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唯有人心不可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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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沒亮的時候,我就起床了,我泡了一杯熱騰騰的茶坐在陽台上,看著那抹朝陽緩緩升起,一雙大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捏了我一下:“準備好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端起熱茶最後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站起身:“好了,走吧…”
到了京都,我沒有直接聯係梁淑秋,而是打了個電話給霍淩,告訴他我想去府上拜訪梁淑秋,麻煩他安排一下。
霍淩在電話裏吞吐了幾口煙,意味深長的問我:“你是來找她談大買賣的?”
我看了眼身旁的黎梓落,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對霍淩說:“並不是。”
霍淩沉默了一會說道:“既然不是,那你不怕我把你賣了?居然敢聯係我?”
我咬了咬牙關:“說實話,我挺討厭你的,從我剛知道你這號人物時就看你不爽,甚至曾經恨毒了你,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以往認為的親哥胳膊沒了,若不是那件事,我後來也不會栽個大跟頭,我現在依然討厭你,但我的直覺不會騙我。
你不會把我賣掉,因為你怕以後沒臉下去麵對文青!”
霍淩似乎歎了一聲氣:“我的確不會賣你,但並不是因為文青。”
我有些疑乎的問:“那是?”
他沒再多說,而是告訴我:“晚上七點,巷子口等我。”
我也沒再深問,回道:“好。”
這一整天我都沒有什麽胃口,一直到晚上七點,才有一輛車子緩緩開到這裏,隨後停下,霍淩漫不經心的打開後座下了車,我也拉開車門,他神色淡然的看著我:“我和她說過了,她在家等你。”
我點點頭,他的視線忽然瞟向我身後的黎梓落,隨即略微震驚的說:“黎總?你…”
“好久不見。”黎梓落很淡定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他的眼神有些困惑的從他臉上又繞回到我身上,然後問我:“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我搖搖頭:“不需要了,你能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隨後看了眼手機抬頭對他說:“八點!八點左右我會結束這場談話。”
霍淩若有所思的說:“我知道了。”
然後我走到黎梓落身邊牽住他,他反手握住我有些擔憂的問:“一個人行嗎?”
我強撐起一絲苦笑:“我很小的時候剛到蓉城,怕學校裏的同學排擠我,甚至裝病不去上學,你不就說過我,人可以逃避這世上的痛苦,這是每個人的自由,也是人的天性,但實際上唯一能逃避的,隻是這逃避本身。”
他眼裏閃著動容,我苦澀的咬了下唇:“我不是那個膽小怯懦的女孩了,有些事情,我必須麵對!況且,有你在這,我不怕!”
他心疼的緊緊捏了捏我的手:“去吧。”
我鄭重的點點頭,他鬆開了我,遠遠看著我走向那條深巷,就像目送一個一手培養的戰士趕赴沙場一般,有欣慰、心酸和無奈…
那條巷子並不算太長,我卻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我的思緒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從我有記憶開始,直到我離開大山,太多的回憶像洪潮一般,特別在我養父去世後,這樣的洪潮時常會衝擊著我的心髒,讓我感到無能為力。
我本以為和黎梓落在一起後,他對我的嗬護漸漸讓我忘了過去的傷痛,可沒有想到這樣的傷痛有一天會以這種形式殘忍的想把我摧毀!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那扇大門前,躊躇了一會,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按響了門鈴。
我又聽見那條大狗的叫聲,不一會有人來替我開門,這女人我上次來見過,是霍家幫工的張嬸,她打開門看見我後對我說:“太太在裏麵等你了。”
我點點頭隨她進家。
梁淑秋似乎聽見動靜從樓上下來,她穿著一件深紅色蝙蝠式的寬鬆毛衣,下身淺色直筒褲,這樣一個看上去穿著隨意可親的中年婦女,真的很難和她的背景聯想到一起。
她看見我進家後,熱情的朝我走來握起我的手說:“你昨天沒提前告訴我你要來嘛?晚飯吃了沒?”
我笑了笑說:“吃過了,也沒什麽大事,正好來京都,順便來看看你,找你聊一聊。”
她把我拉到客廳,讓張嬸泡了茶,然後問我最近忙什麽,我說能忙什麽,公司裏的事情一大堆,隨後又聊了一會有的沒的,她便問我:“那件事考慮的怎麽樣了?最近問你,你也一直沒給我答複。”
我沒吱聲,看了眼在旁忙碌的張嬸,梁淑秋立馬站起身走到張嬸旁,似乎低聲交代了她幾句話,然後張嬸便和我笑了笑,出了門。
隨後梁淑秋又坐回我對麵的沙發上,我看了眼樓上問她:“霍淩舅舅不在家?”
梁淑秋說:“是啊。”
我端起麵前的茶杯,吹了吹漂浮在上麵的一層茶葉淡淡的說:“那還真是巧了,我兩次來都沒碰見。”
梁淑秋眼神從我臉上一閃而過也端起茶杯說道:“他總是那麽忙。”
我並沒有喝,便再次把茶杯放下:“茶是好茶,隻不過,不同水質泡出來的口感到底是不一樣,你說對吧?”
梁淑秋深看我一眼,隨後淡笑道:“你還沒喝呢。”
我也笑了低下頭盯著那杯茶:“我要是喝了才發現水質破壞了口感,到時候一嘴苦澀,豈不是遲了?”
梁淑秋的笑容漸漸退去,也安靜的盯著麵前的茶盞,我們兩都沒再說話,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靜得仿若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
我等了一會,她到底沉得住氣,依舊沒有率先開口。
我看了眼牆上的鍾,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鍾,便單手搭在沙發靠墊上凝神盯著她:“你知道從小沒媽的孩子有個什麽特點嗎?”
她依然盯著茶盞沒有看我。
我便自顧自的說道:“就是對任何人都特別敏感,特別是陌生人。”
我看見她的手指輕微顫了一下,隨後,她拿下了桌子放在腿上。
我緩緩將雙腿交疊在一起牢牢注視著她:“你短短十年時間,從一個不起眼的研究員混到那個位置,你從學校畢業後,人生就像被精密規劃好一樣,你從來沒有浪費過任何一個可以改變你仕途的機會。
在這條路上,我相信如你所說,並不容易,困難重重,甚至有很多你所謂的隱性規則,在這樣的大環境中,我相信就連很多男人都不一定能走得長遠,你卻步步高升,用了幾年的時間就把自己弄回了京都。
這樣的你,會輕易允許自己犯錯和黎震廝混在一起?”
她原本紅潤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雙手扣在一起。
我抬頭淡淡的掠著她:“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和黎震有一段過去,但當時以我爺爺在蓉城的地位,你必定能從黎震身上得到什麽你想要的東西吧?
隻不過有了我是一場意外,你會把我生下來,雖然我不知道你當時有什麽逼不得已的原因,但決不會因為你舍不得我!”
她忽然抬起頭,急切的說:“不是的,夏夏!我當時…”
我撇了下嘴直接打斷了她:“上次我來這,你留我住下來說不放心我那麽晚一個人走?那當初怎麽放心讓一個還不會說話還不會走路的小孩跟著一個陌生人離開的?”
她剛張開的口漸漸合了起來。
我感覺到心間被一種壓抑的痛狠狠扯了一下。
可我反而笑了,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有人說母女連心,我現在覺得有點道理,果然你心裏想的,我能感覺到。我第一見你的時候,你的表演就有點過了。”
她眉宇之間糾在一起,用一種特別陌生的眼神望著我,之前的和藹和溫柔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和機警,我想,這才是她原本的麵貌吧。
我冷笑道:“不巧的是,我大學時學的正是表演,其中有一門課程就是專門研究人物心理所折射在行為動作上的反應。
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麵,時隔三十年,早已沒有什麽感情可言,正常人難免覺得有些尷尬,或者不知所措,你卻表現得那麽激動,甚至熱淚盈眶。
你對我的噓寒問暖,小心翼翼觀察我的樣子,讓我差點以為,是你對我的愧疚。”
她終於按耐不住開口說道:“我想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並不是你想的那麽不堪!我到底是你的親生母親,懷胎十月生了你!”
我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忽然感到一絲悲涼,到了現在,我已然和她撕破臉,她依然選擇繼續欺騙我。
難道我在她心中就這麽一文不值?她懷我十個月把我生下來,就為了日後這一天可以隨時拿我堵在槍口上把我犧牲掉?
我有些難受的蹙起眉,不自覺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沉默了幾秒。
而後再看向她已然有些反感,我語氣不大好的說:“懷胎十月,如果你有的選,恐怕最後悔的就是生下我吧?你捫心自問你為什麽瞞著黎震,不讓他知道我的存在?
若是你當初就決定不要我,我最好的去路就是回到黎家,無論黎震的妻子多麽強勢,但他們並沒有孩子,如果我從小就能進黎家,黎震必定不會虧待我。
但你卻情願瞞著他,你敢說說真正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