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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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蘇儀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柱檀香,沈烈跟著他走到城牆邊下,蘇儀點上檀香,一縷細煙剛升起,便被風吹散。今天的風尤其大,雁蕩山上的樹被吹得彎了腰,沈烈縮了縮了脖子,心中猜想著蘇儀點香的目的。



    蘇儀突然轉過頭,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問道:“我上次給你的那本書你看了嗎?”



    沈烈一拍額頭,道:“哎呀,我這個腦子,我忘記了,我給放到劍匣裏了,忘記取出來了。”



    蘇儀先是一愣,隨後狡黠的說道:“沒事,有時間慢慢看,別讓外人看見了。”



    沈烈“嗯”了一聲,然後看著牆角的那柱香問道:“你在這裏點香做什麽?”



    蘇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道:“拜菩薩啊!咱們這都要上戰場了,臨時抱抱佛腳,求個心安嘛!”



    “那怎麽不擺點貢品?你這樣很沒誠意的!”沈烈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



    蘇儀一拍額頭,道:“我怎麽沒想到?你說的很有道理啊,要不這樣吧,你去燒火營取兩個饅頭來?”



    沈烈一聽,背轉過去,道:“我才不去,是你拜佛又不是我拜佛。”



    “咱哥兩分什麽你我啊?菩薩保佑我不就是保佑你嗎?”蘇儀上前一把攬住沈烈的肩膀,搖晃著說道。



    沈烈拍掉搭在他肩上正想蹭泥巴的髒手,冷冰冰的說道:“少來這套,葉叔叔已經用過很多次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把泥巴蹭在我肩上?”



    “葉叔叔?是誰?”蘇儀尷尬的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將腦袋湊到沈烈麵前,好奇的問道。



    沈烈察覺自己差點說漏嘴,麵不改色連忙說道:“哦,我一個鄰居。”說完自顧自的往營帳走去。



    蘇儀望著他的背影,微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又轉頭看了看牆角的檀香,再小跑著追上了沈烈的步子。



    “誒,你怎麽不問我是怎麽知道你的武功修為的?”



    “哦,懶得問,你是高人嘛,高人總有些窺視人的本事的。”



    “嗬嗬,算你聰明,那你告訴我,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幹嘛?” 



    “不幹嘛,就問問。”



    “哦,自學的。”



    “不說拉到。”



    “好。”



    “……”



    沈烈走的很快,蘇儀幾乎跟不上他的步子,到了營帳的時候,故意裝出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埋怨道:“你是狗變得嗎?”



    “跑的這麽快?”    



    沈烈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帳內傳出一聲:“誰在罵人?說誰是狗呢?”



    蘇儀目光一亮,隨後走近營帳,道:“將軍,沒事,我在說剛才看見外麵有一條小狗在跑呢。怕不是山下農夫家裏走丟的狗吧。”



    楚雲宮看了二人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幹什麽去了?”



    “拜佛去了!”沈烈不等蘇儀說話,搶著回道



    楚雲宮正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麽,聽到沈烈的話,抬起頭道:“哦?拜佛?”



    蘇儀接過話頭道:“是的,我們拜佛去了,給菩薩上了柱香,讓她保佑我們這次行動順利進行。”



    楚雲宮皺著眉頭道:“整個大禹都沒幾人信佛,你信佛?”    



    蘇儀笑了笑,道:“人一緊張,就想信點什麽,又怕三清祖師爺太忙,所以就抱抱佛腳嘛。” 



    “那你緊張什麽?”楚雲宮覺得蘇儀似乎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



    蘇儀有些委屈的問道:“將軍,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不緊張嗎?”



    楚雲宮沒好氣的說道:“那我也沒拜佛!”,說完以後不理二人,徑直走到帳外看了看天色,北風刮的臉色凝重的說道:“時辰差不多了。”



    晚些時候,百人小隊在楚雲宮的營帳前集結完畢,一百人輕裝上陣,每個人身上都裝著幾袋子火油,背著gōng nǔ,掛著邊jun1 dāo。  身後是一百匹精選出來的上等戰馬,每匹馬的馬蹄上都裹著幾層棉布。為防止在奔襲的時候踩踏出太大的動靜。



    其中由衛錚,沈烈,蘇儀,各領三十人,小隊到了敵營外圍的樹林之後,由這三隊人悄悄潛入敵營放火燒糧草,剩餘的十人在林中看管戰馬,火勢起來以後,所有的人再迅速撤回林中,騎上戰馬撤退,而想要這一切順利進行,那便要楚,顧,李,三軍同時發動襲擊,重甲騎兵配備火油弩,目的就是要弄出動靜,製造混亂,動靜越大,敵人就越是緊張,這樣才能讓百人小隊避開敵軍的視野。



    楚雲宮身披重甲,左手抱著銀盔,右手端著一隻酒碗,他神色凝重的看著眾將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閉上眼睛,感受撲麵而來的北風刺骨,頭上發絲飛旋,不知想了些什麽,良久之後,睜開雙眼,眼中閃爍著一絲精芒,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從頭到尾都散發出一股與先前儒士風範大相徑庭的氣質。他望著眾人,壯懷激烈的說道 :“此次行動,關乎雁蕩存亡,諸位若是凱旋歸來,軍功簿上通通記頭等功,我不拿一分。楚某慚愧,不能與諸位兄弟共探虎穴,無以相送,唯有奉上一碗烈酒驅寒,天寒風大,早去早回。兄弟們,幹!”



    “幹!”眾將士齊聲喊道,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隨後將酒碗用力的往地上一摔,酒碗應聲而碎!



    沈烈從來沒有這麽興奮過,他覺得身體之中似乎有股力量就要破體而出,這種蠢蠢欲動的感覺很奇妙,他讀的任何一本書中都沒有提到過。倒是他從來沒有摔過酒碗,所以力用的小了些,就像隨意丟出去一般,酒碗落在地麵,砰的一聲,把泥地砸出了一個小坑,然後滾了兩圈,剛好滾到蘇儀的腳邊,蘇儀憋著笑,臉漲得通紅。



    喝過壯行酒之後,衛錚抹了一把嘴邊的酒漬,轉身對身後眾人喊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生死相隨,同去同歸!”



    眾將士振臂回應道:“同去同歸!”



    衛錚隨即一聲令下。“出發!”



    眾將士騎上戰馬,疾馳而去!



    



    百人小隊走了之後,楚雲宮慢慢的將手中銀盔戴上,走上了城牆。



    城牆外,除去百人小隊之後,剩下的三千破陣營,與魏如山統領的一萬象騎營已經集結完畢,整裝待命。



    城牆內的牆角下,蘇儀先前點的那柱檀香,居然還有一半沒燒完,也不知是何物所製,一名身著普通盔甲的士兵,走到牆角蹲下,靜靜的看著燃燒緩慢的檀香。扯過一節草根銜在嘴裏,悠悠的望著天色變暗。



    沈烈的馬技不怎麽好,盡管經過了兩天的訓練,可是這山地裏奔襲起來,仍是顛簸的胃裏難受,不過倒是因為心中那股莫名的興奮感,硬是把這種難受強壓了下去。



    百人小隊約莫奔襲了半個時辰,一路暢行無阻,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不過也畢竟還在鎮北軍的防線範圍之內。這時,衝在最前麵的衛錚突然勒住馬韁,其餘人馬也迅速停下,靠在一起,衛錚轉過身,對身後眾人說道:“過了這道山梁,前麵就是狼牙嶺,根據探子的線報,隻要穿過狼牙嶺,往前十裏,便能看見敵人的糧草營。咱們先在此休整片刻,等候襲擊xìn hào。”



    眾將士原地待命,這時,蘇儀下馬,走到沈烈身前,嬉笑著問道:“你臉色有點差啊,受不了顛簸的話,趁早說,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哦。”



    此時天色已經大暗,叢林之中更是沒有半點亮光,沈烈疑惑著問道:“天色這麽暗,你能看見我臉色不好?”



    蘇儀哈哈兩聲,說道:“我猜的!我是不是猜中了?”



    沈烈有些無語,轉過頭沒有理會他。



    蘇儀繼續說道:“別緊張,第一次都是這樣,習慣了就好!”沈烈突然回道:“你知道的這麽清楚?是不是因為你很緊張?”



    蘇儀笑聲戛然而止,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怎麽可能?我才不像你一樣弱不禁風。”



    “切!”沈烈掏出水壺喝了一口。



    “兩位兄弟聊什麽呢?”衛錚湊過來,笑著問答。



    “哦,沒什麽,我問他緊不緊張?”蘇儀搶先一步答道。



    衛錚看見沈烈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緊張,第一次都這樣,習慣了就好。”



    蘇儀聞言,哈哈的笑出了聲。沈烈垂下頭,歎了一口氣道:“我真的,不緊張。” 



    



    牆角下的士兵,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吐掉口中的半截草根,沿著牆角下一直往西走,身後那柱檀香剛剛燒盡。



    走到中段守衛線的邊緣時,突然開始狂奔起來,守衛線上的士兵隻見一道殘影從身前掠過,以為是看花了眼。



    眨眼之間,那名狂奔的士兵便消失在了山林間。



    這時,山中突然起大風了,站在城牆上的楚雲宮,抬起頭,肩上披風高高揚起,烽火台上那麵旌旗呼呼作響,他對著身旁的一位傳令士兵道:“點燃烽火台!”



    隨後楚雲宮走下城牆,走到陣前,身後是三千破陣營,與一萬重裝象騎營。



    他跨上戰馬,抽出腰上jun1 dāo,氣勢磅礴的喊道:“破陣營和象騎營的兄弟,隨我出戰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