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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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槿安靜的抬眸,眼裏沒有任何波瀾:“拿什麽?”
林錫覃再也沒有想到他與白槿多年未見,剛重逢她就偷走了印有官印的批文,而那張批文關係著整個十三幫的命運,如果沒有那張批文,福商的船隻一旦進了巴蜀之地,再想趕走他們就比登天還難了!
此時的林錫覃胸腔裏被怒火和失望所占據著,那重逢的喜悅被意料之外的算計磨滅幹淨!
他剛才就發現白槿很奇怪,特地來林府卻避重就輕和他拖延著時間,她剛起身,林錫覃就回房查看了批文,果然不見了。
然而看著此時毫不畏懼的白槿,他從心底裏生出一股無邊的怒意,這麽多年,她明明活著,卻從未來見他,如今一見,依然想著算計他,仿佛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拿真心待過自己,林錫覃的心好似在滴血。
他的周身似布滿陰雲一步步逼近白槿,死死擒住她的下巴聲音如刀般劃在白槿心口:“我林錫覃不會在同一個女人身上栽兩次跟頭,白槿,從今以後我們兩緣分已盡,三日內,如果你拿出批文,或者告訴我批文的下落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如果你依然嘴硬,就別怪我把你交出去,你知道這張批文對十三幫意味著什麽嗎?你知道關乎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嗎?那足夠讓你死上一萬次!”
林錫覃語帶威脅的話並沒有讓白槿害怕,她隻是聽到那句“緣分已盡”後,睫毛顫動了一下!
林錫覃找人把白槿關進廂房,管事問林錫覃需不需要用刑?
林錫覃的拳頭漸漸握緊,終究,沒有下令!
白槿隻是空洞的坐在窗邊不出聲。
三日裏,她滴水未進,也不曾合眼,她總是拿著花盆裏的石頭在窗戶邊寫著什麽。
三日過後,十三幫要林家交出批文攔截福商的船隻,林家人不可能把批文丟失的事情往自己門內攬,便讓林錫覃盡快把白槿供出去,以免其他商幫對林家產生嫌隙。
那日傍晚,林錫覃走進西邊廂房的院子,他看見白槿托著腮坐在窗邊,寧靜的臉上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站在院中凝望了她很久,忽然覺得他似乎從來就不了解這個女人,她從第一天接近自己就帶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似乎對他來說依然如此陌生。
他抬起腳步緩緩走到屋前打開門鎖,佇立在門邊,白槿才緩緩收回視線看向他。
他擰眉看著白槿蒼白的臉,三天過去了,她依然如那天剛到林家時一樣,衣冠整齊,頭發紋絲不亂,隻是臉上看不見血色。
林錫覃凝視她良久開口問道:“這是最後的期限了,如果你還是嘴硬,林家也保不了你!”
白槿抬手把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悠悠將視線再次看向窗外,輕聲說道:“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院子裏的土沉香,原來爸爸告訴我,在我們這裏,很早以前的醫者會把香樟樹的樟木製成船底板,經過多年的水浸腐朽,再取出入藥,如此,便製成了甲沉香。
味苦,性溫,無毒,入肝、脾、肺三經,祛風濕,行氣血,利關節,主心腹痛,霍亂,腹脹,宿食不消。”
林錫覃不明白白槿為什麽說了一通關於香樟樹的用藥。
他深鎖著眉牢牢盯著白槿,聽見她又說道:“我近幾年氣血不穩,時兒腹痛,睡眠更是越來越差,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死後,找一顆百年香樟把我葬了吧…”
林錫覃頓時怒火中燒幾步走到白槿麵前將她一把從椅子上扯起來,白槿虛弱的根本站不穩,幾乎跌倒在林錫覃的懷裏。
林錫覃滿眼怒火朝她低吼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不是杜家的人嗎?你為何還要和十三幫做對,寧願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為什麽?你到底在為誰賣命?”
白槿看著林錫覃幾近瘋狂的眸子,淡淡的笑了,笑出了淚…
福商的船隻一天天靠近,十三幫問林家要批文,林錫覃以一人之力抵抗外界壓力,直到遠在福省的陸明哲給林錫覃來電,要求他放了白槿,否則福商的船隻將會加大馬力,七日內到達巴蜀!
掛了電話,林錫覃震驚不已,他怎麽也想不到白槿居然會和陸明哲搭上線。
他派人去調查才知道,陸明哲身邊的確有個紅顏知己,對他死心塌地,惟命是從。
林錫覃得知的那晚喝得酩酊大醉,他無法忍受白槿一而再的欺騙他,更無法忍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來騙他,甚至連命都不要了,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殘忍的背叛和赤裸裸的欺騙!
帶著滿身酒氣和一腔怒火衝進西邊廂房抱起白槿就壓在床上狠狠的,不帶絲毫感情的摧殘著她,折磨著她,從身到心…
次日一早,他便差人將白槿交給了十三幫處置。
白槿最終因為偷拿官府重要批文,影響重大而被處死刑。
她被處刑的那天,十三幫全部到場,白槿被掛在老碼頭,處刑的人用沾有辣椒水的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她,直到皮開肉綻渾身找不出一點完好的地方,以解十三幫的恨意。
從頭到尾,白槿一聲未吭,她仰著頭,天上下起了漫天的大雪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雙手被麻繩捆住吊在木架之上,麵如死灰,眼裏透著深不見底的蒼茫和望不到頭的悲涼。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牢牢望著底下坐著的那個身著玄色長衫的男人,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冷硬得不似真人!
有人走到他身邊對他說:“時間到了。”
他微微點了下頭,白槿絕望的閉上雙眼,兩行清淚順著美麗蒼白的臉頰滑落,林錫覃在那人走後就起身離開了刑場。
手起刀落之間,結束了白槿短暫的一生。
林錫覃最終沒有看她最後一眼,也沒有看見白槿在生命盡頭為他流下的兩行清淚…
白槿走後的第三天,毛蛋徘徊在林府前,他想見林錫覃一眼,卻始終無法見到。
在福商進入巴蜀的前一天,毛蛋終於在甕奇門以身相擋攔下了林錫覃的轎車,並把一份重要的東西親手交到林錫覃手上!
那是關於福商所有的生意往來明細和行進路線,包括人員簿冊!
林錫覃震驚的看著毛蛋,問他哪來的,毛蛋紅著眼眶說:“是白槿拿命換來的!”
……
就在幾個月前,陸明哲安排白槿接近林錫覃拿到那份批文,她知道陸明哲也是用這件事在試探自己,陸明哲的人進不了巴蜀,便安排了南家的人協助白槿,那時的南家是唯一的中立,哪邊給錢幫哪邊辦事。
白槿清楚如若她突然出現造訪林家,很有可能會吃閉門羹。
所以當她得知林錫覃會去上海時,便有意出現在林錫覃的眼前試探他對自己的態度。
但萬萬沒想到,林錫覃會不顧場合的擁她入懷,她不懂明明當時那麽恨她,奪走她的孩子還要至她於死地的林錫覃,為何會對她這樣。
她倉皇而逃後,久久無法平複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借南家之力查到當年那幾個害她的婆子,才終於知道拿掉她孩子的人,正是被趕出林家的二房。
在她知道這件事後,恍惚好多天。
終於,她做了一個決定,慌說陸明哲有重要的口信讓她帶給南家掌家之人南宣懷。
然而當她見到南宣懷後,隻跟他說了一句話:“船之所以可以在海上漂而不沉,是因為沒有遇到狂風大浪,但是船上的每個人都要做好掌舵的準備,你是願意繼續保持你船長之位,還是日後被人掌控,現在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白槿的話給南宣懷敲了警鍾,讓他意識到局勢已經刻不容緩。
在白槿到林家分散林錫覃注意後,她帶去的人找到了那份批文,並即刻趕往福省交到了陸明哲的手上,至此,陸明哲才對白槿放下全部的戒心。
白槿正是利用這點套取了福商的核心機密,讓跟著他進林家的手下出去後發了電報交代毛蛋該做的事。
而當遠在福省的毛蛋拿到一切後,白槿已經被處決!
也許,她早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即使十三幫不處決她,日後福商也不會放過她。
她的屍首被扔在江裏,無人問津。
十三幫根據毛蛋提供的信息從後路破壞了福商的根基,讓還有一天就到達巴蜀的船隻突然調頭,最終南家站在了十三幫這頭,聯合將福商趕出國界。
無論林家還是杜家都因此保住了各自家業,可白槿從此消匿在曆史的長河中,她到死那天都沒有得到林家和杜家的認可,留著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姓氏永遠的…長眠在這座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