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來了個瘋老頭,婚禮變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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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到底是誰?”
等我回過神來,再大聲質問的時候,黑衣男子已經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八生,八生……”
心裏悵然若失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呼喊聲傳來,是我爹,回頭一瞧,遠處還有手電筒的光束在移動。
我高興極了,對他白天打我的怨氣煙消雲散,忙大聲回應起來:“爹,我在這裏,這裏!”
他聽到了我的聲音,朝這邊飛快跑來,其間被絆倒了好幾次,看得我想哭,他還是很疼我的。
我爹來到跟前後,沒有責罵我,而是伸手朝我肚子上摸去,碰到玉符之後長舒了一口氣,嘴裏喃喃自語道:“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邊嘀咕邊牽起我的手,就要回家。
“爹,這兩間茅草屋是爺爺以前居住的地方嗎?”走之前,我指了指身後。
“是,已經荒廢多年,以後你一個人也不要再來這兒了!”他說完拉著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很順利地出了林子。
還沒到村口就看見了我娘,她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來回踱著步子。
看到我安然無恙後,揚手就朝我後背上啪啪兩下:“小兔崽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咋活呀?”
望著我娘眼中的淚水,還有我爹沉重的臉色,碰見黑衣男子的事情,我也沒有告訴他們。
僅僅一張zhào piàn,都讓他們上火,要是知道我見過那男子,不曉得會發生什麽。
那時候畢竟才十二歲,雖然山林裏的見聞很離奇,但也很快就變得淡薄了。
尤其沒幾天後,地瓜的二叔二柱要娶媳婦,滿腦子都是興奮。
地瓜是我在村裏最要好的夥伴,長得很壯實,最喜歡吃地瓜了,所以他爹娘給他起了這麽一個好養活的名字。
新娘子要過門的那天,我們早早地就等候在村頭了,為了場麵,二柱父母還雇了一輛桑塔納,並且一路上鞭炮不停。九十年代,這已經很奢侈了。
不過山路崎嶇陡峭,距離村子還有好幾百米就上不來了,沒辦法,二柱隻好在所有人的歡呼嬉鬧下,背著新娘子回家。
按照習俗,新娘子進大門的時候,要跨火盆的,意思就是燒掉不吉利的東西,以後的日子越過越紅火。
新娘子撩起嫁衣的裙擺,在二柱的攙扶下抬起了左腳。
眼瞅著就要跨過去,偏偏這時候,被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邁不得!邁不得!”
每一個字都語調沉重,跟唱戲似的。
所有人都驚住了,忙扭頭去看,包括新娘子,火盆也嚇得不敢邁了,將腿縮了回去。
不遠處,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老頭正晃晃悠悠地走來,髒兮兮的臉紅彤彤的,還沒過來就聞到刺鼻的酒氣,估計喝了不少。
夏季的三伏天,他竟然穿著厚厚的棉襖棉褲,上麵破了很多窟窿,白色的棉絮都鑽了出來,腳上趿拉的還是一雙毛草鞋。
村民們立馬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原來是一個瘋老頭!”
“哪裏來的呀?以前好像沒見過,應該不是附近村子裏的。”
“估計這人腦子有問題,這大熱天的,竟然穿這麽多!”
…………
看見村裏人瞅他,那瘋老頭並沒有任何羞愧和畏縮,自顧自地嘿嘿一笑,把食指從鼻孔裏抽了出來。
彈了彈上麵的鼻屎,指著新娘子和二柱再次叫喚起來:“這婚結不得,結不得……”
二柱的爹,也就是地瓜的爺爺,聽到這話來了火氣,跳過去用手推搡起瘋老頭:“滾滾滾!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也難怪他這麽憤怒,好不容易給兒子說了個媳婦,馬上就要進門成親,竟然被一個瘋老頭攪和。
二柱的娘忙過去將自己丈夫拉開,壓低聲音勸道:“今天娃結婚呢,別動手,不吉利!”
說完從兜裏掏出一把糖塊塞給那瘋老頭,擺擺手示意離開。
誰料瘋老頭竟然沒有接糖塊,打了個酒嗝後從腰後抽出一把酒壺,對著二柱娘咧嘴一笑:“打滿,打滿。”
二柱爹又上前一步,揚起手朝那瘋老頭打去:“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
將要落下去的拳頭又被二柱娘推開了:“大喜的日子,別鬧出事來。”說完接過瘋老頭的酒壺,從塑料桶裏給他盛了滿滿一壺。
瘋老頭接過酒後,忍不住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用髒得都已經發亮的袖子擦擦嘴:“好酒呀好酒,山裏人自己釀的就是不一樣,井水甘甜,糧米豐熟。”
二柱娘長呼口氣:“糖也給了,酒也喝了,你走吧,我二兒子還要結婚哩!”
熟料瘋老頭有點不識抬舉,瞟了新娘子一眼後,又扯著嗓門喊了起來:“這婚結不得,否則你們家會有滅頂之災!”
二柱娘這麽脾氣好的一個人,也有點不耐煩了,走到村長麵前請他幫忙。
村長還是我出生時候的那個村長,人老了但很有威望,指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將瘋老頭連拖帶拽朝村外拉去。
那瘋老頭還不算完,一邊使勁甩動雙腿抗爭,一邊放聲高呼:“不聽好人言,噩耗在眼前,這婚禮就是你們兒子的喪禮……”
挺執著的,草鞋都甩掉了,光著腳被架走的。
瘋老頭的話沒人當真,被弄走後,嗩呐吹起婚禮繼續,新娘子又開始了邁火盆。
“撲通!”
不知道怎麽回事,火盆竟然翻了,裏麵通紅的木炭滾了出來。
“啊呀——”
新娘子尖叫一聲,紅色嫁衣的裙擺都被引燃了,火舌呼呼往上竄。
二柱忙蹲下身子,用手拍打著將火撲滅,隨後賭氣似的,把地上紅彤彤的炭塊全部踩了個稀巴爛。
熱鬧的場麵一下子死靜死靜的,所有人好像都在回憶剛才那瘋老頭的瘋言瘋語。
老村長畢竟見過世麵,經驗豐富,指著傾翻的火盆還有木炭高興地嚷道:“這叫碎碎平安,好事多磨!”
二柱的父母也附和起來,其他的村民也跟隨著念叨起來。
這門算是進了,接下來就是拜天地了,我和地瓜接到了一個好活,那就是在夫妻對拜的時候助興一下,讓新娘子和他二叔的腦袋來個對對碰。
隨著村長的吆喝,二柱和新娘子拜了天地和高堂,隨即轉向了對方。
“夫妻對拜”
村長的聲音剛落,我和地瓜一人一個,他摁的是他二叔,留給我的就是新娘子啦,忙踮起腳尖,用手去摁她的後腦勺。
沒想到手忙腳亂之下,觸碰到的是新娘子滑溜溜的脖子,眼瞅著地瓜二叔就要直起身子,隻好順勢按了下去。
“砰——”
新娘子的頭與地瓜二叔結結實實撞在了一起,高高挽起的發髻都歪了,紅蓋頭也差點滑落下來。
這窘迫的動作和場景,惹得周圍村民哈哈大笑。
我心裏卻有點不得勁,因為剛才碰到新娘子脖頸的時候,很涼,很硬,沒有一點活人氣,跟小賣部裏的冰棍似的!
忍不住抬頭再次朝她瞟去,距離很近,隱隱約約透過紅蓋頭能看到她也在看我,並且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笑。
那笑容沒有任何溫暖,陰森得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恍恍惚惚間,她那光滑白嫩的臉,刷一下變得黢黑幹瘦了,還皺巴巴的,就像是曬了好多年的臘肉!
眼眶裏沒有眼珠子,隻有兩個黑漆漆的窟窿,濃稠的血在汩汩地往外冒,恐怖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