道!你他媽下次shā rén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一聲?”男子眯著眼,往胖子那邊瞥了一眼,口中冷冷的說道:“哦!”說完又繼續閉上眼,養起神來。
“哦,哦你爹的頭!真他娘是個畜生,活生生的一條人命!說沒就沒了!”趙廣仍舊對著那名叫何無道的男子罵罵咧咧。
趙廣瞪著一對碩大的死魚眼,痛惜的看了看被噴濺上鮮血的虎皮和身上的衣袍,遺憾的說道:“唉,真他媽沒救了!虎皮!新的!蟒紋袍!新的!都他媽算你頭上,讓你爹給我賠!”
男子聞言,依舊閉著雙眼,淡淡的回道:“哦!”
趙廣見狀,伸出手,揉了揉額頭,又一屁股陷進了虎皮之中。
而從始至終,那名身著兩儀山道袍的中年道士,都不曾發出一言。
此時,在距離北蒼萬裏之外的大禹皇城之中,
一個年級約莫十七八歲身著龍紋長衫的少年,正半趴在地上,逗弄著地上籠子裏的一隻尖嘴大鳥。涼亭的石桌上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身邊圍著幾名侍女,正為老者的杯中倒茶。
老者從麵相看來,慈眉善目,如同廟裏的菩薩。
他慈祥的看著趴在地上的少年,麵帶微笑的說道:“皇上,地上涼,你要玩就把鳥籠提到桌上來玩,趴在地上像什麽樣子?這要是讓人看見,多不好。”
少年忙著逗弄籠中的大鳥,頭也不抬的說道:“沒事兒,趴著好,我就喜歡趴在地上玩兒。”
老者嗬嗬一笑,從桌上的果盤之中抓起一顆水果丟到口中,然後微笑著說道:“皇上,你這樣終日沉迷在遛鳥釣魚之中,也不是辦法,朝中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親自來處理的!”
地上的少年聞言,抬起頭,調皮的衝著老者一笑,“朝中之事,不是有太傅替我把關嗎?一切您做主就好啦!”
老者聞言,臉上露出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委屈的說道:“皇上有所不知,有些事,就算是老臣,也無能為力啊!”
少年一聽,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中,露出一絲疑惑。“哦?還有太傅作不了主的事?”
“皇上,你這話可是折煞老臣了,老臣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哪能事事都由我說了算啊?”太傅趙鹿嗬嗬一笑,臉上竟是真的有一絲慚愧之色。
幼皇先是一愣,隨後抬起頭問道:“比如?”
“比如眼下的北蒼!”趙鹿瞟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皇上,隨後目光深邃的往涼亭外望去。
幼皇再一次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鳥籠挪開,似乎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區區一個北蒼,要丟也就丟了,大燕兵強馬壯,又都是些不講道理的蠻子,咱們打不過人家,也很正常,再過個三五年,等咱們國力強大了,讓元帥再帶兵收回來便是,太傅不用心焦,保存實力才是關鍵。”
趙鹿轉過身子,眼神之中隱約有淚光閃動。
“皇上啊,你有所不知,我那個兒子,哪點都好,就是脾氣倔,勸也不聽,他就是寧可丟了性命,也不會讓北蒼丟失寸土。老臣這一次是真的擔憂啊!”
幼皇見趙鹿聲淚俱下,心中有些不忍,上前安慰道:“太傅不必擔心,元帥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趙鹿抹了抹眼睛,雙眼通紅的看著幼皇。
“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準!”
幼皇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但說無妨!”
趙鹿聞言,從椅子上一下站起,作勢便要下跪,幼皇連忙扶住。
“太傅這是做什麽?你要什麽?我答應你就是了!”
“老臣懇請皇上,若是我兒趙廣有命從北蒼活著回來,望皇上能看在他這麽些年誓死守衛北蒼的份上,赦免他的失職之罪!”
幼皇先是一愣,隨後哈哈笑道:“我當什麽事呢,太傅請放心,元帥這麽些年誓死守衛北蒼,建功無數,要不是元帥的威名與才能,北蒼早就被大燕攻破了。若是隻因為這一次失職,我便要治他得罪,那往後誰還敢替朕來守這片江山?太傅你說對不對?”
趙鹿仍舊不滿意,小聲道:“皇上,倒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體諒那些在外浴血沙場的將士,到時候就怕朝中有人搬弄是非啊!”
“太傅你放心,等元帥班師回朝,我親下赦免令,我看誰敢在朝中搬弄元帥的是非?”幼皇一拍桌子,聲色俱厲的說道。
趙鹿嘴角牽動,感激涕零的說道:“皇上聖明,體恤臣下,心係蒼生,實乃大禹之福啊!”
“哦?是嗎?哈哈,這都是太傅教的好!教的好!”幼皇哈哈大笑,隨即離開座位,繼續趴在地上玩籠子裏的那隻大鳥去了,手中棍棒在大鳥身上一陣亂捅,一不小心,戳到大鳥的一隻眼睛,大鳥一聲嘶鳴,在籠子裏使勁的撲騰著翅膀。
幼皇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一下從鳥籠前彈開。
確認大鳥無法飛出傷人之後,又上前一腳踢在鳥籠上,口中惡狠狠的罵道:“該死的扁毛畜生,被關在籠子裏了還不老實!”
籠中大鳥,一隻眼睛被戳瞎,正咕咕往外呲著血水。
幼皇氣呼呼的看著鳥籠,趙鹿這時站起身來,微笑著對幼皇說道:“皇上,那老臣就不打擾你逗鳥了,不過我看這扁毛畜生長的倒是有幾分凶相,皇上還是小心些,不要被這畜生給啄到了。”
幼皇聞言,收起臉上怒色,站起身恭敬的說道:“那太傅就慢走了,要不留在宮內吃過晚飯再回?”
“不了不了,老臣什麽身份,豈能與皇上一同用膳?”趙鹿推遲道。
“誒,太傅這是什麽話,你在朝的這些年,為大禹,為百姓,作了多少好事?你父子二人便是這大禹的頂梁柱,莫說在這宮內吃頓飯,便是太傅常住在宮中,我也不能讓外人說你什麽!”
趙鹿停下腳步,慚愧的擺了擺手道:“皇上過獎了,皇上的好意,老臣心領了,這飯就先不吃了,等我兒班師回朝,再請皇上到老臣府中飲杯水酒吧!”
“行,沒問題,到時候一定和元帥一醉方休!”
趙鹿嗬嗬一笑,轉身往涼亭外走去。身後傳來皇上打罵大鳥的聲音。
“來人啊,把這隻扁毛畜生給我丟到池子裏淹死,不要再讓我看到它!”
趙鹿腳步一頓,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隨後又搖了搖頭,繼續微笑著往外走去。
不久之後,皇城內的一處豪門大院之中,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手上拎著一隻濕漉漉的死鳥,朝著院中的老人說道:“太傅大人,都檢查過了,什麽也沒有!”
太傅趙鹿,眼神之中露出一絲精芒,冷笑著道:“沒事了,拿到外邊丟掉吧!”
男子拎著死鳥走出院子,院中老人昂首挺胸,負手而立,微眯著雙眼,口中喃喃的說道:“秦少陽啊秦少陽,你可千萬不要背著我耍什麽小把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