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文棟和嶽琳的突然出現，武雲和衛小楓驚疑地脫口而出：“叔叔阿姨，你們怎麽……”

    陳文棟側過臉，給了他們一個感激的目光，說道：“我們許久沒有聽到這邊傳來動靜，還是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其實我們老早就在了，一直躲在那塊大岩石後麵沒有露麵。不過剛剛你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雖然她在你們腦海中說了什麽我們不知道，但大致我們都猜得到。”

    嶽琳已然淚眼婆娑，衝他們露出一個略帶哀傷的笑容：“小雲，小楓，謝謝你們，真的，很感謝你們！”

    武雲和衛小楓嘴角微微上揚，幅度不大地搖了搖頭。

    老夫婦將頭轉回，重新注視著湖麵上那個既是他們的女兒又是凶靈的存在，雙眼中的情緒矛盾複雜。滄桑嘶啞的嗓音許久才擠出了兩個字：“女兒……”

    “不要這樣稱呼我！我才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不配做我的父母！不配——”凶靈歇斯底裏的咆哮帶著哭腔，若不是那濃密長發的遮擋或許能看到她臉龐上會有淚光滑落。

    嶽琳的眼眶再也承載不住，鬥大的淚珠滾落而下。“小蓮，我的女兒……你說的對，我們不配做你的父母，我們根本沒有盡到身為人父人母應有的責任。我們兩人一直把工作放第一位，卻忘了你才應該是我們最該關心的對象；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事自立的好孩子，卻忽視了你最需要的就是我們的關懷和疼愛；我們隻看到你有個堅強的外表，卻沒有了解到你內心的脆弱。我們真的不配做父母啊！直到失去你之後我們才意識到我們從來就沒有好好珍惜過你，沒有給過你應該有的快樂和幸福。這六年來我們每天都在悔恨著過去的疏失，但也明白一切於事無補。我們無數次祈禱你能夠重新活過來回到我們的身邊讓我們得以補償那麽多年我們欠你的愛，哪怕用我們的生命作交換。

    “當我們得知你的靈魂還存在於這座湖裏的時候，我和你爸爸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這就意味著我們還沒有徹底失去你。然而，當我們還得知是你在一周之內害死了四條人命之後，我們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絕望之中。我們不怪你，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如果不是我們當初缺乏對你的關心和愛護，之後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歸根結底，這一切悲劇的源頭都是我們釀下的錯。女兒，收手吧，不要再殘害無辜的人了！如果你恨我們，我和你爸爸願意用我們的性命來解你的心頭之恨，隻求你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了！女兒啊，我們這輩子都沒有要求過你什麽，這次是我和你爸爸對你唯一也是最後的要求，求求你不要再傷害別人了！求求你了……”

    隨著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嶽琳和陳文棟相攜著跪倒在了亂石灘上，老淚縱橫。

    父母下跪懇求子女，如此震懾人心的一幕如何不讓站在一旁的武雲和衛小楓為之動容。

    不知是否幻覺，他們突然發現靜立於湖麵上的凶靈的軀體像風擺楊柳一樣微微搖晃起來。

    “你們……終於……對我……提……要求……了……”凶靈的聲音斷斷續續，難以成句，出現在腦海中的時候伴隨著一陣刺痛，表明她此時的情緒也十分不穩定。

    武雲趁熱打鐵，說道：“小蓮，其實你早就對你的父母不再懷有恨意了對不對？因為昨晚你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並沒有下手攝取那對情侶的魂魄而是退回了湖中。如果你還恨著他們的話，你一定會當著他們的麵犯下惡行的。”

    “我……如何能……恨……他們……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我的……爸爸媽媽……啊……”

    聽到凶靈說出“爸爸媽媽”，陳文棟和嶽琳如蒙大赦，涕淚橫流的臉上綻放欣喜的笑容：“小蓮，我們的乖女兒，你終於認我們了！你願意原諒我們嗎？”

    腦海中給出的回應卻是一陣斷續的雜音，全然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怎麽回事？”武雲驚問道。

    衛小楓猜測道：“也許是操控小蓮靈魂的執念被慢慢消除了，小蓮原本的意識在慢慢奪回靈魂體的主導權，所以靈力輸出多少有些不穩定。”

    事實確如衛小楓所想的那樣，紅衣凶靈身周散發的黑色的怨念在慢慢淡化消失，遮住她麵容的黑色長發也在一小片一小片地掉落。終於，黑色怨念消盡，小蓮靈魂的身周居然散發出淡淡的銀光；黑色長發落盡，一張純潔如白蓮花一般稚嫩俏麗的十八歲少女的容顏出現在了眾rén miàn前。

    麵對著再熟悉不過又朝思暮想的麵龐，老夫婦喜極而泣，脫口而出：“小蓮！”

    兩行清淚劃過了小蓮的雙頰，澄澈的雙眼中滿含思念的憂傷和重逢的喜悅，雙唇翕動輕柔吐出包含真情的那兩個稱呼：“爸爸媽媽！”

    曾經熟悉親切的呼喚，時隔六年之後又一次從那張純真活潑的嘴裏冒了出來。聲音一傳入耳，陳文棟和嶽琳再一次被淹沒在淚海之中。

    小蓮從湖中款款向岸邊走來，來到了父母的身邊，俯身扶起了他們。她纖柔的手指輕輕拭去了他們臉上的淚水，說道：“女兒錯了，女兒好想你們啊！”話音剛落，她如同歸巢的乳燕撲進了父母的懷中。

    感受到女兒熟悉的身體，老夫婦剛剛被擦去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

    “小蓮要離開了，所以她耗盡所有的靈力隻為了在走之前最後擁抱一次她的父母。”衛小楓說著說著，眼淚也止不住滑落。

    “是啊，這個擁抱遲到了六年。”武雲也感慨萬千，“但一切都不算晚。”

    “爸爸媽媽，女兒該走了。”小蓮被父母緊緊擁抱住的身體漸漸化作了點點閃光，向著夜空四散飛去。

    老夫婦的眼中難掩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和釋然。他們鬆開了懷抱，直起腰身站在女兒麵前。“放心走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嶽琳的話語中透出了少有的堅毅和果決。

    “爸爸媽媽，對不起。爸爸媽媽，謝謝你們。沒有我，你們也要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會的。”陳文棟恢複了一臉平靜，“到了那個世界，好好的，我和你媽來和你團聚的日子也不遠了。”

    小蓮笑了起來：“我還是希望爸爸媽媽越晚來看我越好。”

    接著，她將目光轉向了一直站在一旁靜觀的武雲和衛小楓，衝他們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謝謝你們……”

    “不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衛小楓回報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小蓮的雙眼彎成了兩道新月：“你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至死不渝啊。不然的話，我可是會從另外一個世界回來找你們的。”

    武雲舉起了一直和小楓十指緊握在一起的手，陽光地笑道：“這還用你說嗎？”

    小蓮留給他們最後一抹笑容之後，她的靈魂體徹底化作了萬千光點，如同璀璨螢火劃過微波蕩漾的湖麵，飛上廣袤無垠的夜空，消失在了皎潔皓白的月華之間……

    “女兒走了……”嶽琳喃喃道，眼中又一次噙滿了淚水。

    “她走了……”衛小楓若有所失地感慨道，“從此湖中再無靈。”

    武雲摟住她的肩膀，開心地望著月亮，說道：“皆大歡喜！”

    這時，老夫婦轉過身來，麵向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們！”

    他們這次不再誠惶誠恐，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老夫婦的感謝。

    武雲似乎想起了，問道：“就是不知道jǐng chá那邊該怎麽解釋這幾件案子呢？”

    陳文棟嘴角微微上揚，道：“這就不用你們擔心了，交給我就是了。”

    “也對啊。”武雲摸了摸下巴，說道，“我應該關心的是盡快把憐湖的文章給寫出來。可惜了，這麽好的故事卻不能寫進去……”

    “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了，就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個大秘密吧。”衛小楓將頭歪靠在他的肩上，望著靜靜的湖麵不由得出神了。

    “夜深了，回去吧。”陳文棟說著，攜著妻子嶽琳小心地往回走。

    武雲摟著小楓也跟在了他們身後，低下頭悄悄在她的耳邊嬉笑著提議道：“回到賓館，要不今晚我們大被同眠，做點羞羞的事情？”

    “想得美！”衛小楓毫不留情地捏住了他豬哥一樣的臉，回絕道，“在我們結婚之前，你想都不要想！”

    武雲死氣白咧地撒嬌道：“不要啦，我都願意為你而死了，你就從了我吧！”

    “不行！”衛小楓來回搖擺著他的腦袋，說道，“不過我可以勉強答應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到床上來睡，就當是對你今晚表現的獎勵。不過要是你敢有半點非分之想，就別怪我把你踹下去了！”

    “好了好了，我妥協了。你可以鬆開了吧？”

    “這還差不多。”小楓將捏住他臉頰的手鬆開，滿意地靠在了他寬厚的臂膀之中。

    月光灑向湖麵，隨著湖波蕩漾反射粼粼光芒，像是一群光與水的精靈在活潑舞蹈。

    誰說湖中再無靈？世上湖中皆有靈！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