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昨天早上醒來時就瞬間遺忘了的夢，衛小楓終於在此刻找回了和那個夢有關的所有記憶，隻因為那個夢中所發生的一切現在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地在她的麵前重新演繹了一遍。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終於牽出了被衛小楓幾乎遺忘的那個夢境的畫麵。緊接著，就如同打開了閥門的洪水一瀉千裏一樣，前天在目睹發生在天地廣場旁的交通事故時莫名產生的那種似曾相識之感她也終於找到了源頭。也是夢，就在那天早上醒來的瞬間被遺忘的夢。

    兩個被遺忘的夢，伴隨著兩起真實重現在她眼前慘劇，帶給她兩次相同的似曾相識之感。

    預知夢……

    似曾相識的場景突然起來地造訪在眼前，細細回想曾幾何時遇見過，驀然回首竟是在夢中。

    ——為什麽我會夢見這些？這預示著什麽？

    衛小楓捫心自問，卻苦苦尋不著dá àn。一股莫名的恐懼和無力感襲遍全身，倏然間，一身冷汗浸透衣衫，秋風拂過時帶來徹骨的寒意。

    誰也沒有注意到孤獨立於遠處的衛小楓臉上的陰晴不定，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突然從高處墜落到灌木叢中的身影所吸引，所有人的心都被那條生命的幸存與否所牽動著。

    “崔玉茹……”高處不知哪一層傳來了隱隱的幾聲悲傷的呼喚。

    聲音傳入了狀如驚弓之鳥的曲娉婷耳中，使她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更添三分。她定了定神，在武雲等人還沒圍過來之前步伐小心又堅定地走近跌落在灌木叢中的身影，仔細打量起來。

    從被灌木枝葉覆蓋住的身軀上依稀辨認出了容貌之後，她雙手捂嘴，倒吸一口冷氣，眼中閃現驚恐和擔憂，難以置信地悲鳴著：“是崔玉茹……是我們班的學生……”

    這時武雲、齊學善和羅騰也已趕到了墜樓女孩的身邊。女孩側身倒在泥土地和被壓爛的灌木之上，裸露的皮膚上都是細細的擦痕，潔白的校服上到處可見勾縫、劃痕和土漬。女孩一動也不動，麵色蒼白，神情微微扭曲，黑色的長發撐開在灌木叢上好似一張巨大的蛛網。

    齊學善抬起頭，衝著樓上往下俯看的學生喊道：“三樓的同學，去醫務室把程醫生給叫下來，快點！另外，你們都待在各自的樓層不要動！不許下到一樓來！誰要是敢下來我就處分誰！”

    齊學善威嚴的話語一出，原本在二樓已經快要下到一樓來的學生們硬生生地停步在了樓梯轉角處，隻敢遠遠地觀望著，真的不敢再往下走一個台階。

    而原本就在教學樓附近的學生正打算要圍過來，也被齊學善勒令待在十米開外。

    “這種情況是不是應該先叫救護車啊？人命關天啊！”武雲皺著眉頭說道。

    齊學善猶豫了。“還是先讓校醫看一下狀況再定吧？”

    武雲自然明白他更在乎的是什麽，十分氣憤地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猶豫什麽！早一點送醫院就多一分獲救的希望，晚一秒就意味著多一分的危險！現在有什麽是比一條人命更重要的！你不打，我打！”

    齊學善趕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連連應道：“好，我打，我打！”隨即他掏出shǒu jī撥通了120。

    這時，程醫生從樓上急匆匆地跑了下來，焦急地大聲問道：“到底什麽情況啊？好端端地怎麽會從樓上摔下來的？”

    “先別管這個了。”曲娉婷眼含淚水地嚷道，“程醫生你趕緊先看一看吧，這個孩子千萬不能有什麽事啊……”

    羅騰補充道：“在救護車到來之前，你能處理的先處理一下，也算為這孩子爭取點時間。”

    程醫生神情嚴峻，目光炯炯地點點頭。“好，我盡量！”

    在眾人夾雜著焦急、擔憂和企盼的注視下，程醫生小心地仔細檢查了一下崔玉茹，然後長出一口氣，說道：“還好，生命體征穩定，僅僅是昏過去了。估計因為她摔下來的樓層不算高，又有灌木叢和泥土地做緩衝，所以不會有生命危險。全身上下有多處擦傷，應該也有幾處骨折的情況，不過顱骨和脊椎並沒有受過大的衝擊。具體情況要送醫院仔細檢查一下才能確定，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

    聽到程醫生的話，所有人懸著的心都放下了。

    “太好了，太好了……”曲娉婷蹲在崔玉茹身邊，掩麵哭了起來。

    武雲和齊學善將憂心忡忡的目光從昏迷在地女孩身上收了回來，然後嚴肅地轉向了頭上的教學樓。現在需要搞清楚的就是崔玉茹墜樓的原因是什麽？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嬌小的身影從兩rén miàn前閃過，帶起一陣香風，閃進了教學樓的樓梯間，引得擠在樓梯轉角處的學生們一陣驚呼之後向著樓上衝去。

    是衛小楓。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武雲還是看清了。他帶著滿腹的疑惑也緊跟著小楓衝上樓去。

    衛小楓一口氣衝上了四樓，避開擁擠在走廊上的人群來到了四班前的那段走廊，在伏在欄杆扶手上往下俯看的學生中間，有三個女生抱在一起，蹲坐在欄牆底下，瑟瑟發抖。

    衛小楓一個箭步上前，抓起其中一名女生的衣領，衝她大聲質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你們把她推下去的！”

    那名女生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劇烈地搖著頭，淚眼婆娑地哭喊道：“不是我！不關我的事啊！”

    她身邊的另外兩名女生也被衛小楓粗魯的舉止和猙獰的麵容嚇傻了。

    跟在後麵的武雲一看狀況不對，急忙上前用力將衛小楓緊攥著女生衣領的手給掰開了。“小楓，你怎麽了？別衝動！冷靜一點！”

    小楓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武雲的勸解，衝著那名被嚇傻的女生歇斯底裏地吼道：“快說！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被她緊緊攥住的女生臉上的驚慌更甚了，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掉了下來，嘴唇蠕動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武雲將整個人隔在了小楓和那個女生中間，直視著小楓略有發紅的雙眼，鏗鏘地說道：“小楓！你這樣子根本問不出什麽！快把手鬆開，她們還是孩子！”

    衛小楓急促地呼吸著，臉上一片通紅，不過她眼中咄咄逼人的目光漸漸淡去，緊攥著那位女士衣領的手也鬆開了。

    武雲語氣柔和地說道：“這就對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們也很害怕的，你個樣子隻會讓她們更害怕。放心交給我吧，我來解決。”

    衛小楓靜靜地盯著武雲的雙眼，然後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武雲暫時強壓住心底想要知道小楓為何如此失態的念頭，轉過身，先將那名女生被小楓拽皺了的衣領撫平，然後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問道：“這位同學，你還認得我嗎？”

    那名女生依舊淚眼婆娑，不過在看到武雲的笑容之後漸漸恢複了平靜，點了點頭，哽咽地說道：“嗯，記得，你就是在上午第四節課時中途進來我們教室旁聽的人，我記得你還拍了幾張zhào piàn。”

    “沒錯。”他過頭看了看衛小楓，“那位姐姐也是和我一起的，我們都是雜誌社來你們學校采訪取材的編輯，嗯……準確的來說算是記者。”

    那名女生的目光接觸到衛小楓之後，還是泛起一絲恐懼，或許是剛剛衛小楓的舉動太過嚇人了。她怎麽也想不到那樣一位個子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看著文靜柔弱的女子衝動起來居然如此的可怕。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武雲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女生稍稍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謝思穎。”

    “謝思穎同學。你和崔玉茹是好朋友對吧？”

    “嗯。”她點點頭。

    “剛剛崔玉茹同學從樓上摔下去了，不過萬幸她沒有什麽大礙，不會有生命危險。”

    “真的嗎？”謝思穎以及她身邊的同學們臉上的表情全都轉悲為喜，眼中閃現驚喜的目光。

    武雲肯定地點點頭。“不過她還是受了點傷，暫時昏過去了。待會兒救護車就會過來把她送去醫院進行治療，不用擔心，不用多久她就會回來你們身邊繼續和你們一起上學的。”

    “太好了！”周圍的學生們紛紛歡呼道。謝思穎眼中的淚光泛著喜悅。

    見他們的情緒都恢複了穩定，武雲開始直入主題了。“謝思穎，剛剛崔玉茹從樓上掉下來之前，你和她在一起嗎？”

    “是的。”謝思穎點點頭，隨即急忙否定道，“但真的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我不是在懷疑你。”武雲笑容不改地說，“能告訴我在她墜樓之前你們在一起做什麽嗎？”

    “我們幾個正靠在欄杆扶手旁聊天。”謝思穎指了指剛剛和自己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兩位女生，“茹茹則習慣性地坐在欄杆扶手上麵。”

    “坐在上麵？她一個女孩？”武雲有點詫異地問道，在他的印象中，這樣的舉動一般隻有男孩子才會做。

    謝思穎點點頭。“茹茹的性格有點像男孩子，和男生們相處得也很好，所以經常會在我們麵前做一些男孩子才會做的動作。不過我們覺得她這樣有時候還蠻帥氣的。當然了，她每次坐在欄杆扶手上的時候我都會抓著她的手，以防她掉下去。要不是剛剛我感覺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下，我站不住就往前撲了一下，結果就把茹茹給撞下去了……真的不是我的錯啊！”謝思穎說到最後，混雜著委屈、後怕、懊悔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