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花落花開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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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辰沛雖然才二年級,但卻比同齡的孩子看上去要老成一點,也許是歸功於父母的高智商,所以讓他從小思維邏輯就和別人不太一樣。

    例如他現在托著腮老氣橫秋的盯著他的媽媽問她:“爸爸說你今天會去外地的姨媽家?”

    黎梵甩了甩一頭利落的長發,紮成一個馬尾,又漫不經心的盤成髻回道:“是啊。”

    聶辰沛眨著靈動的雙眼問:“可是為什麽姨媽不姓黎,而是姓白?”

    黎梵愣了一下,腦中的記憶一下子就穿回了幾十年前,初見大白的那天,黎梓落告訴她,他收養了一個小女孩,她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後來她還特地買了一個漂亮的發夾興衝衝的跑去見她。

    當她第一眼見到那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她就喜歡上了這個討喜的小丫頭,她把發夾拿出來遞給她時,黎梵看見她眼中好奇而歡喜的眼神,卻怯怯的不敢接,偷偷抬眼去看黎梓落,黎梓落含著微笑朝她點點頭後,她才緊張的伸出手,黎梵幹脆幫她夾到頭上,笑著說:“真漂亮!”

    那張圓圓的小臉在聽見黎梵的誇讚後,紅成了蘋果。

    當初那麽小小的一個女孩,如今也成了兩個孩子的媽,黎梵唏噓出一口氣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兒子:“因為她是小天使,天使不都是白色的嗎?所以她姓白。”

    聶辰沛看了自己的老媽幾秒,知道她又在胡說八道,幹脆背起書包去找爸爸了。

    聶安時常想,自己的兒子之所以能在小小的年紀就有一身辨別是非的好本事,多半的功勞要歸結於他媽從小就經常糊弄他,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深深的懷疑,以至於不過八歲大已經能獨立思考,冷靜判斷大人說出的話。

    深秋的天氣到底還是透著些許涼意,黎梵本來穿了一件小夾克,在聶安的一再叮囑下換成了一件呢絨大衣。

    她匆匆背上包走到門口邊穿鞋邊對聶安說:“對了,我馬上先去梓落那一趟,然後再去機場,你是不是讓我帶什麽給他的?”

    聶安點點頭,從冰箱裏拿出昨天準備好的食盒交給黎梵:“他才回來沒兩天,怕是也吃不好,你先把這個帶給他,跟他說我待會把辰沛送去學校後去找他。”

    黎梵接過食盒,聶安又問她:“你這次去大白那是不是要多住幾天?”

    黎梵低垂下眼眸頓了幾秒隨後說道:“不一定吧…”

    在她發呆的空檔,聶安已經一把攬過她的腰,在她唇上印了一個深吻,聶辰沛早已習慣老爸老媽時常膩膩歪歪的舉動,已經自覺背過身去。

    黎梵被聶安的吻拉了回來,對他笑著說:“我不在家給我老實點!”

    聶安環著她的腰柔情蜜意的回:“我有不老實過嗎?”

    聽見自己兒子非常不適時宜的咳嗽聲,聶安隻能鬆開黎梵,叮囑她到了打電話給他,黎梵低頭給了兒子一個香吻挎著小包就出了門。

    她這次去找大白,帶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目的,她沒敢告訴聶安,因為她知道聶安一定會反對,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這樣做是對是錯,可是在她心裏,看著大白和梓落翻越千山,跨過火海,她不忍心這是他們最後的結局,可同時,她又清楚她或許不應該打擾大白如今安逸的生活。

    這樣的小心思來回矛盾折磨著她,讓她決定在臨走之前去見一麵黎梓落,也許這一切便會有了答案。

    ……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心底都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有的秘密隨著時間慢慢被淡忘,有的秘密在歲月的蹉跎中不再是秘密,而有的秘密一輩子爛在人的骨髓裏,不見天日!

    聶安、黎梵和黎梓落三人之間便有一個這樣永遠不會道與旁人說的秘密。

    當年黎梵為化工廠爆炸一事翻案,本是出於對馮凱背叛她的報複,可當她對那起案件接觸得越深,越了解到一些爆炸背後的肮髒,同時也觸犯了很多人的利益。

    那些人為了逼黎梵收手,威逼利誘不成後,不惜逼迫馮凱,馮凱走投無路之際將黎梵約去了荒郊野外,談判失敗後,便對黎梵動粗,甚至強行淩辱,試圖拍下不雅照來威脅她!

    當聶安趕到現場時,黎梵已經被按在馮凱身下,馮凱用早已準備好的刀子架在黎梵的脖子上不給她動一下!

    當聶安看到那樣的畫麵時,頓時血衝到腦子裏去,衝上前瘋子般將馮凱拉出車內打翻在地,扭打中,聶安失手殺了馮凱!

    當黎梓落趕到時,馮凱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聶安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罩在黎梵身上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失去精魂!

    黎梓落探了探馮凱的鼻息,臉色劇變的回頭看著他們,誰也沒想到那時候黎梵說了一句:“人是我殺的!”

    從那時起,這個秘密就永遠深埋在三人的心底,隻不過自那以後,黎梵便從此退出律師界,也許從她為了聶安撒那個謊起,那種深深的罪惡已經深埋在她心底,她覺得自己已經不配再做一名律師!

    然而未曾想到多年後,她再次披上戰袍走入法庭會為了她至親的弟弟辯護!

    那時的黎梵挺著大肚子,沒日沒夜的為了黎梓落的案件奔波操勞,偏偏身體反應嚴重,聶安心疼她的同時,也深深擔憂黎梓落的處境,隻能竭盡全力一邊協助黎梵,一邊照顧好她的身體,法律上麵的事情她隻能親自上陣,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

    可是開庭那天,她才深深的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力量,壓得她根本翻不了牌!

    自始至終,黎梓落清冷的身姿坐在被告席中低頭閉著眼,那傲然清洌的姿態仿若與世隔絕,就連法官以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宣判他死緩的那一刻,他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整個人安靜得不似活人。

    直到法庭的大門打開,董漢的身影快步走入場內,一直合著眼皮的他才緩緩睜開,看著董漢將手中的材料親手交給黎梵。

    黎梵迅速翻開,那是黎梓落在庫布齊十年成果的詳細資料!

    她快速瀏覽了一番猛然抬頭看向黎梓落,他被人帶走時,最後深看了黎梵一眼,將所有希望壓在了她身上!

    黎梓落的兒時幾經顛沛,流離失所,然而處境如何變化,他始終清楚自己身上背負著什麽,也一直在試圖擺脫命運的枷鎖,尋找所謂的仇家,防患於未然。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參透,無論十三幫還是福商都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他真正要交易的對象是下棋的人!

    從他知道自己處境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為了這個終有一天會到來的交易而籌劃!

    這就像在鋼絲繩上冒險,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會掉下去,但他必須一試,因為他不信命!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花費那麽大的精力投入在庫布齊,他曾在漫天黃沙之下和白淒淒說:“你知道京都的沙塵暴都來自哪裏嗎?”

    “庫布齊。”

    “所以我在為了祖國的未來植樹造林,把沙漠變成綠洲。”

    這就是他和下棋人的一場交易!

    ……

    一審宣判結束後,黎梵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被推入產房!

    在聶辰沛剛滿兩個月的時候,有一天一個男人找到了黎梵!

    那是一個有些陰雨綿綿的午後,聶辰沛似乎從小就不太愛哭,吃飽了就自己睡在小床上玩,也不怎麽需要大人操心。

    黎梵忽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來電的人告訴她,他叫霍淩,想約她出來談談。

    黎梵當下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似乎曾經在哪聽見過,她迅速在記憶中搜尋了一遍,猛然想起大白那個早年過世的朋友,她還記得那個叫簡文青的姑娘還活著的時候,她倒是和她見過幾次麵,隻不過每次見麵都是不歡而散!

    幾乎在同時,她也反應過來霍淩的身份,當下讓保姆照顧好聶辰沛,就穿上衣服去赴了霍淩的約。

    她打了一把深色的傘,當下車後,便看見空檔的咖啡店內,一個男人隔著落雨的玻璃坐在窗邊,麵前的咖啡冒著熱騰騰的霧氣,他神色悠遠,似在看著麵前的咖啡,又好似並不在看咖啡。

    黎梵推門而入在他對麵落座,她不動聲色觀察了一下麵前的男人,卻忽然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氣場,明明看上去有些邪氣的長相,卻透著超脫淡然的眼神,似乎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兩種矛盾的氣場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她一坐下來,霍淩問她喝什麽,她要了杯檸檬水後,坐在對麵的霍淩拿出一根煙,黎梵因為在喂奶的緣故,聞到煙味不自覺皺了下眉,這個細微的表情似乎被霍淩注意到了,他收起煙拉了拉衣服對黎梵開口道:“你是,白淒淒的堂姐是吧?”

    黎梵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沒說話,倒是霍淩自嘲的笑了笑:“你妹妹一直以來都挺討厭我的。”

    黎梵放下水杯抬眼看著他。

    霍淩長舒出一口氣看向窗外的綿綿細雨:“我這雙手沾了不少血,從我進社會以來,身上就沒幹淨過,不是我那個舅舅,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他把我養大,我替他賣命,說實話,我早他媽厭煩這種關係了!”

    黎梵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猜測這個和她八杆子打不著的男人,突然找她的用意是什麽,也從一坐下來開始就帶著防備並不多言。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霍淩居然毫不避諱的在她麵前提及霍奇山,他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立場,和律師這個身份,黎梵蹙起眉思索著他的用意,隻聽見他接著說。

    “我爸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就不在了,我媽後來身體一直不好,我從小又不在她身邊,她後來患上重度抑鬱症過世,我舅舅家有個牛皮做的鞭子,那就是我從小到大的噩夢。”

    他端起咖啡淺酌一口緩緩道:“我從前是個混賬,把對我最好的女人活生生推給了別人,我本來想用自己下半輩子去彌補年輕時犯下的錯,但是顯然,我作惡多端,上天懲罰我不給我這個機會。

    她走後,我活著和死了沒什麽區別,我經常想去見她和兒子,不怕你笑話,夜裏麵想她的時候恨不得一刀了結了。

    有時候想想我的人生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步?後來我明白了,都是因為他!”

    黎梵的眉越皺越深牢牢盯著霍淩:“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霍淩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說:“幾年前我就把文青的父母安排出國了,現在我沒有什麽可牽掛的人,我知道霍奇山他們已經在受審,隻不過,這件事沒必要牽連無辜的人,我是指,黎梓落。”

    他雙手搭在沙發椅背上有些懶散的靠著:“當初欠你妹妹一條胳膊這件事,我今天就是來還這個債的。”

    黎梵震驚的看著霍淩,完完全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麽?”

    霍淩眼神幽暗的看著麵前的咖啡杯,端起一飲而盡,又重重放下:“因為我父親的死,當初就是霍奇山安排的!”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順著玻璃滑落,仿佛模糊了整個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