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妖在靈獸袋裏翻了個身，懶洋洋道：“練氣修士，小菜一碟。不過你想幹什麽啊，這光天化日的不太好吧？”

    紀小璠心裏著急，隻對它道：“放心，我不做謀財害命之事。等我趕上那人，行至偏僻處你最好催他入夢，然後窺探看看他腦中所思之事，動作要輕，不能驚動別人，能做到嗎？”

    姬非與她實力相當，若論單打獨鬥，紀小璠絕對有把握贏他，但此地可是隱仙城，姬家的眼線和勢力極多，稍有不慎便會打草驚蛇。為求穩妥，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夢妖出手。

    夢妖道：“難度是有一些啦，但我可以做到，你先放我出來。”

    紀小璠打開靈獸袋，一道黑光“咻”的一聲從袋子中彈到地上，變成了一個*歲的男童。

    “這就是你的人形體貌？也太……那啥了吧……”紀小璠受到了小小的驚嚇。眼前的小男孩身披破麻袋似的衣裳，不僅烏漆墨黑的，還破破爛爛。衣服這樣就算了，關鍵是他的長相，眼珠微凸，鼻子扁塌，麵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流浪兒模樣，頭發還幹枯糟亂……說句實話，她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醜的孩子。

    夢妖以前是狗形的時候尚且皮毛烏亮，眼睛炯炯有神，看著還像隻名種，怎麽變成人竟是這副德性？要不是能感受到與男童之間的血契聯係，紀小璠都要懷疑她的靈獸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小男孩翻翻白眼，撓撓亂糟糟的頭發，嘟囔道：“反正隻是副皮囊，有那麽重要嗎？我們夢妖一族剛開始吧是有些不好看，不過隨著修為的加深就會越來越帥了。哼，到時候準讓你們大吃一驚。”

    紀小璠扶了扶額，道：“好好好，我等著你玉樹臨風那一天，快點走吧，再磨蹭就跟丟了。”

    夢妖撇撇嘴，對她這種敷衍態度不很滿意。不過作為一隻靈獸。第一次為主人辦事總得拿出看家本事來。“我裝作散修，先靠近那人，找機會施法。等把他催眠之後你再現身。”

    紀小璠思忖道：“你這樣……想靠近一個人很難吧？”這外形太惹眼了，別說是姬非這個修士，便是個凡人都很難不注意到附近有一個小醜孩。

    夢妖道：“他注意到我就更好。注意了不一定會防備，可能隻覺得好奇新鮮。當一個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時，我的法術更容易施展。就連效果都會更好。”

    他都這樣說了，紀小璠想想似乎可行，便決定按他的計劃行事，囑咐他一定要小心。夢妖得令。蹦蹦跳跳就往前去了，紀小璠拿出一方可以隔絕神識查探的紗巾裹在頭上，遮住麵容。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後麵。夢妖已經與她訂了血契，成為靈獸後身上的妖氣盡被遮掩。就算有高階修士認出他非人類，也能知曉他並非無主野妖。

    姬非的腳步並不快，一個人在街上踱步，背影寂寥，顯得失魂落魄的。紀小璠看著夢妖慢慢趕上姬非，咧著嘴跟姬非搭話。姬非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到底表現出了世家子弟良好的家教修養，並未厭惡地驅趕他。

    在外人看來，那個小男孩此舉隻是在討好一位富家少爺，可能是想撈點兒甜頭。但作為夢妖的主人，紀小璠卻清楚地看到，隨著夢妖嘴巴的張合，隱約有點點白光慢慢地從他口中飄落到姬非身上，而姬非渾然不覺。

    兩人說著說著，姬非像著了魔一樣隨著夢妖拐進了一條人跡罕至的暗巷。紀小璠不知他何時能夠得手，不好貿然跟進去，在巷外等待。片刻後，夢妖興奮的聲音響起：“快進來，我已經得手了！”

    她閃進巷子裏，一眼看到姬非趴在地上，像是睡著了。夢妖對她招招手，道:“你先來看看，我去巷口布個障眼法。”

    然後，兩人一起圍著姬非，夢妖道：“你想知道他在想什麽是吧，我這就施法引他入夢，逼現他最真實的想法。拉著我的手，你我神識交纏，這樣你也能看到他的夢境。”

    紀小璠照做，夢妖把另一隻手放在姬非天靈蓋上，搖頭晃腦閉目皺眉，口中念念有詞，頗有神棍風範。

    紀小璠看著夢妖，一時疏忽了地上的姬非，隻覺眼前一花，地上那個本該已經入睡的人竟一躍而起，揮出一道火焰光芒疾撲向夢妖。

    “小心！”紀小璠呼喊出口。意外發生的太快，她自己隻堪堪躲過，想甩開夢妖卻來不及了。不偏不倚，正在閉目施法的夢妖被焰光擊中胸口，倒飛出去。

    紀小璠瞬間祭出飛劍，目光沉靜地轉到已經一躍而起的姬非身上。不愧是從仙雲界下來的大修士，在區區練氣期便有法子抵禦夢妖之法。看來今日一戰在所難免了，可惜了夢妖出師不利再次受傷。

    夢妖倒飛出去的一瞬便化作了一團黑霧，飄了三四丈遠才止住，重新聚為人形。他捂著胸口驚訝道：“你竟然沒有中招！你剛才都是裝的？”

    姬非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冷道：“區區小妖，也敢在我麵前放肆，未免太不自量力。”他又轉向紀小璠，“紀道友，就算在下方才怠慢了你，你也不至於對我下這般毒手吧？這裏可是隱仙城，紀道友看起來不像是那麽蠢的人，怎麽淨做蠢事呢？”

    被他認出本在紀小璠意料之中，畢竟她雖裹了麵紗，但身上衣物卻沒換，剛剛一起喝過茶，姬非自然還記得她的身形。被人識破揭穿並諷刺，紀小璠隻是一笑，道：“閣下看來是蠢事，對在下而言卻是不得不做的事，我本無意要你性命，隻不過今日不分出個結果來恐怕你我都不會善罷甘休了，請吧。”

    姬非冷傲地一抬下巴，慢條斯理道：“我不無緣無故殺人，說出你方才那番舉動的目的。”

    紀小璠道：“你若有命在我手中撐過三十招，我再告訴你。”她手心暗握紅羅石。盯著姬非的眼神猶如盯著獵物。

    姬非瞥了一眼夢妖，一抖衣袖翻出一條鞭子來，握在手中看著紀小璠冷笑。“啪！”鞭子抽在紀小璠腳邊的地上，姬非倨傲地斜睨她，目光中滿是挑釁。

    幼稚！紀小璠懶得跟他玩遊戲，操控飛劍疾速攻擊。她的神識強度要比一般同階修士強大得多，同樣道理飛劍也耍的更好。如果不用龜甲防護。許多人支撐不到十息便招架不住了，就是飛劍的光影也能繞的一部分對手一陣陣眼花。

    姬非見她攻勢凶猛，眼中有些驚訝。不過這樣更激發了他的鬥誌，長長一條鞭子在他手中如蛟龍擺尾，如銀蛇吐信，如閃電雷霆。凶猛中帶著無法忽略的威勢，聲勢壯大。很是不俗。

    兩人激鬥了片刻，你來我往中誰也不曾露過破綻，不管是修為還是戰鬥經驗竟然都勢均力敵，如此這般再看向彼此的眼中就多了份惺惺相惜。而姬非卻覺得。眼前這個女修的戰鬥方式好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似曾相識。

    紀小璠急於知道他究竟是誰，在漫天鞭影中瞅準一個時機欺到姬非身前。借由紅羅石激發了縛形咒。紅光閃過，姬非悶哼一聲。那條胳膊便保持著高舉著鞭子的動作定住不動了。不僅僅是那條胳膊，他整個人都仿佛中了定身咒，完全呆滯了。

    “紅羅石！”幾息之後，姬非眼中爆射精光，顧不得那條被縛住的胳膊，舉著手衝到紀小璠身邊，神色激動地想去抓她，“你怎麽會有紅羅石，你是誰！”

    飛劍一動，直逼上姬非的脖子。紀小璠往後退了一步，神色平靜道：“連紅羅石都認得，果然是仙雲界之人，那麽你又是誰？”

    姬非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用極複雜的眼神盯著她，突然叫道：“菱華師姐！當日出事時時菱華師姐拿著紅羅石的，你是菱華師姐！師姐……嗚……我總算找到你了……”說著說著，姬非號啕大哭起來。

    紀小璠有點兒傻眼，如今姬非的身份大概可以確定了，就是與她一起落難的同門。可是好好的相認時刻，怎麽突然哭起來了？不管是水師兄，陳師弟還是張師弟都不是這種性格啊，這姬非到底是哪個？

    “你……你是？”紀小璠看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姬非，無語了半晌才問道。想想這家夥先前孤冷倨傲的做派，再對比此時……今天一天遇見的怪事太多了！

    姬非抽噎道：“師姐，我……我是菲兒啊！”

    ……這個姬非，不是被縛形咒縛住了腦子吧？還是說他有隱疾，此刻突然發作了？

    在一邊看了許久熱鬧的夢妖捧著肚子笑得打滾，學著姬非的樣子抹著眼淚陰陽怪氣道：“哈哈哈哈……我……我是菲兒喲，小菲菲……哈哈哈哈……哈哈……”

    紀小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往後退一步：“好好說話，你到底是誰？”

    姬非抹幹眼淚，抽搭搭道：“我是你的四師妹程菲兒。”

    “哐當！”受此重擊，紀小璠的大腦出現了片刻空白，飛劍不受控製掉在了地上。

    “師姐，我真的是菲兒，此事一言難盡，你聽我慢慢說。”姬非滿臉的委屈和心酸，伸手去拉紀小璠的袖子，似乎想撒嬌。

    紀小璠一陣惡寒，忙喊道：“別碰我！你先把話說明白了！”

    姬非幽怨地點點頭，揮袖掃出一塊淨地，兩人一靈獸並排而坐，一起說起那過去的故事。

    半個時辰後，已經無人說話，小巷子裏呈現出詭異的沉默。紀小璠和姬非都垂著頭無語，夢妖則興致勃勃地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欠揍者。

    “這麽說，你是因為別無選擇才不得己擠進了姬非這個男嬰體內，並一直長到現在？”紀小璠捋著姬非方才的述說，消化了好一陣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匪夷所思的解釋。

    姬非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模樣：“師姐還是不肯信我麽？當初我迷蒙之中誤闖了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布下的十八魂煞陣，拚死逃了出來，隻剩一縷殘魂，眼看就要完全消散於荒野，恰好碰上有孕的姬家少奶奶途徑那裏，因被姬家的仇家追殺而提早分娩，要是有別的選擇我怎麽可能進入一個男體？這些年我都無比厭惡這副皮囊，誰稀罕什麽姬家子弟的身份，要不是不到築基期無法奪舍，我就重尋一具新的身體了。”

    他還沒說完。當初執意要改名，不僅是因為原來的名字叫程菲兒，與“非”同音，更是隱晦地表示著她非姬非，女非男身，一切皆是錯。

    紀小璠看著“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這種說話的語氣的確跟四師妹程菲兒以前一樣，她不信真正的姬非能裝到這個程度。可是……唉。

    姬非又道：“師姐不信可以考我啊，你隻問咱們門派的事，問隻有咱們幾個知道的事！”

    “好，大師兄每次在千靈山禁地密洞裏修煉時，其實是在幹什麽？”紀小璠不客氣地問了一個隻有她們師兄弟姐妹之間才知道的秘密，這事兒連她們師父都不知道。

    “簡單，師兄哪兒是去修煉的啊，根本就是趁機躲進去看小黃書去了。”姬非得意加鄙夷道。

    “……咳，好吧，張小毅師弟最愛的果醬是怎麽調的？”

    “一份野山楂蒸熟搗爛、兩份紫鳶果擠汁、四份蜜烏桃拿靈木水浸泡三日待溶化，再加三份青圓子，這樣做出來的果醬酸甜可口且更偏酸味，小毅師弟最喜歡，我還親手給他調過呢。”姬非搖頭晃腦。

    紀小璠滿意地點點頭，看來真的是程菲兒。尋覓許久的師妹終於見著了，喜悅之情還沒醞釀出來先來了樁愁人事，好好的一個師妹，怎麽下了趟界就變成個男的了呢？青淩修仙界沒有重塑整個肉身的法術和材料，想恢複她的女兒身，隻能奪舍了。

    姬非看紀小璠不住地點頭，喜道：“師姐這下信我了吧，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以後咱們一起去找大師兄和三師兄和六師弟。”說著，他竟往紀小璠身上撲過來。

    “停！我認你是菲兒，可你還用著姬非的身體呢，對我別這麽熱情奔放行不行？”紀小璠閃到一邊抗議。

    姬非嘿嘿笑了幾聲，道：“師姐放心，再過一年我築了基便能奪舍了，到時候世上再沒有姬非，隻有程菲兒！”

    紀小璠驀然想到什麽，問他：“既然你本是菲兒，應該不會喜歡女人吧？高升客棧裏的那個張姑娘又是怎麽回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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