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你心中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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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政仍是秦時彥主理的,所以這些奏章和萬言書都是先送到了秦時彥那裏,然後再由秦時彥移交呈送給太初帝的。
秦時彥自從那日太初帝與他談話之後,他就記下了,這件事他不能處理,而是要交由太初帝處理的。
不過,在送去之前,那些奏章和萬言書他倒是都看了一遍,那上頭的字句秦時彥越看越是生氣,恨不得立刻就要跳起來罵人,但想起太初帝之前叫他沉住氣的話,他還是硬生生的把憤怒給忍下來了,然後鐵青著臉把這些奏章和萬言書給太初帝送去了。
太初帝在看奏章和萬言書的時候,秦時彥仍舊是氣呼呼的樣子但還是一直沒吭聲,好不容易等到太初帝放下最後一封萬言書,秦時彥才開了口。
“皇爺爺,這申家是不是瘋了啊?這還煽動起學院的學生來了,他們這是想幹什麽啊,想造反麽!”
先前聽太初帝說起,申繼聖還隻是想串聯朝臣來要挾皇爺爺,卻沒想到如今連申家學院的學子們都被煽動起來了,秦時彥這些時日跟著太初帝參政,自己又獨立處理了一段時間的朝政,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他心裏很清楚,串聯朝臣和煽動學子,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而且所造成的影響也不會一樣。
串聯朝臣,無非是朝廷裏的事情,要解決起來也是比較容易的,事態也是很容易控製的。可煽動學子,影響就大得多了,江南近萬名的學子都被申繼聖所蒙蔽,甚至跟著他一起胡鬧,這件事如果朝廷處理的不好,很容易就會失控,到了那時,好不容易收複來的民心,可能就散掉了。
太初帝神色冷淡的望著桌案上的奏章和萬言書,眸光晦暗不明:“朝臣們還算識趣,沒有跟著申繼聖鬧騰,否則的話,朕也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的!”
太初帝就算不盯著申繼聖,也知道他這些日子私底下忙得很,不過,朝臣們的表現還是讓他很滿意的,不管他們出於什麽樣的考慮,他們不參與這樣的事情,才是明智的選擇。
太初帝想到這裏,垂目淡淡道:“明日早朝,朕和你一起去。”
“可是,皇爺爺,您的病——”秦時彥倒不擔心別的,他就是擔心太初帝的病情,明日早朝上,肯定是一番唇槍舌劍的,為了沈二這事兒,申繼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太初帝一定會很生氣,秦時彥就怕太初帝被氣的病情加重,那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啊。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初帝也不能病情加重啊。
太初帝淡聲道:“朕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要是這麽沉不住氣,為了這麽一點事情就把自己氣死了,那這麽多年經曆的大風大浪就是白經曆的了。
翌日朝會,文武百官都參加了。
太初帝看了眾臣一眼,最後冷淡的眸光落在了申繼聖身上,然後冷然道:“朕昨日收到幾分奏章,還有萬言書。朕瞧了,上麵的內容呢,又是舊事重提。說是要朕收回錄用女子為官的聖旨,還讓朕將太醫院的沈院判撤職,說是女子為官壞了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太初帝言罷,又叫秦時彥,“時彥,你嗓子亮,這幾個奏章,還有這些萬言書,你當著眾臣的麵,給大家念一念吧。”
“是。”秦時彥依照太初帝的吩咐,先讀奏章,再讀那些萬言書。
這一番讀下來,小半個時辰也就過去了,等秦時彥讀完後,太初帝才道:“今日早朝,別的事情就先都放一放,你們大家就一起來討論一下,議一議這件事,朕到底應不應該將沈院判撤職,朕到底該不該收回女子為官的聖旨。今ri你們可以暢所欲言,隻要表達自己的想法都可以。”
滿殿朝臣都沒有參與到這件事裏頭,也沒有人寫奏章彈劾沈疊籮,但卻不代表她們聽到這些奏章和這些萬言書沒有想法的。
首先表態的自然是六部尚書了。他們心裏很清楚,雖然太初帝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看似中立,但以太初帝的心性,肯定是絕不願意屈就申家的。再者,作為他們自己的立場上,也是不願意看見沈疊籮被無緣無故撤職的,更不願意太初帝如此屈就申家,而就申家這麽個猖狂的樣子,他們也是從心底裏看不慣的。
“皇上,臣覺得沈院判自從進入太醫院軍醫房以來,一直恪盡職守,盡心竭力的為軍醫房為太醫院做了許多的事情,而且從沒有犯過什麽錯誤,去歲年終考核,在沈院判的帶領下,軍醫房的考核成績一躍成為太醫院四房的第一名,而正是因為這個,皇上才將沈院判升職的。所以臣覺得,完全沒有理由將沈院判撤職。申太傅的奏章,還有幾位州府大人的奏章,完全就是在刻意刁難沈院判!”
“皇上,臣同意馮大人的看法,臣也覺得,皇上完全沒有必要將沈院判撤職,沈院判不僅僅是對太醫院和軍醫房做到了盡忠職守,就說她成立的特種軍醫小隊,在前一段金陵城所遭受的地震中,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是為了這個,才有如今沈院判的榮升以及敕封侯爵。”
“至於說女子不能為官的看法和論斷,臣以前也是如申太傅這樣想的,認為女子不能為官,可如今看了沈院判這樣的巾幗奇女子,臣覺得皇上之前的聖旨說的很對,隻要女子有大能力,自然是可以破例為官的。”
……
吏部和戶部的兩位尚書大人的話,得到了剩下四位尚書以及朝臣們的一致認可,所有人都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將沈疊籮撤職,皇上也沒有必要收回女子為官的聖旨。
朝堂之上呈現了輿論一邊倒的局麵。
一旁站著的申繼聖這會兒就有些著急了,雖然他取得了江南近萬名學子和五位州府大人的支持,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如今已被這些朝臣們孤立,而做決定的人則是太初帝,如果這些朝臣們都不支持他的話,那他的訴求也不可能成功。
所以說,現在除了寄希望於江南那邊給予金陵這邊更大的壓力,其他的,就真的隻能是靠他自己了。
想到這裏,申繼聖眸光一凜,挺直了脊梁望著所有站在他對立麵的朝臣們,忽而就有了一種孤膽英雄的感覺,越是這樣的孤立,越是讓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很重。
“皇上,自臣教導皇太孫以來,皇太孫於朝政上從沒有犯過什麽大錯,就算有一些不熟練的地方,對於皇太孫來說,那也是必經的熟悉階段而已。可是,前些日子皇太孫替皇上宣旨的事情,臣想各位大人們都還記得吧?”
“這其中的內情雖不曾在朝殿上曝光,但想必諸位大人心中都是有數的吧?擢升沈氏職位的聖旨是皇上親筆所寫,又怎麽會出錯呢?皇太孫卻借口聖旨有誤,硬要重新寫一份聖旨,將敕封沈氏為忠義伯改成忠義候,皇太孫如此不顧影響的為了沈氏篡改聖旨,難道還不足以說明這其中的問題嗎?”
“申某為太傅以來,盡心盡力教導皇太孫,皇太孫犯此大錯,申某也是有責任的,但是,究其因由,難道沈氏不是最大的禍患嗎?皇太孫正是因為受了沈氏的迷惑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作為皇太孫的太傅,申某完全有責任替皇太孫摒除會影響皇太孫的任何因素!”
“方才各位大人們也說到了,說沈氏之所以晉升是因為對太醫院對金陵城做出了貢獻,可是在申某眼中,沈氏對太醫院對金陵城對朝廷所做出的貢獻,根本就抵不過她對皇太孫所產生的影響!”
“再者說了,申某的奏章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女子為官這本就不合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女子本就該待在閨閣或者夫家,做她們應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為何還要出來做官攪合?正所謂男女七歲不同席,如果此例一開,以後男女同殿為臣,成何體統呢!”
聽申繼聖提起皇太孫篡改聖旨的事情,眾臣都是一默,雖然這些時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起此事,但是誰心裏都明白,這件事兒就是由沈疊籮引起的。要是沒有沈疊籮,皇太孫也確實不會篡改聖旨來著。
秦時彥聽見申繼聖提起他篡改聖旨的事情來,心中便是一惱,又看眾臣在他提起這件事後都不說話了,竟然也沒人出聲反駁申繼聖,他就有些著急了,這會兒心裏倒有幾分後悔做出篡改聖旨的事情來,早知道這會兒會成為申繼聖攻擊沈二的把柄,那他還不如不改聖旨呢!
秦時彥衝動的想開口,但在開口之前,他下意識的看了太初帝一眼,太初帝似有所覺,也抬眸看了他一眼,一瞅見太初帝那寒涼如水的眼神,秦時彥滿腔的衝動和怒火就猶如被冷水當頭澆下一樣,直接就熄滅了。
想起太初帝之前的教誨,秦時彥默默抿唇,默默低頭,心裏默念沉住氣沉住氣,然後繼續站在一旁,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吭聲了。
就在太初帝看過秦時彥一眼後,寂靜無聲的殿中忽而響起了大理寺卿的聲音。
“申太傅,你方才說,皇太孫殿下篡改聖旨究其因由,所有的錯處都在沈院判身上,下官以為此想法甚為不妥。這件事雖因沈院判而起,但實際上跟沈院判一點關係都沒有。沈院判盡忠職守,還有突出貢獻,本應獎賞。更何況,沈院判素來與皇太孫並無過多交集,何來迷惑一說呢?臣下受封,決策者本就是君上,就算有錯,那也是皇太孫殿下篡改聖旨有錯,怎能將這錯誤安在沈院判身上呢?據下官所知,沈院判可從來沒有脅迫皇太孫殿下,要求晉升侯爵之位!“
“下官覺得,申太傅所言,是故意混淆視聽,也是故意要為難沈院判,以期最終達到你心中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你——”
申繼聖被大理寺卿這話說的惱了,當即擰眉道,“閎大人,你把話說清楚,申某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理寺卿冷哼一聲:“你糾集州府彈劾有功之臣,又煽動申家學子質疑甚至脅迫皇上收回聖旨,你自己有何目的,你申家有何目的,你心裏清楚,又何必問下官呢!”
申繼聖氣得臉色鐵青,他在這裏擺事實講道理,撥亂反正,到了他們這些人眼裏,倒成了別有所圖了,真是豈有此理!
不等申繼聖緩過來,吏部尚書馮大人也跟著附和大理寺卿的話道:“我也覺得閎大人說得有道理。申大人,你若是想要達成自己所望,或者對女子為官或是對沈院判有什麽意見的話,自己上奏章闡明即可,就算有極為州府大人也同時上奏章說明此事,倒也沒什麽,這都是根據朝堂的規矩來的。可是,你糾集申家學院近萬名學子寫這萬言書是為了什麽呢?”
“難不成是你覺得此事必然不成,所以你想用這個來脅迫皇上屈就你申家麽?”
這幾位尚書大人,包括那天去過申府的大人們,都以為他們不協助申繼聖上奏章,申繼聖就會孤掌難鳴,更會知難而退的,他們甚至想,就算申繼聖有幾個州府的幫忙,也不會成什麽氣候的。
但如今才發覺他們都想錯了,申繼聖竟然比他們想象得還要膽大,甚至可以說,申繼聖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偏執瘋狂,竟然跑去煽動申家學院的近萬名學子寫什麽萬言書,這樣的行為,別說太初帝了,就連他們都看不下去了。
所有人心裏都在想一個問題,申家這是想要造反麽?
“馮大人不要血口噴人,申某絕無此心!”
申繼聖凜然道,“申某將這些萬言書呈給皇上看,就是想讓皇上看一看學子們的意願,想讓皇上看看民心,看看大家對女子為官這件事的抵觸,就算是皇上,也總不能不顧學子們的意願而一意孤行吧?”
閎大人聞言冷笑道:“這真的是學子們的意願嗎?我怎麽覺得,這是申大人自己的意願呢?”
這話入耳,申繼聖自然又是生氣的,他有些壓製不住自己的火氣,直接就衝著閎大人吵了起來,大殿之上,火藥味就漸漸濃了起來。
太初帝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冷眼旁觀著,一句話都沒有說,眼瞧著申繼聖跟群臣吵起來了,他的唇角才勾起一抹笑意,吵起來了才好,吵起來證明此事有爭議,申繼聖的企圖就更難達成了。
太初帝也不製止眾臣的唇槍舌戰,當下不著痕跡的看了一旁侍立的蘇勝一眼,蘇勝會意,趁著眾人不注意,蘇勝默默從殿中退出去,喚來秦時彥的貼身太監小盤子,低聲吩咐他道:“你去太醫院把沈院判給請過來。就說是皇上請她來的。”
言罷此話,蘇勝又在小盤子耳邊如此這般的吩咐一番,才讓小盤子去了。
辦完此事,蘇勝才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太初帝的身邊侍立,關於蘇勝的離開,殿中爭吵的群臣一無所覺,就連站在太初帝身邊的秦時彥,也因為太過凝神關注群臣們的吵架,而根本沒有注意到蘇勝的離開。
*
秦時彥在早朝開始沒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他皺著眉頭問蕭正:“你說申繼聖現在在朝堂上彈劾沈姑娘?還聯合了五個州府,還有申家學院近萬名的學子上萬言書?”
見蕭正點頭,秦時彥便有些生氣,“怎麽現在才得到這個消息?之前難道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嗎?申繼聖找那幾個尚書說這件事的時候,怎麽不來報與本王知道?”
蕭正道:“是屬下失職了。”
“不過,主子,您是知道的,因為七炎宮的事情,這幾個月以來,朝廷對江湖勢力查得很嚴,原本我們碧霄閣也不用如此謹慎的,可之前在沈達案中,我們救了不少人,雖然都安置妥當了,但牽一發而動全身,總不能讓人察覺出來。所以這些時日,碧霄閣已經停了好多條情報線了。而且,為了追捕公孫賀,大部分的資源也都被占用了,所以,知道這個消息就有些遲了。”
秦時彥聞言,眸色清冷沒有說話,他知道蕭正說的是實情,其實碧霄閣一直都在留意小丫頭的事情,因為上次公孫賀劫走九公主的事情,再加上公孫賀留下的那些話,他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小丫頭的安危,所以,找到公孫賀的所在就成了碧霄閣的重中之重。
而他心裏更清楚,因為七炎宮的事情,太初帝對這樣的江湖勢力實際上是非常惱怒的,在明麵上派人追捕七炎宮公孫賀的同時,還給各地州府去過密信,要求各州州府詳查關於碧霄閣之事。
所以,如今各州都有州府派出來的探子在到處刺探碧霄閣的情況,為了不暴露碧霄閣真正的勢力,眼下的情況,就隻能隱忍下來,並且停掉一些容易被發現的情報線。
外頭都如此收斂,更不要說宮中和金陵了。為了不讓太初帝發覺,安插在宮中的大部分碧霄閣的眼線幾乎都處於靜止狀態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現在才收到這個消息。
“罷了,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你隨本王入宮,先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沈姑娘吧。”
小丫頭雖已是太醫院的院判,但官職從四品,按規矩,她是不用上朝的,那麽,今日早朝裏發生的這個事情,她肯定也是不知道的了。
不管朝中局勢如何發展,肯定是要把這個消息先告訴小丫頭,讓小丫頭心裏有個準備才行的。
沈疊籮擢升為太醫院院判之後,這工作量比從前翻了一倍還不止,秦時彥進宮來太醫院軍醫房尋她的時候,她正在奮筆疾書的寫報告,一抬眼見秦時彥來了,她就笑了起來,起身就去迎他。
“阿鄴,你怎麽來啦?不是說今天有事情要處理的麽?這麽早就處理好啦?”
秦時彥道:“阿籮,我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我也是剛剛才得到這個消息。我還沒有想到應對的辦法,不過,我想先同你說了,然後我們一起想應對的辦法。”
沈疊籮還是一臉的笑:“什麽事兒啊,弄得這麽嚴肅?行了,你說吧,我聽著呢。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沒關係,有我頂著呢!”
秦時彥遂把之前得到的消息同沈疊籮說了,沈疊籮聽完後嘖嘖歎道:“阿鄴,之前咱們還說什麽來著,皇太孫幹的這事兒不會牽扯到我,你瞧瞧,這就有人牽扯到我頭上來了!”
秦時彥道:“我的消息能夠打探到申繼聖所寫的奏章還有那幾個州府奏章的內容,還有萬言書上的內容,按內容來看,申繼聖確實將時彥篡改聖旨的錯誤算在了你的身上。但是如今朝殿上是個什麽狀況,我尚且不知。總結起來就隻有兩點,申繼聖對你很是不滿,他糾集五州州府,還煽動申家學院的萬名學子,就是為了逼父皇將你撤職,然後讓父皇收回女子為官的聖旨。”
“沒事,”沈疊籮聞言勾唇笑道,“我自己親自去朝殿上看看情況,不就什麽都知道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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