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回朝（七）

    不過在距離長安八百裏的距離時，衛家軍卻遭受最強烈的攻擊，而且還是在夜行軍的時候。

    霍梅本在馬車裏小睡，這段時間她每日幾乎都在馬車上昏睡，所以對於馬車顛簸的頻率已經習慣了，不過入夜之後她就怎麽也睡不著，心口悶悶的感覺，反正睡不著就索性坐了起來。

    起身許久都沒見衛淩回來，馬車還在走，可霍梅卻覺得周圍出奇的安靜，這讓霍梅突然一個激靈，掀開車簾往外看去，並未見往常熙熙攘攘的騎兵跟隨左右，周圍竟然空曠一片。

    “小紅，這是怎麽回事？”

    小紅一直在外警戒，以為霍梅有事，就趕緊衝了進來。

    “主子，發生什麽事了嗎？”

    “停車！”

    “主子……”小紅的聲音忽地就低了下來，抬起頭看著霍梅的目光有些閃爍。

    霍梅微微的閉了閉眼睛，然後又睜開，“我們離開大營多久了？”

    “兩個時辰了……”馬車並未停下來，霍梅心裏越來越氣，突然拿起桌上的香爐朝著門口砸去。

    “停車！”香爐直接砸中了趕車人的後腰，霍梅沒什麽力氣，所以砸在身上並不怎麽疼，可聽霍梅的口氣，趕車的人也感覺到了霍梅身上的怒氣，便拉緊韁繩讓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剛停穩，霍梅就掀簾要下車，小紅盯著她的肚子，被嚇得膽顫心驚。

    “主子，您小心點啊！小心您的肚子……”

    最後還是小紅扶著霍梅下的馬車，剛下車就看見了遠處的火光。直覺告訴霍梅那是衛家軍大營的位置。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

    小紅囁喻了半天才敢開口，“主子，從昨夜開始將軍就發現了異樣，一直跟著我們的劫匪活動的很活躍，人數也在繼續聚集，將軍說這些人怕是這幾日就會對衛家軍下手，所以才讓我帶著一隊人護送主子您。還有這些財物趕往長安。而將軍……則命人紮營，迎接劫匪的攻擊！我們剛出營地不就，衛家軍就被人攻擊了。若是晚一步，怕是……”

    後麵的話小紅不敢說，因為擔心霍梅會生氣，瞞著她偷偷的將她送走是衛淩的意思。也是他們幾個人商議好的結果，他們當然知道霍梅會生氣。可……小紅低頭看著霍梅的肚子，就不敢再說了。

    “你帶人送這些東西會長安，夏侯先生早就候在那裏，他會告訴你將這些東西交給誰最合適！我要回去看看。有暗影跟著你不必擔心！”

    見霍梅抬腳就要走，小紅一下就慌了。

    “主子，您不能去。您現在這個樣子過去，要是有給閃失。我怎麽跟將軍交代，怎麽跟墨香閣交代？還請主子三思！”說著小紅噗通一聲跪在霍梅的跟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衣擺，怎麽也不肯鬆手。

    而護送財物的騎兵也都齊刷刷的從馬上下來跪在了霍梅的麵前，“我等受將軍囑托，一定要保護夫人的安全，現在回營等於送死，還請夫人三思！”

    霍梅正要掙脫小紅抓住的衣擺，可肚子裏突然動了動，這一次動的幅度很大，霍梅甚至感覺到了疼痛，額頭上的汗就下來了。

    小紅一見霍梅的臉色都變了，趕緊起身將霍梅重新扶上了馬車。“主子，您要怪罪等咱們回了長安再說，現在情況緊急，咱們必須馬上趕回長安，不然成千上萬衛家軍的犧牲就都白費了！”

    說著小紅竟然點了霍梅的睡穴，見霍梅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小紅才命令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行進，整整四十輛馬車，還有五千衛家軍最精良的騎兵，用夜色作為掩護，朝著長安城的方向急行。

    衛家軍大營遭受伏擊，帶火的剪直接射到營帳上，大營瞬間就變成了火海，劫匪乘亂功了進來，很多士兵都倒在了血泊中。

    這些人行動迅速，對大營勢在必得的，卻在攻進第二道防禦的時候遇到了阻礙，公孫世帶人守在那裏，大營的中心並未受大火的波及，而火光的映照下，那裏聚集了許多的東西，劫匪們就覺得那一定是財物了，所以攻擊的更加猛烈。

    公孫世帶著的是他精心調教的一隊死士，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近身搏鬥，所以每個人用的兵器都不是長劍，而是隻有長劍一半長得短劍，劍刃鋒利見血封喉，而他們擊殺的動作也十分利落，手起刀落，刀刃上甚至都沒有留下半點的血跡。

    比起公孫世手中的死士，烏孫國的死士就遜色了很多，烏孫國的死士都力大無窮，打架用的都是蠻力，而公孫世的死士則更為靈活，所以很快這些烏合之眾便都在公孫世這裏碰了釘子。

    劉解憂望著麵前的一切，心裏雖然著急，可卻並不擔心自己會輸，上一次的攻擊讓她埋下了不少的隱患，她就不信這些東西會沒用。

    可偏偏她就是沒看到有人毒發的樣子，這讓她很詫異，也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讓劉解憂渾身一震。

    “解憂公主是在奇怪，那些被種了蠱毒的人為何都沒有發作嗎？”

    劉解憂轉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宋清，黑色麵罩下的臉慘白一片，宋清淡淡的笑著，眼神中失望盡顯，就如同多年前，紅娘子死後，宋清來質問她的情景如出一轍。

    “宋哥哥，你怎麽……”

    宋清此刻臉色發青，眼眸中有著不正常的紅色，看的劉解憂心中大駭。

    “你想要種到別人身上的蠱毒，不幸的全都跑進了我的身體裏，現在解憂公主可解氣了？”慘然一笑，宋清有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突然單膝跪在地上。

    鮮血從鼻孔流了出來，劉解憂渾身都在發抖。“宋哥哥。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劉解憂的眼中竟然流出了淚水，宋清本來想笑的，可卻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這讓劉解憂終於忍不住了。

    “你明知道我不會對你動手的，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宋清平複了一下胸中煩亂的氣息，伸手摸了摸劉解憂的眉毛，此刻的宋清滿眼都是柔和。一如多年以前那般。劉解憂似乎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解憂，取下麵罩讓我好好看看你可好？”劉解憂拉下麵罩，裏麵是那張依然年輕的容貌。一如初見一般，宋清有些留戀的摸著她的臉頰，手中的力量正在逐漸喪失，頹然倒下之時。劉解憂抓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緊緊的握著。

    “解憂，我知道你一直都妒嫉紅娘子，覺得是她奪走了我對你的關愛，可你為何不自信一點。從始至終我動心的人都隻是你而已！你遠嫁西域，我找到你想要帶你走，可你不肯。你的母族還在武帝的手裏，你若逃走她們必死無疑！所以。那一刻你沒選擇我，而是選擇了家人！那時候，我真的很心痛，更加的無奈，眼睜睜的看著你嫁給可以當你父親的男人！”

    宋清說不下去了，眼裏湧出渾濁的淚水，劉解憂伸手緊緊的將他摟進自己的懷裏，抱頭痛哭。

    “遇見紅娘子，是因為我們都有要去報恩的人，她要幫得是霍家，而我要還的是衛家，她是一個會讓男人輕易就迷戀上的女人，可至始至終我們隻是知己，卻並非男女之間的愛意！那些年你在烏孫國過的無比艱難，我的能力有限，無法幫你，就求了紅娘子暗中助你！卻沒想到你們會弄成這般田地，如果早知她的幫助會讓她送了命！我當初就不該拉她下水！”

    “宋哥哥，你別說了，我錯了，我都錯了！你罵我打我都行，求你別說了！”

    劉解憂此刻已經顧不得漢營的狀況了，她滿心都是即將死去的宋清，那個曾經給過她溫暖的男人，現在卻就要死了。

    宋清抬頭隻能看見劉解憂略顯模糊的小臉，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是怎樣，此刻他希望自己是笑著的，因為他最不願看見的就是她的淚水。

    “我自小就受了王爺的恩惠，不用在寒冷的冬天餓死，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是可以陪伴你長大，小憂，從那一刻起我就發過誓，今生今世都會陪伴在你左右，即便……你以後嫁的那個人不是我也沒關係！我的命是你的，小憂！”

    “不……不……”劉解憂失控的哭聲被外麵的喊殺聲淹沒，衛家軍跟死士的戰鬥也進入了尾聲，衛淩親自坐鎮，雙手背在後麵，看著不遠處公孫世帶著死士跟烏孫國的死士戰在一起。

    身後是臨時搭建的巨大帳篷，裏麵是虛張聲勢的幾車糧草，五萬衛家軍，有五千精騎兵護送霍梅回長安，而現在跟烏孫國的人戰在一起的有約兩萬人，烏孫國的死士傾巢而出，還收編了一些江湖上名聲狼藉的強盜劫匪，這些烏合之眾也有近兩萬人之多。

    戰爭、殺戮是衛淩每日都會經曆的事，現在沒有霍梅在身邊的牽絆，衛淩冷情、肅然，麵對麵前成堆的死人，麵色絲毫未變。

    “將軍，所有劫匪都聚在了一起，他們正在集中力量猛攻！”

    “告訴公孫世不必手下留情，發信號，讓外麵的人進來，咱們也演一出甕中捉鱉！”

    “是，將軍！”

    一聲響箭響徹天空，劉解憂這才回過神，看著不遠處的死士，正被外圍隱蔽起來的衛家軍團團圍住。

    “小憂，離開這裏吧！回你的烏孫國，好好的做你的國母，那裏有你的丈夫，還有兒子！武帝已經仙逝，就算是報仇也沒有了對象，你又何苦這般執著？聽我的話，回去守著你的男人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攙和這些了！”

    宋清的麵色蒼白，他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所以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抓住劉解憂的手臂，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劉解憂望著已經七竅流血的宋清，伸出顫抖的手，突然點了他的穴道。

    轉身看了看已經被衛家軍吞噬了的死士，劉解憂笑了，笑的及其慘淡，然後扛起宋清施展輕功離開了這個殺戮的戰場。

    衛家軍損失了近萬人，而烏孫國的死士悉數被滅，這裏沒有俘虜，對於壞人，衛淩從不會手軟，也因為如此，他才不想讓霍梅留下，因為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殘忍的一麵。

    小紅帶著人在離長安城二十裏的地方停下，她需要等衛淩的消息，而夏侯瑾早就等在了這裏，所以第一時間先去看了霍梅，解開睡穴，霍梅過了半個時辰才醒過來。

    睜開眼睛，麵前的景物有些模糊，適應了一會才看清周圍的擺設，很明顯這裏不是馬車，因為空間比馬車要大許多。

    撐起自己的身體，霍梅想要下床卻被人攔住了。

    “你做什麽？你現在不能動，剛才那個老頭說了，你動了胎氣，弄不好會傷到孩子一屍兩命的！”

    霍梅扭頭看著按著自己肩膀的軒轅雷，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的？”

    軒轅雷無所謂的笑了笑，伸手扶霍梅躺下，又給她蓋好了被子。

    “還不是欠了你男人的，所以小爺被他指使著幫他賣命！不然，你以為你們怎麽會這麽順利的就能到達長安城的腳下？”

    霍梅不怎麽明白軒轅雷話中的意思，但知道軒轅雷是來幫忙的，心裏的戒備倒是放下了不少，轉頭沒看見小紅，便問他。

    “小紅去哪了？”

    “找他男人去了！剛把你放下就帶人走了，堂堂的墨閣主事，竟然把自己的男人看的比你還重要，我說你是不是該換人了？”

    霍梅笑了笑，不理會這廝的胡攪蠻纏，她知道小紅回去並非不放心公孫世，而是擔心衛家軍會受重創，所以幫忙去了，就算是霍梅醒來，也會讓小紅這麽做的，所以她做的並沒有錯。

    軒轅雷也就是嘴上過過癮而已，他能留下來幫衛淩，這一點霍梅還是很感動的，不免就好奇為何他會欠衛淩的人情。

    “你到底欠了阿淩什麽人情，竟然讓堂堂的軒轅家主幫他護送財寶，這要傳出去，怕是……”

    “你個死女人，你要敢將今天的事傳出去，小爺我就劫了你，讓你那男人永遠都找不到你！”

    霍梅被軒轅雷的窘態給逗笑了，而麵對霍梅的，這個向來自戀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瞬間就紅了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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