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齊學善所言，伴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原本靜謐的校園裏一下子沸騰起了恐怖的聲浪，而一股喧囂的浪潮正由遠及近，慢慢地向這裏湧過來。

    武雲果斷地點了一份紅燒小排，一份肉末茄子和一份包心菜炒粉絲，又要了一塊錢的飯。衛小楓點了一條蔥烤河鯽魚，一份糖醋裏脊和一份青菜香菇，要了五毛錢的飯。齊學善要了一塊大排，一份虎皮尖椒和一份酸辣土豆絲以及一塊錢的飯。三人又各自盛了一碗榨菜蛋花湯，拿好筷子調羹和紙巾之後，找了個角落裏的座位坐下了。

    剛落座，如潮的喧囂聲就從門外湧了進來，下一秒，身著純白的帶蘇格蘭風紅色格子圖案校服的男學生們通過那組八扇大門衝進了食堂裏，然後又分成八股細流，在八個取餐窗口前停住了。

    目睹如此壯觀場景的武雲和衛小楓都忘了吃飯，瞠目結舌。齊學善則見怪不怪地笑了笑，拿起碗來先喝了一口湯。

    衛小楓擔憂地問道：“這會不會太危險了？萬一有人不小心摔倒了怎麽辦啊？就算碰到撞到了也不是鬧著玩的。”

    武雲似乎深有同感地說道：“沒關係的。我記起來我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一下課就第一時間往食堂跑，生怕喜歡吃的菜被人給搶光了。會這麽跑的都是男孩子，男孩子嘛，磕了碰了不會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齊學善點點頭。“不是說我們校方不負責任，這種行為除非禁止學生在校園內跑動，不然管不了的。小學生還會聽，初中高中生嘛，我們提醒過當天還行，過兩天又都忘幹淨了。所以我們隻能從其它方麵著手。你們看，這桌椅都是塑料的，柱子的棱角都包了保護套，而且我們還規定食堂的地麵必須在學生用餐前保持幹淨和幹燥，也是怕學生滑倒磕碰。”

    先頭都是男生的部隊猛衝一陣過後，後續的以女生為主的大部隊才姍姍來遲，然後乖乖地分別選擇了一處隊伍的末尾有序地等待。

    此時武雲和衛小楓的肚子也是餓了，開始吃了起來。

    武雲吐出了一截豬肋骨之後，問道：“中午休息的時間這些學生都回寢室午休的嗎？”

    齊學善說：“夏季的作息時刻表因為下午上課時間較晚，在兩點鍾，所以強製學生們回寢室午休，還會有老師進行巡查。而現在並不硬性規定，學生們可以回宿舍，也可以回教室，或者去塑膠場、籃球場、體育館、圖書館等地方都可以，不過在下午一點上課之前，必須提前一刻鍾返回各自的教學樓。”

    武雲若有所悟地微笑道：“那麽我就可以理解這些男生一下課就那麽著急地跑來食堂了。他們是想快點吃完飯，好去足球場、籃球場搶占場地呢。”

    “吃晚飯就運動？不怕得闌尾炎嗎？”衛小楓很不理解地問道。

    “所以說男孩子的世界女孩子也不懂。”武雲笑著搖了搖頭。

    很快，六百人的食堂就坐滿了人，不得不說盛菜阿姨的速度真是夠快的。三人並不趕時間，所以細嚼慢咽地吃著，而最先跑來的那撥男生已經有不少吃完了飯急匆匆地跑出食堂了。

    這個時候，那些初中部的教師們才姍姍來遲。他們在買好飯菜之後，有的三五人湊一桌，有的被熱情的學生拉到了一起用餐。

    “齊主任，你今天會來這裏吃午飯，真難得啊。”三人循聲看去，隻見一名三十五歲上下的男老師端著餐盤來到了齊學善的身旁坐下。

    “哦，羅老師啊。因為剛剛陪兩位客人參觀了一下初中部，所以就近來這裏簡單吃點。”齊學善友善地回道，然後向坐在對麵的武雲和衛小楓介紹道，“這位是羅騰羅老師，省特級教師，主要負責高中部的曆史課，同時也在初中部的幾個班裏教社會。”

    羅騰笑容滿麵地問道：“這兩位年輕人是？”

    “是雜誌社的記者，受邀撰寫一篇關於我校的文章，所以來取材的。”一個熟悉且舒服的女聲傳了過來，伴隨著的是一道窈窕的身影坐在了衛小楓身邊的位子上，然後衝武雲和衛小楓笑著打招呼道，“兩位好啊，又見麵了。”

    來人正是剛剛在四班講課的女老師。

    “記者？文章？”羅騰略有疑惑地問道。

    女老師說道：“或許跟前天我們班的學生譚朗被車撞進醫院的事情有關吧？校方覺得對我校的影響不太好，於是請他們來寫一篇文章放到雜誌上發表，以消除影響並提升口碑。對不對，齊主任？”

    齊學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原來曲老師和這兩位已經見過麵了？”

    曲老師點點頭。“剛剛他們在我的課堂上旁聽了一會兒，還拍了一些zhào piàn。”她轉而對衛小楓和武雲說道，“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曲娉婷，是四班的班主任。”

    “你好。”兩人客氣地回道。武雲順勢誇讚道：“想不到你這麽年輕就當了初中的班主任，真了不起！”

    曲娉婷的雙眼彎成了兩道漂亮的弧線。“都三十好幾當媽的人了，還年輕什麽呀？對了，剛剛你拍的我們班上課的zhào piàn就別放到雜誌上了，畢竟我們班裏因為某些原因空了兩個位子出來，zhào piàn拍出來不太好看。”

    “我會考慮的。”

    齊學善向兩位老師介紹起他們二人來：“這位是小武，這位是小衛，都是《綠芽》雜誌的記者。不久前小武記者寫了一篇關於憐湖的報道，是大受好評啊……”

    之後一桌五人邊吃邊聊，一直到食堂的學生們都用餐完畢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們才結束了就餐，整理好桌麵之後走出了食堂。

    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傳來了籃球拍擊地麵、撞擊籃板籃筐的聲音和學生們的喊叫聲，這讓武雲無不懷念自己的讀書時光。

    在食堂門口，曲娉婷問道：“待會兒你們去哪兒？”

    齊學善用目光瞄了一下武雲和衛小楓，說：“別問我，我隻是作陪的，一切聽那兩位的意思。”

    武雲稍稍想了想，說道：“小學部、初中部都轉過了，那就去高中部簡單看一下好了。最好今天能把貴校都走一遍，了解一個全貌，回去我整理一下思路，明天開始再分一塊兒一塊兒的詳細取材和了解。”

    羅騰說道：“那正好，我們順路一起走，有需要的話你們可以到我的辦公室裏稍作休息。”

    從二號食堂去往高中部所在的四號教學樓，需要經過三號教學樓前麵，五人暫時能同行一段。到了三號樓前的花園小徑的分岔路口，曲娉婷和眾人告別，在他們的目送之中向著樓梯優雅地走去。

    一道長發曼妙的身影向著前方純白的七層弧形樓宇緩緩而去，樓宇二層以上的樓層走廊上隨處可見身著白色校服、有說有笑的初中生們——小楓腦海中突然毫無征兆地浮現了這樣一幅畫麵，接著那副畫麵非常巧合同她眼前的看到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是她的大腦產生了恍惚，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縈繞在了她的心間。

    ——又來了！為什麽又有這種感覺？我到底是什麽時候遇見過這樣的場景？

    衛小楓臉上原本浸透的紅潤漸漸淡去，舒展的眉頭開始慢慢擠在了一起。

    電光火石間，又是一幅令她震驚不已的畫麵從她的腦海深處蹦了出來，一股窒息感緊緊地擭住了她。

    想要呼吸更多的氧氣，她不由得張開了嘴，但一句細若蚊呐的聲音也趁機不由自主地從她的喉嚨深處衝了出來：“掉下來了……”

    就在她身邊的武雲聽到了她的話，立馬轉過頭來看著她，好奇地問道：“啊？什麽？”

    然而，武雲話音剛落，從三號教學樓上傳來了一陣短促的驚叫和陣陣驚呼。當樓下的眾人下意識地抬頭找尋著聲音的來源時，隻見一道白影從天而降，砸在了曲娉婷右邊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帶起了一陣灌木枝葉斷裂的聲音和一聲物體撞擊泥土地的慎人的悶響。

    突如其來的一幕使樓下的武雲等人在一時間茫然失措，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發生了什麽。而站在樓層邊上的學生們紛紛俯視下方，在看清楚之後發出了激動的歎息和害怕的尖叫。

    “有人從樓上摔下來了！”

    距離最近的曲娉婷發出一聲短促的吃驚的喊叫之後，驚慌失措地盯著倒在灌木叢中的人影木立在原地。反應過來的武雲、齊學善和羅騰，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向著人影摔落的地方跑去一看究竟。

    唯獨衛小楓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動未動，腦海中那似曾相識的畫麵和眼前目睹的慘劇輪番交替重疊，整棟樓宇、整片綠蔭、緩緩走遠的女老師的背影、突然從天而降的身影、學生們驚恐的呼喊尖叫、每個樓層走廊扶手邊俯身往下看的學生們、聽到動靜不斷從教室和辦公室中走出來一探究竟的師生們……這一切的一切，在小楓的眼中和腦海裏如同重影畫麵一樣顯得那麽不真實，就如同夢中的場景……

    夢中？

    ——對了！就是夢中！

    衛小楓急促地呼吸著，汗珠劃過慘白的麵龐。

    ——我終於想起來這種似曾相識之感從何而來了！就是夢！這一切，我曾經夢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