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很驚訝，也很疑惑。

    “對於冤魂厲鬼，我們的使命是收服和馴養，之後善加利用，這與道門‘除之而後快’的理念不同，所以幾千年來一直倍受他們打壓。”

    而世人多半做過虧心事，或者天生膽小，因此對鬼魂十分畏懼，不希望那些東西存在世間，對我們牧鬼師不是排斥就是驅趕。”

    那時的我，對瘋老頭的這些話理解得不是很透徹，但有一點卻很堅定，那就是成為牧鬼師。

    不為別的，捉個小鬼養著玩。

    平時幫我寫寫作業，kǎo shì的時候幫我查查dá àn，誰要是惹毛了我，也可以嚇唬嚇唬，如果可能也可以捉弄一下女同學，嘻嘻……

    “啪啪！”

    正暗自美美地幻想著，腦袋突然被瘋老頭用手指敲了兩下。

    “別以為老朽不知道你小子在琢磨什麽，實話告訴你，想學牧鬼術門都沒有！”

    “你……你這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翻臉無情的老家夥！”我指著他跺腳痛罵起來。

    “嗬嗬，嗬嗬，知道的詞匯還挺多，有本事再說一個。”瘋老頭撿起一根稻草，得意地剔著牙縫。

    “卸磨殺驢！”

    搜腸刮肚好一陣子，才憋出這個成語。

    瘋老頭哈哈大笑起來：“說的不錯，能不能告訴我誰是驢啊？”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瞟了他一眼：“才不稀罕讓你教我呢，走了，以後也不會給你帶吃的了！”

    見我真的要走，他突然伸手攔住，一臉低沉：“你小子當真要走牧鬼師這條路？”

    我高興極了，踮起腳尖直視著他的眼睛：“當然啦！”

    跟我對視的時候，這老頭竟然有一點退縮，背過身去清了清嗓子：“咳咳，既然你如此決意，骨骼又十分清奇，老朽就成全你吧。”

    我有點激動，使勁扯著他破舊的衣襟：“快教我！快教我！”

    瘋老頭忙掙脫開：“再搖下去，屎都快被你晃出來了，今天就先告訴你靜身打坐的十二字口訣——無天、無地、無我、有天、有地、有我。”

    “什麽意思？”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實想說什麽玩意的，但看到瘋老頭認真的樣子，沒敢發牢騷。

    “自己領會，以後每每夜深人靜之時，在空曠之地盤膝而坐，按照口訣吸納靈力，不過記住一點，初一無月和十五滿月這兩晚不行。”

    “為什麽不行？”

    “問題怎麽這麽多！先按照我說的這幾點去做，以後再慢慢教你其它的，嗯，現在天快黑了，你爹娘可能會著急，回家吧，明晚三更再來這裏練習。”

    我哦了一聲，打開了木門，這時一陣風吹起，飄進來幾片樹葉。

    我沒有理會，但卻發現瘋老頭臉色十分難看。

    他凝視著地上的樹葉一動不動，嘴裏小聲嘀咕起來：“未濟，兄弟爻（yao）發動……”

    我忍不住好奇：“喂喂，你自言自語什麽呢？”

    他抬起頭，尷尬一笑：“沒事沒事，那個，你明天晚上先別過來了。”眼神中帶著一絲陰雲。

    其實很多年之後我才明白，瘋老頭那句話的意思，他用飄落的樹葉起了一卦，大凶！

    他不說我也不好問，也許人家是觸情傷情，想起了什麽吧，我當時這樣想。

    回去後爹娘並沒有過多地詢問我去了哪裏，隻是讓我趕緊吃飯睡覺，也許是最近地裏活多比較勞累吧。

    由於白天躺了一整天的緣故，所以精神頭很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腦海裏想起瘋老頭傳授的口訣，一骨碌爬了起來，悄悄出門來到了院子裏，四下瞅了瞅，三步並兩步跳到石磨上盤膝而坐。

    將玉符從脖子上摘下來，不懂得什麽是無天無地無我，有天有地有我，隻能深呼幾口氣讓自己靜下心來，閉著眼睛消磨時光。

    夜很幽靜，漸漸地，感覺有很多清涼的氣息從肚子上的靈竅湧入體內，整個人神清氣爽，難道這就是瘋老頭說的靈力？

    時間飛快，睜開雙眼的時候，東方的天際已經出現了魚肚白，我也有點困乏了，忙回屋睡覺。

    “八生，八生……”

    正睡的香呢，忽然被一陣煩人的呼喊聲吵醒，很熟悉，是地瓜那家夥。

    “我說，你叫魂呢！”起床打開房門後，我衝他抱怨起來。

    “八生，你又在睡覺呀，昨天來找你就在睡覺，晚上是不是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胡說八道，找我什麽事？”

    “那個，我二叔讓我問問你，前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為何帶著黑子闖進了婚房，並且讓他用小米粥喂我二嬸。”

    “你二嬸讓鬼上身了，是我家黑子把那女鬼趕出來的，為此它也壯烈犧牲了。”

    “啊？那……女鬼跑了？”地瓜對我的話很相信，從小就是這樣。

    “沒有，被瘋老頭殺了。”

    “瘋老頭？是我二叔結婚當天來的那個？”

    “沒錯！就是他，人家可是牧鬼師，已經答應教我捉鬼和訓鬼的方法了。”我有點自豪地吹噓起來。

    地瓜臉上露出羨慕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八生，你跟他說說，也教教我唄。”

    我搖搖頭：“不行，你不是牧鬼門的後人，也沒有靈竅，沒法練習。”

    “這樣，我給你一包方便麵外加兩根火腿腸，行麽？”

    “哦，是這樣啊，也許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教你，符籙咒語什麽的，不一定非用靈竅的。”這次輪到我咽了咽口水。

    “那好，你下次去見他的時候帶著我，現在我們去沾幾個知了玩吧。”地瓜已經準備好了麵團和竹竿。

    這是童年的樂趣之一，將黏糊糊的麵團套在竹竿的一端，瞄準鳴叫的知了後背輕輕一戳，就粘住了，可以玩，也可以烤著吃。

    一下午搞了十幾個，不過沒有興趣吃，焦糊的味道不太喜歡，所以玩了一陣都放了。

    很快就到了傍晚，爹娘也從地裏回來了，他們對我管束得不像以前那麽嚴厲了，僅僅囑咐說馬上就要上初中了，多準備準備。

    半夜出來撒尿的時候，望著天上的星月，忽然想起瘋老頭的不對勁——開始時說讓我今天晚上去找他，後來又說不用了，究竟幾個意思？

    他當時麵色凝重，尤其眼睛突然失神的樣子，好像很受打擊，應該是有什麽要緊事瞞著我。

    越想越覺得好奇，於是悄悄溜出院門，快步朝山上的樹林趕去。

    盛夏的夜晚按理說應該有些悶熱，最多也就是清涼，但這晚走在外麵，尤其是進了林子後，卻感覺非常寒冷，跟十冬臘月似的。

    身上也起了雞皮疙瘩，隻好用手使勁搓著雙臂，穿梭了一陣，終於到了茅草屋，心說可以暖和暖和了。

    忙推門而入，裏麵安靜地燃著一盞青油燈，瘋老頭正緊閉雙目坐在床上。

    他見我進來眼睛也不睜，語調平緩，但卻透出一股莫名的壓迫力：“不是讓你別來了麽，為什麽又來了？”

    我有點做賊心虛：“那個，有點不放心你，所以……”

    他睜開眼睛無奈地掃了我一眼，隨後下床走了過來，這次身上沒有聞到酒氣，倒是很罕見。

    正當我意外的時候，瘋老頭突然將手伸向了褲襠，從裏麵摸索了一陣子，竟然掏出一本殘破的線裝書來，絕不誇張，還帶著一股騷腥味。

    對我語重心長道：“這書是咱們牧鬼門最最重要的寶典，上麵記載了十大牧鬼禁術，你以後要自己參悟和修習。”

    我捏著鼻子接過來：“咿，怎麽隻剩半本？”

    瘋老頭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那個，你應該能夠理解，這麽多年我經常在外麵遊蕩，荒山野嶺的，有時候確實很缺手紙，所以……”

    “擦屁股了啊？！”

    我張大了嘴巴驚訝道，先不說這書多重要，就這又黃又粗糙的質量，不疼麽？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草屋外麵突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樹葉的翻滾聲，亦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爬行。

    “一會你待在草屋裏，不管外麵發生什麽都別出去，有我的結界和你爺爺的玉符護著，應該不會有事。”

    瘋老頭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讓我沒有商議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