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烏孫國之行（二）

    大概沒人比解憂公主更了解泥靡，在看見大漢使臣的那一刻，泥靡就已經淡定不了了，其實跟常惠議事完全可以用更隱蔽的方式，可翁歸靡如此大陣仗的迎接，說明了什麽不言而喻。

    泥靡的背後是整個大匈奴，就算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他也不能對大漢使臣的態度太過和善，所以如解憂公主所料，還沒到議事的部分，泥靡就已經退場了，這也讓泥靡失去了知曉大漢與烏孫國結盟最為機密的內容。

    見翁歸靡沒有讓解憂公主避嫌，可見翁歸靡對解憂公主的信任，常惠跟衛淩一直在跟翁歸靡還有元貴靡商議攻打匈奴王庭的細節，解憂公主一直坐在一旁靜靜的喝奶茶，時不時的會給元貴靡一個眼色，元貴靡會意，便會提出自己的建議，而往往這建議都會提的恰到好處，讓翁歸靡頗為滿意。

    霍梅靜靜的站著，看著眼前的解憂公主，心裏麵反而有些堵，如此有心計的女人，若是在長安怕是整個大漢都要掀起一片血雨腥風吧！

    “常大人，漢軍兵強馬壯，我烏孫國實在難以匹敵，王庭之戰，烏孫大軍會在旁協助，但主力還是要有漢軍擔當！”常惠微微一笑，對於翁歸靡的老謀深算了然於胸。

    “昆彌王上謙虛了，著西域上下誰不知烏孫死士可以以一敵百，我漢皇陛下早就表明了態度，匈奴覆滅，其疆域王庭都會交由王上管理，如此王上是否應該拿出點誠意來呢？”

    翁歸靡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意味深長的笑著。

    “既然漢皇陛下如此看重我烏孫國勇士，那麽為表達我烏孫國的誠意，王庭內早就有我烏孫國的勇士滲透，漢軍攻城之時，王庭內的烏孫勇士全聽常大人調遣！這是發令煙火，現在本王將它交給大人，也就意味著。烏孫國的誠意！”

    常惠小心的接過煙火轉手就遞給了衛淩。衛淩簡單的看了一眼，並沒有異常便收了起來，解憂公主一直看著常惠跟衛淩的互動。見常惠如此信任衛淩，自然看他的目光也就不同了。

    “常大人與衛將軍是……”

    “這小子從小就跟著我學藝，正好是老夫的徒弟，所以使喚他們。就像使喚自己的兒子一樣！”解憂公主笑了笑，並沒有繼續問下去。目光卻轉向了霍梅、小紅還有公孫世。

    公孫世的目光不善，想起遇見烏孫國刺客然後被罰的鬱悶，公孫世就恨得牙癢癢，小紅見解憂公主投來的目光透著詢問的意思。抬腳就踩了公孫世一腳，公孫世被踩痛，瞪著小紅。見小紅閃爍的目光才知道自己有些失態，這才平息了剛才體內瘋漲的戾氣。

    霍梅站的久了腿開始抽筋。額頭上也有了薄汗，衛淩雖然背著身子，但卻偏偏知道霍梅此刻的不舒服，還好常惠還有些細則要跟翁歸靡單獨談，就打發衛淩帶著霍梅他們去休息的營帳。

    走出大帳，衛淩瞧著霍梅艱難移動的模樣，一個沒忍住就打橫抱起霍梅直接閃入了營帳。

    這一幕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若不是解憂公主一直在暗中盯著，怕是也看不見這樣的舉動，所以心下越發詫異了。

    “找人盯著他們，弄清楚他們到底是誰？”

    “是，屬下這就去辦！”影衛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解憂公主的視線裏，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霍梅回到營帳便昏睡了過去，衛淩嚇得不行，差點就讓人去找宋清了，還好小紅早有準備，拿了宋清給的藥丸給霍梅服下，霍梅這才悠悠醒來。

    “梅兒，你怎麽樣？”

    霍梅抬眼看著衛淩，他焦急的目光，對上霍梅的坦然一笑。“我沒事，就是今日站的太久，累到了！”

    衛淩緊張的神情鬆了鬆，伸手將霍梅抱在懷裏，霍梅現在還能感覺到衛淩撲撲跳的飛快的心髒，安心的蹭了蹭他的胸口，人也將所有重心都放在他身上。

    “解憂公主不簡單，讓師父小心應付！這帳中也不能掉以輕心，我總覺得這解憂公主似曾相識……”

    衛淩輕輕的拍著霍梅的後背，霍梅說著說著就睡著了，這一次總算不是昏迷而是睡覺，可衛淩還是不舍得放下她，直到常惠進來，衛淩才小心給霍梅蓋好棉被從內帳出來。

    “那支號令煙火拿給我看！”衛淩掏出那支竹筒一樣的東西遞給常惠，常惠端詳了半天，冷冷的笑道。

    “竟然是江南之物！解憂公主當真功力不淺啊！”

    江南？衛淩蹙眉，盯著常惠手中的竹筒仔細的又看了一會。

    “師父？”常惠抬頭看著衛淩、公孫世還有小紅探尋的目光，淡淡一笑。

    “解憂公主名為劉解憂，本是楚王劉戊的孫女，當年楚王政變，想要推翻武帝，結果被武帝滅族，正好烏孫國前來和親，也不知這解憂公主用了何等手段，竟然頂著公主的名號遠嫁烏孫國。本來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可自咱們陛下登基以來，烏孫國動作不斷，而這背後都有這位大漢公主的影子！”

    衛淩擔心的看了看內帳，霍梅還在熟睡，她懷著身孕，此刻若是解憂公主對他們動了殺心，那麽……

    後果是衛淩不敢想的，看著衛淩擔憂的目光，小紅小聲的說道：“將軍不必擔心主子的安危，有屬下在，主子不會有事！”

    小紅的意思衛淩自然明白，霍梅既然敢來這裏，自然就不會怕解憂公主，而且有常惠在，她再怎麽樣也不敢傷害霍梅的，畢竟她現在還要借助大漢的手滅掉匈奴。

    “解憂公主為何一定要滅掉匈奴？如果隻是因為泥靡，她似乎不該做到這般決絕？”公孫世的疑問，讓三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看著常惠。

    常惠歎了口氣，將發令煙火揣進懷裏，這才開口說道：“解憂公主原本是上任昆彌軍須靡的妻子。軍須靡讓她做了大閼氏，卻因為沒給軍須靡生下子嗣，所以被泥靡的母親從大閼氏的位子上拉了下來，不僅如此還用盡了手段折磨她。軍須靡死後，解憂被逼陪葬，若不是翁歸靡相救，她早就已經被人迫害死了！”

    西域各國的皇室裏都有現任單於娶上任單於的遺孀的傳統。這些在烏孫國自然也被繼承下來。翁歸靡這才堂而皇之的將解憂公主接進王庭，而且這麽多年基本就隻有解憂一個女人。

    對於翁歸靡的癡情常惠並沒什麽感觸，因為他知道。為了得到解憂公主，這位昆彌可是毒死了自己的哥哥，可謂處心積慮多年。

    隻是這些在衛淩等人麵前不好講出來，這畢竟是烏孫國王庭秘辛。所以常惠就不動神色的吩咐衛淩等人準備一下，明日是大漢跟烏孫國結盟之日。屆時旁邊的幾個部落也會派人來參加儀式，他們自然要準備一番，要是出了差池，那可對漢軍不利。也會給西域各國留下不好的影響，這也對漢軍跟匈奴的戰役不利。

    就在幾個人議事的時候，霍梅卻在夢境中被人追趕。場景似乎在一處沙漠，她跟隨紅娘子來到這裏。被紅娘子打發去一旁的山洞玩耍，不巧山洞裏住著一對雪狐，所以霍梅被雪狐視為侵占巢穴的敵人，自然被追著在沙漠中狂奔。

    也不知走到了哪裏，霍梅停在一處斷壁旁，就見紅娘子似乎跟人起了爭執，紅娘子一身紅妝，而那人卻是一身白衣。

    “月紅，今日乃是他的祭日，你怎能穿著一身紅就來見他？”

    紅娘子微微一笑，並不以為意。

    “他說過，最喜歡我穿紅衣的樣子，這輩子我的紅衣隻為他而穿！”

    “月紅，你還沒成為他的女人，憑什麽將他葬在這裏，他骨灰應當送回長安，那裏才是他的家！”

    紅娘子輕嗤，頗為不屑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我的確沒跟他成親，可那又如何，比起你這個已經嫁人的，我應該比你更有資格不是嗎？哼，一個人竟然先後嫁了兄弟二人，劉解憂，你還當真不知羞恥！”

    劉解憂？霍梅突然就從夢境裏驚醒了過來，聽到內帳的動靜，衛淩第一個衝了進去，看見霍梅滿頭大汗的樣子嚇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做噩夢了？”霍梅似是沒聽到衛淩的聲音一般，嘴裏念念有詞。

    “劉解憂，劉解憂……竟然是她……”

    這沒來由的幾句把衛淩給說懵了，“梅兒，你在說什麽？到底怎麽了？”

    霍梅伸手，衛淩趕緊握住，“我小時候曾經見過這位解憂公主，她時候跟紅娘娘的關係不好，我見過她們吵架！而墨香閣在整個西域都設有分舵，偏偏在烏孫國沒有，而且紅娘娘曾經說過，不許墨香閣插手烏孫國的事務！我在想，這解憂公主可能跟紅娘娘的關係匪淺！”

    衛淩倒是沒想到這解憂公主還會跟紅娘子有關係，將霍梅扶起抱在懷中，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覺到裏麵的胎動，心裏突然就變得柔軟起來。

    “不管她跟墨香閣有何淵源，若是她動了傷你的心，我便不會饒過她！”霍梅笑了，依偎在衛淩的懷裏。

    “阿淩，我餓了！”

    小紅跟公孫世正準備去找些吃的，沒想到有人送來了，而送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解憂公主本人。

    常惠見狀忙迎了過去，“怎能勞公主為我等忙碌，微臣實在惶恐！”

    對於常惠的稱呼，解憂公主心下還是有些觸動的，在漢臣的眼中，她依然是漢室的公主，這樣的稱謂她的確多年未聽見人叫過了。

    “常大人初來烏孫國，解憂自然應該款待大人才是！我見大人身邊帶著女眷，擔心下人伺候不周，這才親自送東西過來，不知幾位住的可否習慣？”

    解憂公主說出了女眷兩個字，常惠的麵色一沉，這女人果然不簡單，但轉而又換了一張笑臉。

    “有勞公主費心了，我這徒弟實在離不開他的夫人，這不帶著媳婦來了！還請公主跟昆彌王上不要怪罪才是！”

    常惠的不遮遮掩掩，倒是讓解憂公主有些難辦了，正好衛淩扶著霍梅從內帳出來，解憂公主第一眼就看見了霍梅的肚子，眉頭就皺了起來。

    “早聽說衛夫人曾被匈奴擄走，衛將軍獲知將夫人從匈奴大營救了出來，卻不知這小兩口竟然這般恩愛，不過分開幾日竟然也忍不得了！”解憂公主看似開玩笑的話語，其實裏麵更多的是質疑。

    霍梅倒是沒被嚇到，而是大大方方的跪地給解憂公主行禮。“是臣妾魯莽，跟隨將軍來王庭實在突兀，還請公主不要怪罪將軍，處罰臣妾吧！”

    看著衛淩心疼的樣子，霍梅這麽跪著跟剜他肉似的，嘴角一彎就笑了。

    “衛夫人懷有身孕，這麽跪著可不妥，快快起身吧！”聽解憂公主這麽說，衛淩就趕緊將霍梅拉起來護在懷裏。

    “常大人也真是，差點就讓我怠慢了衛夫人了！女人懷孕不比平常，定然要萬般小心才是，衛夫人今日幾乎站了一整日，懷著身孕，這若是有個好歹，豈不是我的過錯了？”

    常惠笑了笑，對著解憂公主拱了拱手。“是微臣的錯，隻想著帶衛淩媳婦來見識見識烏孫國的王庭，卻忽略了她的身子，這不，這小子可是心疼了半天了！”

    解憂公主笑笑，吩咐人講吃食都端了上來，幾樣酥皮的小點心，一塊烤羊腿，還有一壺奶茶，另一個托盤裏是哈密瓜還有葡萄。

    這樣冰天雪地的節氣，出現這些水果當屬不易。

    “王庭簡陋，不比未央宮舒坦，各位不要嫌棄就是了！明日大典，希望衛夫人可以以女裝出席，也好讓這周圍的部落首領都看看，我漢家女子的風采！”

    “臣妾遵命！明日大典，定不會做有失大漢尊嚴之事！”

    解憂公主頗有深意的笑了笑，帶著人離開了，衛淩有些緊張的抱著霍梅，看出他眼中的擔心，霍梅隻能輕撫他的胸口讓他安心。(未完待續)

    ps：很想把更新放在早上，我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