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送行

    衛淩就這麽站在床榻旁邊看著夏侯瑾施針，夏侯瑾看都沒看衛淩一眼，繼續給霍梅施針，銀針上都沾著藥汁，用意就是阻止墨無痕的毒性滲透到霍梅的內腑裏，特別是下腹，那裏還在孕育著一個孩子，這些也都是為霍梅即將離開長安做準備。

    因為昨夜一夜未睡，霍梅疲累的沉沉睡去，看著她的睡顏，衛淩怎麽也挪不動腳步，但還是被夏侯瑾給拽了出去。

    “你若是不希望看見我家主子，老夫便安排她進別處的兵營！”

    “夏侯先生，她現在這個樣子哪裏能去那麽遠的地方，她有什麽事我都願意為她去完成，還請夏侯先生勸勸她，留在長安吧！”夏侯瑾何嚐不想這麽做，可……想著霍梅身上的墨無痕，這趟西域無論如何都得去。

    “她的脾氣你還不明白？這些年，別人不了解，你還能不了解嗎？”夏侯瑾的話讓衛淩愣了一下，心裏麵竟然有些慌亂起來。

    夏侯瑾淡淡一笑，在椅子上坐下，召人過來上茶。見衛淩還是那麽扭扭捏捏的站著，便沒好氣的嗤了一句。

    “怎麽？敢做不敢當了？”衛淩有些懊惱的低著頭，在夏侯瑾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便一言不發。

    正好有下人端了茶水進來，兩個人便都保持了沉默，等下人離開之後，夏侯瑾端起茶盞喝了一小口，這才滿臉嚴肅的看著衛淩。

    “你對小梅的心思，我很早就知道，她在去西域的路上遇見了被蛇咬傷的你，耽誤了三天的功夫給你治蛇毒。你可知她就這樣失去了可以跟她的師父相處三天的機會，等她趕到樓蘭的時候，她的師父已經不行了。葬禮過後，她將自己關在紅娘子去世的那間房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那麽坐在床上一言不發，她說這是她這虧欠紅娘子的三天！”

    衛淩抬起頭看著夏侯瑾。眉眼間滿是痛楚。其實也是從那時開始，他才對霍梅有了不一樣的情愫，並非霍梅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霍梅對紅娘子濃濃的情意，讓衛淩有了想要擁有這種感情的衝動。

    “我知道，那三天你一直都守著她，就在那間房的房梁上！”看著衛淩眼中的詫異。夏侯瑾老謀深算的笑了笑。

    “你以為那時候因為老閣主的喪事，墨香閣亂成了一團就沒人注意到你了？你當我墨香閣是什麽地方了？”衛淩垂下頭。很快又從坐著的椅子上起身，站在了夏侯瑾的對麵。

    “夏侯先生既然早就知曉，那就應該明白衛淩的心意，這麽多年。這顆心裏記掛的一直都隻有霍梅，從未改變過！”

    夏侯瑾聞言倒是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神色卻依然嚴肅。“你說你喜歡小梅。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你？還是因為她墨香閣主的身份？”

    這樣的問話過於犀利，衛淩默認。低頭想了許久，而他想的越久，夏侯瑾的眉頭就蹙得更緊了。

    “我喜歡她，隻因她是霍梅！那次在西域的偶遇其實並非偶然，我本就奉了兄長的命令去西域探聽墨香閣的消息，沒想到會遇見梅兒，還被她所救。從那以後，我就開始關注她身邊發生的所有事，就好像著了魔一樣，她被賜婚進宮的那一晚，我差點就控製不住自己帶她離開，天涯海角隻要能陪伴在她身邊，讓我做什麽都無所謂，那一刻我才發現，她早已住進我的心裏，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了！”

    衛淩很少說這麽多的話，平常的他寡言少語，就連麵部表情也都不多，但在他說起跟霍梅的過往時，神色中的癡迷與向往，讓夏侯瑾的心又沉重了幾分，張口便問出了一直以來都想要問的那句話。

    “你不讓小梅去西域，是擔心她會遇見安公子嗎？”果然，衛淩的臉刷的就白了，那慌張的神色根本就掩飾不了，所以夏侯瑾也就明了了。

    “果然如此，如果我說她這一次去西域一定會跟安公子相遇，你準備怎麽做？繼續找人囚禁她？還是……”衛淩的肩膀耷拉下來，身上的氣息也突然變得黯然，自嘲的笑了笑。

    “我說過，為她我願意做任何事，所以……如果她選擇了別的男人，我……會……放手！”這句話對於衛淩來說，頗為艱難，但入了夏侯瑾的耳中，卻是對衛淩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不得不說，從霍梅嫁給衛淩的那刻起，夏侯瑾就一直對他有所防備，衛淩是皇帝的人，他不確定這個口口聲聲要對霍梅好的男人，是不是真的表裏如一。

    現在看來，或許這個衛淩並沒有安公子武藝超群、醫術高超，但從對霍梅的用心來看，此刻衛淩似乎更勝一籌。至少衛淩可以為霍梅拚盡一切，而那個遠在天山的安公子，卻在得到霍梅嫁人的消息後，便再也沒有了音訊。

    “衛將軍，我墨香閣中人，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夫妻情義也在這個義字裏，你既然已經成為了小梅的夫君，那麽她這輩子就不會對你做背信棄義之事！西域之行，她必須要去，我勸不了，也攔不下，隻希望你這一路好生的照看她！”

    衛淩頗為感激的看著夏侯瑾，突然單膝跪在地上，給夏侯瑾施了一禮。“衛淩在先生麵前起誓，就算拚盡性命也會護梅兒周全！”

    這是身為男人的承諾，夏侯瑾滿意的點了點頭，眉眼間也終於有了笑意。“她身子弱，這幾個月是非不斷，你要好好照拂她，我會讓小紅跟隨在她左右，這一路務必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的身份！”

    兩個人又商談了一些細節，衛淩臨走前進廂房看了霍梅許久，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等衛淩離開了，一直躲在屏風後麵的桂姨才走了出來，看臉色也是糾結的很。

    “夏侯先生。您這是何意？將閣主交給這個衛淩，真的好嗎？”夏侯瑾淡淡一笑，端著茶盞想要喝茶，才發現水已經喝幹了。

    桂姨已經拿著茶壺過來，給夏侯瑾的茶盞裏重新填滿水，緊緊的待立在他的身旁，表情似乎有些不悅。

    “桂兒。我知道說這些話你會不高興。可如果安公子真的在乎小梅，那麽就應該如衛淩所說，在出嫁前的那一晚帶著小梅離開長安城！那一晚。我們四處打聽他的消息，就是希望他可以出現將小梅救走，可……他終究沒有來！機會是他放棄的，所以才被衛淩抓住。我隻能說或許他並沒有我們認為的那般喜歡小梅，所以才會讓機會就這樣錯過！”

    說完。夏侯瑾片起身去看霍梅了，被施了針的霍梅睡的倒也安詳，又為霍梅把了把脈，感覺到那個新生小生命的跳動。夏侯瑾的麵色也舒展開來，墨香閣已經太久沒有新生命降生了，希望這個寶寶可以平安的來到這個世界。

    第二日。是衛淩出征的日子，衛老夫人一身宮裝。早早就進了宮，看著劉詢將此次先鋒的大印交到衛淩的手中，此刻的衛淩身穿戎裝，一身鎧甲乃是衛青大將軍曾經穿過的，遠遠望去，衛淩還真有點乃祖的遺風。

    長安城的百姓在街道兩邊送行，場麵頗為壯觀，城樓上，霍梅靜靜地看著樓下走過的衛家軍，看著騎在馬上啥爽英姿的男子，臉上也有了淺淺的笑意。

    “錦娘，你怎麽在這裏？”同樣一身戎裝的玉娘在看見霍梅的時候，就施展了輕功直接上了城樓。

    “玉娘這身打扮，你也要出征嗎？”看見玉娘一身淡紫色的戎裝，銀色的鎧甲稱著英氣勃勃的小臉，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我是來送師哥的，我跟隨爹爹一起出發，要再過五日才離開長安！倒是你，怎麽沒見你去宮裏送送師哥？”見玉娘的腰間還插著自己送的那柄魚腸劍，臉上的笑意也開始深了起來。

    “他不讓我送，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似得，太傷感！我就在這裏遠遠的望他一眼就好！”被霍梅說的這麽可憐兮兮的，玉娘心裏很是難受，她是個想到什麽就會去做的人，所以抓住霍梅的手，還沒等霍梅反應過來，就被玉娘拉著從城樓上一躍而下了。

    這一幕嚇壞了一直跟在霍梅身後的小紅，更是嚇壞了正要穿越城門而過的衛淩，隻見玉娘抓住霍梅的手腕就將她拉下了城樓，一躍之後才發現霍梅不會輕功，又趕緊手忙腳亂的抓住霍梅的兩隻手臂，這才旋轉著慢慢從高處落下。

    等衛淩看見霍梅安全落地的時候，穿著鎧甲的裏衣，後背已經全是冷汗了，用腿夾了夾戰馬的腹部，這才來到了霍梅的近前。

    今日霍梅並未做盛裝打扮，水藍色的深衣，一層層的將霍梅的身材包裹了起來，頭上是簡單的發飾，左耳邊插著一朵秋海棠，一雙芊芊玉手正抓住玉娘的胳膊，剛才從那麽高的城樓上跳下來，霍梅還有些受驚。衛淩看見霍梅的臉上微微泛紅，看起來今日的臉色倒是不錯，這才稍稍的寬了點心。

    “這些日子你的身體都不好，不是讓你在別院好生休養，怎麽這麽不聽話？”身後是送行的車隊，裏麵除了王公大臣，還有衛老夫人的車駕，在這些人麵前，衛淩就免不得要演戲。

    “同為夫妻，哪有不送的道理！知道你是害怕我會落淚，才不肯讓為妻相送，所以隻能求了守門的軍士，好讓我在城樓上看你一眼也好！”霍梅說的委委屈屈的，衛淩的隻覺得眼皮直跳。

    “你身子弱，這幾個月都要在家裏好好養著，為夫不在家，你要多孝敬母親大人！”

    “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母親大人的，倒是你，出征在外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你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可在外爭強鬥狠太過莽撞！”

    這二人對這番依依惜別的戲碼倒是演上癮了，周圍的人都被這夫妻情深的場景給迷住了，一個陽剛霸氣，一個溫柔似水，如此搭配倒也絕配，隻是如此和諧的場景看在小紅的眼裏卻猶如煎熬，她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撒一地了。

    再怎麽相送，終究是要離別的，眼見衛家軍的隊伍已經消失了蹤跡，霍梅這才轉身準備乘馬車離開，可剛走到馬車跟前，就被衛老夫人跟柳芸兒堵住了去路。

    霍梅頗為不悅的看著她們，她倒是想要瞧瞧，這二人又要耍什麽把戲。“母親大人這般，是有事？”

    “你這是要去哪裏？聽說你這些日子都住在別院，現在淩兒他出征去了，你就不準備搬回將軍府住嗎？”霍梅淡淡一笑，看著衛老夫人的眼神裏滿是嘲笑，這讓衛老夫人頗為憤怒，不過一個眼神而已，卻這麽容易的就讓衛老夫人發怒了。

    “將軍在臨走前就跟兒媳說過，讓我好生在別院休養，哪裏都不準我去！所以，我正準備會別院去！至於將軍府，我想有芸兒妹妹陪伴左右，母親大人您定然不會有不適的地方，反而是兒媳我若是搬回了將軍府，恐會惹您生氣也不一定！”

    衛老夫人冷哼了一聲，看著霍梅的眼神裏都透著不屑，衛淩走了，她便覺得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付霍梅了，似乎早就忘了早些時候衛淩對她的那些警告了。

    “身為將軍府的夫人，放著好好的將軍府不住，偏偏住到別院去，這傳出去，你讓將軍府顏麵何存？淩兒出征匈奴建功立業之時，你卻在別院裏逍遙自在，還口口聲聲的說要孝順我，我看你就是個表裏不一的賤貨，就會些個狐媚的功夫來勾引男人！你這麽不願會將軍府，莫不是那別院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霍梅喟歎，這衛老夫人的想象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本不想理會的，可看見柳芸兒那不屑的目光，霍梅便沒有邁步離開。

    “母親大人這般的催促我回將軍府，莫不是您已經準備好大禮等著兒媳了？這一次是什麽？需要我好好猜猜嗎？上一次您用的是鶴頂紅，怎麽著，難不成這次您已經找到孔雀膽了？”(未完待續)

    ps：這幾日家務繁忙，所以寫的是不多，有點卡，還請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