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悲離聚和共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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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這兩個月一直不太愛動,黎梓落說它陪了我們這麽多年,人固有一老,又何況是貓,我總會想起他送我貓的那天,從蓉城特地趕來江城,還是一個情人節,這好像是他送我的第一個情人節禮物,從江城回蓉城到老宅,我一直養在身邊,也早已把它當成家人。

    然而就是那麽一個暖洋洋的下午,它蜷縮在吊籃裏閉著眼曬太陽,就…再也沒醒來過,我大哭了一場,非拖著黎梓落把它埋了,看著小小的土堆,我難過的直掉眼淚,黎梓落把我圈入懷中對我說:“要是舍不得,就再買一隻回來?”

    我搖著頭說:“不養了,再也不養了,付出了那麽多感情,我受不了眼睜睜看著它離開我…”

    他緊緊摟著我一言不發。

    實際上從小白走後,我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每天心慌慌的。

    那是在黎梵大婚一周後的一天清晨,天還沒亮,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早早醒了,然後怎麽也睡不著了,我就鑽進熟睡中的黎梓落懷裏,他有個習慣,不管睡得多沉,隻要我一湊過去,他總會下意識的抱住我,關於這個問題我曾在他清醒的時候問過他。

    他說他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條件反射吧,我曾氣呼呼的說:“那要是你和別的女人睡覺,你也會下意識抱別人嗎?”

    他卻根本沒當一回事的隨口回道:“我不會和別的女人睡覺。”

    我暖暖的笑著,從他懷中鑽出來,起床後我難得進廚房為他弄了頓豐盛的早餐,說來也怪,最近我就像懶癌發作一樣,沒事就喜歡葛優躺,而且特討厭進廚房,可是今早,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致,我還特地翻出很久以前買的一次都沒用過的模具,煎了個愛心形狀的雞蛋,然後加上火腿,番茄汁,煮了杯香濃濃的咖啡。

    某人大概是聞到味道了,穿著寬鬆的深藍色水貂絨睡袍緩緩出現在樓梯上,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高挺的鼻梁下那彎薄唇淺淺勾起,暖金色的陽光鍍在他的身上,泛著好看的光暈,即使我們在一起這麽久,偶爾某個時刻,某個角度,某個瞬間猛然看見他,我還是會心跳加速,就例如現在。

    我揚起唇角抬著下巴望著他:“你可真會踩著飯點下來,偉大的斯欽布赫先生。”

    他朝我走來,我回過身端起盤子,他從身後環住我,把我手上的盤子放在一邊,一手攬著我的腰繾綣的吻就落了下來,一把抱起我將我放在廚房的台麵上,深深的吻落在我身上,陽光暖洋洋的照耀著我們,好像這個世界都變得如此可愛,不再有黑暗,那似乎…是我對他最後的記憶…

    我們一起吃了一頓很安逸很平靜也很幸福的早餐,他幫我收拾東西,我懶洋洋的坐在客廳外麵看著他,隨意而慵懶的和他天南地北的閑聊著。

    我問他:“董漢是不是和姚津在一起了啊?這兩人一點風聲都不透露,是準備搞地下情還是怎麽地?”

    他背對著我笑說:“你對別人的事永遠那麽上心。”

    我坐起身說:“那可不是嘛,想當初我就是要把姚津介紹給董漢的啊,他那會還不搭理我呢,你也讓我別多管閑事,看,這兜兜轉轉兩人還不是在一起了,這就叫緣分!”

    他卻一邊洗盤子一邊說我:“你有這功夫,怎麽不去醫院檢查檢查身體,你是不是最近腰又疼了?我看你夜裏麵老是翻來覆去的。”

    我卻不當一回事的說:“反正是老毛病了,看和不看不就這樣,我這叫神腰,疼就說明要下雨了,比天氣預報還靈我告訴你。”

    他突然沒了聲音,我抬頭看去,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丟下手中的盤子,探頭朝窗外看去,我不禁問他:“你在看什麽啊?”

    他瞬間收回視線雙手撐在水池旁,低頭背對著我和我說:“小淒,黎梵結婚前,你幫我買的那套灰色西裝在哪?”

    我莫名其妙的說:“掛在衣櫥裏啊。”

    “哦,我好像沒看到,你上去幫我拿出來,我待會要穿。”

    “好。”

    我放下水杯走上樓去,回到房間打開衣櫥,那套灰色西裝明明就掛在顯眼的地方,一打開衣櫥就能看見。

    這還是黎梵結婚前,我讓黎梓落陪我去買一套漂亮的小禮服,正好看見這套西裝,剪裁得十分得體挺拔,我一眼相中,想著黎梓落穿上一定很帥,於是堅持要買下來。

    隻不過到現在還沒機會穿,嶄新的掛在衣櫥裏。

    我剛把那套西裝從衣櫥中拿出來,便聽見院子裏的門鈴響了,我將西裝放在床上,走到房間的窗戶邊向樓下看去,兩輛警車停在布爾灣的門口,幾個警察守在車邊,另外兩個警察站在院門口。

    那一瞬,我的心猛的沉到穀底,我看見黎梓落從容的走出家,打開院子的門,那兩個警察亮出了證件,和黎梓落說了幾句話,我的大腦像被放進冰塊裏,連呼吸都被凍住,隻聽見黎梓落對他們說:“好,等我換身衣服就下來!”

    隨後我看見他折返回來,我靠在冰冷的牆麵漸漸…癱軟成泥,樓梯發出聲響,他沉穩的腳步慢慢靠近房間,當房門打開他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瞬,我顫抖得甚至站不穩,眼皮和嘴唇都在瘋狂的哆嗦著,隔著短短的距離,我深深凝望著他,他頎長挺拔的身姿立在門邊,眼裏充滿不忍和巨大的悲痛,看得我窒息!

    空氣在我們之間凝結住,整個時空都好像靜止一般,也許過了一秒,一分,亦或是很久,他才緩緩抬腳踏入房內,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對我說:“我已經把所有事情安排好,我走後,千萬不要來看我,也不要對任何人說我們最近有來往。”

    我身體順著牆麵滑落到地上,他不忍看我,幹脆背過身去:“腰疼的時候,還是去醫院看看,不要硬撐,定期去推拿,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除了必不可少的應酬,少喝酒,我知道你現在酒量練上來了,但是…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麵盡量少喝。

    如果嫌做飯麻煩,就請個阿姨回來,不要因為工作忙就老忘了吃飯,你的人生還長著…要是以後遇到好的人,就…”

    “夠了!”

    我對他吼道,他依然沒有轉過身,背對著我的身體輕微顫了一下,隨後套上淺灰色西裝外套聲音低低的說:“我走了…”

    我拚命從地上爬起來,瘋狂的朝他奔去,雙臂穿過他的腰間從他身後緊緊摟住他哭喊著:“黎梓落,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沒有你,我怎麽辦…”

    他猛然轉過身,雙眼布滿血絲通紅的看著我,緩緩朝我伸出右手,我哭著把自己的左手交給他,他緊緊握住摩挲著我無名指上那枚戒指沉重的對我說:“你信我嗎?”

    我抽泣著重重點著頭:“我信!”

    他深深望著我,鄭重的交代:“如果信我!就好好過,照顧好自己!聽見沒有?”

    我哭得渾身都在顫抖,雙手緊緊握住他拚命的搖頭,他徒然提高聲音對我低吼道:“聽見沒有?”

    我顫抖著點點頭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最後對我說:“不要跟出來,不要試圖來看我,好好待在家裏,晚些時候我會讓人來找你!”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拽著他不給他走,他攥起我的手放在唇邊狠狠吻著,聲音哽咽的說:“或許是上輩子我欠你的,這輩子我來還,但是這輩子你欠我的,下輩子來還我!”

    他猛然抬頭鬆開我打開大門頭也不回的走了,房間的門在我麵前關上,仿佛瞬間帶走了我的靈魂、我的血液、我的思維、我的全部!

    當我聽見門鎖傳來的聲音,我才反應過來什麽,趕忙去按把手,可是房間的門卻被黎梓落從外麵鎖了起來,我瘋狂的敲著房門,卻隻能聽見他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恐慌的跑到窗口,那個熟悉的窗口,從小到大,曾無數次在這裏看著他離開家,可這一次,他走出這扇門卻…再也沒回來過…

    我看著他走到警車旁,腳步頓了一下,我牢牢望著他,可是最後他也沒能回過身再看我一眼,當他徹底消失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坍塌了,我聽見了土崩瓦解的聲音,感覺到自己倒在了地上,可我並沒有失去知覺,我感受到冰冷的地麵貼著自己的後背,房頂在我眼前不停的旋轉,旋轉,我好似感覺到我的靈魂從身體中飄走,在我離開他的那一刹那,我已不複存在,萬劫不複!

    我躺在地上雖然睜著眼卻感覺自己已經死去了,不停的抽筋、嘔吐、甚至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花白…

    時間,對我來說已經完全靜止了,我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日夜交替。

    直到我的身體被人從地上抱起來,我才從生死的混沌中猛然驚醒,南休擔憂的眼眸映在我眼前,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我不知道現在距離黎梓落被帶走已經過了多長時間。

    然而當我意識到房間的門被打開後,拚了命的往外跑去,我心裏隻有一個信念,我要去找他,哪怕等著我的是斷頭台,我也要去找他!

    可是還沒走幾步,身體卻不爭氣的栽倒在地,我爬起來扶著樓梯欄杆往樓下跑去,南休攔不住我幹脆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按在沙發上!

    我不停的推他打他咬他,我對他說:“讓我去找他,求求你,讓我去找他…”

    他滿臉胡渣皺眉深望著我,抬手把我禁錮在他身下狠聲對我說:“你去找他?他為什麽把你鎖在家裏,就是為了保住你一條命!白淒淒,你早已和他離婚了!他不想讓你趟這趟渾水,你懂不懂!”

    我死死把嘴唇咬破,滿嘴苦澀的血腥盯著南休:“不,不懂的人是你!你放我出去!”

    “我告訴你!不可能!我不會看著你去送死!”

    我捂著胸口,不停的幹嘔,他又焦急的把我抱上樓,我似乎感覺到整個人都已然虛脫,他找來熱毛巾為我擦拭,我像具屍體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從那天以後,無論南休和我說什麽,弄什麽給我吃,我都無動於衷,每天像具行屍走肉一樣坐在窗邊,看著窗外一地木槿和那顆香樟樹。

    我不肯吃東西,南休就每天強行把我下巴掰開往我嘴裏喂,我不肯洗澡,他就別過眼幫我擦拭身體,很多時候,我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覺,我感覺自己回到了初生的狀態,對於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深深的恐懼,就像被人拿走了四肢和大腦,不知道每天的呼吸是為了什麽…

    終於有一天,南休爆發了,他看著我青紫的下巴,已經不忍心再強行掰開我,幹脆大口喂到自己嘴裏然後把我按在懷中貼上我的唇,將食物渡給我,他細長的眸中透著如水的痛深深望進我的眼底,我眼眸終於動了,輕眨了一下用盡全身力氣猛然推開他,他狼狽的被我推到地上,抬手擦了擦嘴邊,拿起碗就狠狠砸在地上,飯菜四濺,他眸色布滿痛楚深情的望向我。

    一向雲淡風輕的他帶著震顫的悲涼指著我:“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人在地球另一邊,你知道我是怎樣沒日沒夜趕到你身邊的嗎?是不是我把心肺掏出來你也不屑一顧?你眼裏從來隻有他,甚至如今走到這一步,你還是為了他要死要活!

    我他媽早就告訴過你,這條路不能走,你不聽我的,你特麽當初要是聽我的,事情會走到今天這步嗎?

    你有膽子去愛,就要有膽子承受今天這個結局!”

    他踏著一地狼藉走到我麵前,伸手輕輕抬起我的下巴,雙眸炯亮,仿若荊棘中的烈火灼灼的望著我:“如果大學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愛上你了,你會不會選擇我?”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四目相交之間,無數的百轉千回,光影流逝,直到無聲的眼淚從眼眶滑落,我才緩緩站起身荒涼的說:“沒有如果…”

    我空洞的赤著腳從他身邊走過,直到走到門邊時,他的聲音忽然從我身後傳來:“他早上開庭了。”

    我腳步頓住。

    他聲音沉重的落在我的心間:“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我抬眼看著窗外正在下落的夕陽,悠遠的凝視著,南休默不作聲低頭收拾一地狼藉,我抬腳走下樓梯,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一步步走去!

    當我打開大門的那一瞬,身體輕的像漫舞的蝴蝶,向著屋外瘋狂的飛去…

    我仿佛看見他穿著幹淨的白色襯衫立在泥土房前,他對我揚起笑容的那一刹那,我整個世界都亮了!

    他說“悲、離、聚、和”,直到這一刻我才明了,他用他自己成全了那個“和“字!

    我站在街頭,川流不息的車輛從身前掠過,南休從遠處向我跑來,焦急的喊我,我緩緩收回視線看著天際邊最後一抹夕陽,默默的對他說,既然不能白頭到老,那就生死與共吧!

    我閉著眼抬起腳向著疾馳的車流走去…

    死亡,有的人說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有的說隻是一瞬間的事。

    在我最後的記憶裏,我看見手上那串銅錢漫天飛舞,耳邊響徹著他的聲音:“這是康熙羅漢錢,現在已經很少見了,特別是品相保存這麽好的,聽說在民國的時候,戀人之間會互贈羅漢錢,像定情信物一樣,還能保平安…”

    我帶著他對我的祝福合上眼,從此,世界一片黑暗,混沌中我好似站在一望無際的結界邊緣,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我好像認識他,又好像越來越記不清他是誰,隻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心髒痛得難以呼吸。

    我就那麽望著他,直到他變得越來越陌生,我對他輕聲說:“再見。”

    他轉過身,一步步遠離我,直到完全消失…

    再次睜開眼,刺眼的光亮讓我仿若新生,我緩緩眨了下眼皮,看見頭頂掛著一個有些滑稽的粉紅色小豬,正在張大嘴巴吃著漢堡,我懵懂的看著這個奇怪的玩偶,然後伸手拍了一下,那個小豬胖胖的肚子搖搖晃晃的,我露出淺淺的笑意。

    卻忽然感覺房間的門被人打開,我側頭看去,一個男人走進來愣在門口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搖晃的小豬,然後睜大雙眼看向我。

    我好奇的盯著他,他穿著一件棗紅色的夾克衫,一條破洞牛仔褲,手上還拿著一個大漢堡,整個人看上去既拉風又滑稽的樣子。

    再看他的臉,那是一張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的男子,加上那小劉海邪魅的掛在臉兩邊,一股子慵懶不羈的帥氣,把我瞬間都驚呆了!

    我臉色微微泛紅,有些花癡的盯著他:“你是誰?”

    他僵了幾秒,一步步走到我麵前放下漢堡,湊到我眼前,左看看右看看,像在檢查史前生物一樣!

    隨後對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叫南休,雖然初次見麵,不過以後我罩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