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欠一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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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娉婷和衛小楓都被武雲突然拍擊桌子的巨響給嚇了一跳。</p>

    回複鎮定之後,曲娉婷不置可否地說道:“也許吧。”</p>

    武雲神色嚴肅地繼續說道:“我們都清楚你的出發點是好,不希望小桐自殺的事情給你的學生們心理造成影響。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做的選擇其實是在縱容你的學生們這種逼死小桐的錯誤行為,將他們的行為準則推向非常可怕的深淵?”</p>

    曲娉婷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睜著惶惑的雙眼死死盯著武雲。</p>

    為什麽幾乎每一位家長在他們的孩子犯錯誤和做錯事時選擇打孩子——我知道你們不提倡采取打孩子這種教育方式,全社會也不提倡對孩子使用暴力——但怎麽還是有很多家長會選擇打孩子來教育他們,使他們了解到自身的錯誤呢?因為對人來說,**上的疼痛往往是最深刻的記憶方式。</p>

    人是一種由動物進化而來的更高級的存在,但本質上還是和動物有著很多相同之處。胡蘿卜加大棒,最簡單直接,也是最管用的教育方法。就像馬戲團裏馴獸一樣,動作做對了就給吃的,做錯了就用鞭子抽,鍛煉動物們形成一種本能的條件反射,也就是硬性地讓它們記住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而很多家庭的教育方式不也和這種馴獸的方式異曲同工嗎?孩子們做的好的地方給予鼓勵,甚至給予物質獎勵;孩子們做的不對的地方進行批評,甚至采取責罵體罰。打罵孩子,並不意味著孩子本質上有多壞,而是想要讓他們將對錯誤的認知伴隨著**和精神上的打擊和疼痛深刻地記在心裏,以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因為對這些還不能完全明辨善惡是非對錯的孩子們來說,有時候和他們講道理他們未必能聽得進去,隻有讓他們遭受**上的疼痛,他們才會懂得哪些事情不該做,做了就會被責打。就像那句俗話說的一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p>

    武雲拿起椰汁呷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你班上的這些孩子,對小桐采取集體的漠視、排擠、針對甚至欺負,導致的結果就是小桐不堪他們強加在她身上的冷暴力選擇了自殺這一嚴重到無法挽回的後果。然而你們隱瞞了一切,使得這個結果變為了小桐不堪他們的冷暴力對待選擇了轉學,這在這些孩子們的眼中看來就是他們用自認為正確但其實上錯誤至極的方法成功地將不應該屬於他們班級的異類,也就是小桐給驅逐了出去,在他們看來這意味著他們的勝利了,他們的方法是正確且有效的。那以後呢?等他們又在班級中發現了和他們不同的異類,他們也會繼續采取這樣的方式,小桐身上的悲劇很有可能再一次上演。更可怕的是他們繼續成長,上高中,上大學,直到進入社會,這樣的觀念會隨著他們的成長在他們的意識中根深蒂固,這樣不光是會害了他們身邊的人,到最後甚至會害了他們自己。</p>

    而如果你們沒有隱瞞小桐因為他們的行為被逼自殺的事實,就能夠讓他們意識到他們這種自認為正確的行為是完全錯誤的校園霸淩,而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雖然逼死一名同學這樣的事情會對他們的心理以及今後的成長造成影響,但總好過讓他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在未來的某一天毀掉更多的人甚至是自我毀滅。我相信他們的本心並不邪惡,但要是不能及時正確地引導他們對行為善惡的判斷,一旦這種善惡的界限在他們的心裏模糊掉的時候,那就無法挽回了。”</p>

    此時的曲娉婷像是一位學生一樣,誠惶誠恐地聽著武雲語重心長的見解。她自認為自己是一名優秀的教師,經她教授過的學生在學習方式和學習成績上都有長足的進步,但在現在這位比她小了五六歲的男孩麵前,她才發覺她對於人心的學習還遠遠不夠。</p>

    武雲說完了他的長篇大論,靠在椅背上喝著椰汁稍作休息。衛小楓趁此時機接過了話茬:“這些孩子未來會怎麽樣,我們暫且考慮不到這麽遠,但已經發生在我們眼前的事情我們不能視而不見。譚朗和崔玉茹,這兩個對小桐實行冷暴力的帶頭學生雙雙遭受了小桐鬼魂的報複,被一場車禍和一次墜樓意外雙雙送上了醫院的病床,而其他的同班學生他們也隨時可能遭到小桐鬼魂的報複。前兩次意外的這兩人大難不死,那第三次、第四次呢?誰能保證不會有學生付出生命的代價?就因為你們自私和自以為是的行為,使這些學生們正處在危險之中而不自知。”</p>

    曲娉婷的臉色瞬間像死人一樣慘白。“你們的意思是,我班上的學生還會出事嗎?”</p>

    衛小楓毫不留情地點點頭,說道:“導致小桐自殺的冷暴力不僅僅隻是譚朗和崔玉茹兩個人強加給她的,而是整個班級的學生。所以小桐的鬼魂fù chóu的下一個目標可能是班上的任何一個人。”</p>

    這句話,對於將學生看的比什麽都重的曲娉婷來說無異於是最殘酷的,此時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就是對“欲哭無淚”這個成語最生動的詮釋。</p>

    有沒有什麽辦法救救我的學生?我……拜托你們。”曲娉婷的話語已飽含低聲下氣的意味,差一點就把“求”這個字說出口了。</p>

    衛小楓實在不忍心看到她現在的樣子,連忙寬慰道:“曲老師,你別擔心,辦法還是有的。”</p>

    曲娉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麵露希望之色,迫不及待地問道:“快說說,什麽辦法?”</p>

    衛小楓說道:“以我過去這一年多時間裏經曆的三起和鬼魂有關的事情來看,鬼魂滯留世間無非是因為心有執念,隻需要將其執念化解,靈魂自然而然就會去到該去的地方。”</p>

    執念?”曲娉婷沉吟了片刻之後,愁眉不展地說道,“小桐的執念就是fù chóu啊……難道真的要讓我班上欺負過她的學生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消除她的執念嗎?”</p>

    武雲開口了:“曲老師,化解執念的辦法沒有你想的那麽極端。我們在小桐死去之後第二天就和她的靈魂接觸過,我們可以感受得到她靈魂之中善良的本心,我們相信傷害這些學生也並非是她的本意。”</p>

    武雲說完,將目光轉向了衛小楓,他也是在向小楓詢問著是否應該將她夢到的兩次預知夢的事情也說出來。</p>

    衛小楓用曲娉婷不容易注意到的幅度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覺得,小桐的靈魂需要的是一句道歉,一句從這些在她生前欺負過她、害她自殺的同班同學們口中說出的誠心誠意的道歉。”</p>

    就一句道歉?”小楓說出的辦法簡單的讓曲娉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武雲神情仍舊肅穆地說道:“曲老師,你不要以為這一句道歉很簡單。要讓一整個班級的學生都認識到他們集體犯下的錯誤,並打心裏產生歉疚和悔恨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p>

    那要是我把小桐是自殺並非轉學的事實告訴學生們,並跟他們說明譚朗和崔玉茹的兩起意外是小桐的鬼魂為了fù chóu特意製造的,會不會有效果?”</p>

    武雲想了一會兒之後搖了搖頭。“小桐自殺的事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你們學校內編造的小桐轉學的虛假事實已經完全被你們班上的學生們所接受,如果此時將真的事實說出來他們未必能夠相信。再者,亡靈fù chóu這種難以用現代科學解釋的東西不具有說服力,加上之前那兩場不幸在不知qíng rén的眼中顯然就是意外,而且你們班上的學生也有親眼目睹,想要讓他們接受就更難了。除非……”</p>

    除非什麽?”曲娉婷催促道。</p>

    除非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p>

    什麽特定的情況?”她繼續追問。</p>

    我暫時也不清楚。”武雲說完,又側頭看了一眼衛小楓。</p>

    衛小楓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特定的情況指的就是小桐的鬼魂第三次fù chóu時。但這樣的話此時顯然不適合對曲娉婷說,因為她肯定不會希望他們拿她學生的安危做“誘餌”。更何況預知夢這一事從前兩次意外發生時的情況來看,小楓對可能到來的第三次也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很有可能再次像前兩回一樣在醒來之際將夢中的內容忘得一幹二淨。</p>

    武雲繼續說道:“就算你班上的學生們都肯認識到他們的錯誤想要真心實意地道歉,但道歉的地點也是個問題。一般鬼魂所彌留的地方都是她的**死去之所,然而小桐在死去之後第二天,靈魂就搭乘我們的車回到了她生前就讀的學校。現在她的鬼魂應該還在學校裏,附身在某個學生的身上吧?顯然她原來的住處和學校裏都不是最合適的地點,那麽就隻有她的墳墓前了。所以我們還得先找到埋葬她骨灰的墳墓在哪?</p>

    為數不多的知道小桐的墓在哪的就是她的母親吳秀江,可惜我們現在根本聯係不到她。好在遺書的最後小桐有寫到‘請把我的骨灰埋在s市的土地上,因為這裏是我和媽媽相依為命那麽多年的地方,是我的家鄉,我舍不得離開。’所以吳秀江肯定會依照小桐的遺願將她的墓地選在s市的某個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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