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宿真人從聽風水榭出來後，直奔微芒山藏經殿，一頭紮進了浩如煙海的典籍中。

    藏經殿分三層，有守護大陣根據來者的身份和修為分級開放。清宿真人驗證長老身份後，徑直上了三樓，開始尋找萬年前的古老玉簡。

    微芒山自開山立派至今，也才幾千年，論起真正發跡，就是這近幾百年的事，因底蘊淺薄，所以搜存的玉簡典籍並不能跟那五大門派相比。至於萬年前之久的，更是寥寥無幾，也因此愈發顯得珍貴。

    清宿真人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相關的十多枚玉簡，用神識細細掃探尋找。

    終於，他在一枚名為《青淩萬古錄》的殘破玉簡中找到了菱華真人的事跡記載。

    “菱華真人，天之眷顧者也，嚐於金丹境橫空出世，世人不知其來曆，疑出遁世之所。真人性敦厚，廣愛交遊，友三千，至交逾百，皆因其瀟灑俊逸之故也。後廿年不複見其蹤跡，或曰早已於靈台山霞舉飛升矣。”

    清宿真人看完直咋舌，暗道原來小璠前世竟是這般朋友遍天下，不知這份玉簡說的有沒有誇大。

    看看紀小璠現在的性子，清宿真人覺得應該是*不離十的。她為人爽快厚道，常存善念，要不是因心中掛念千靈山的仇而刻意拘束自己的言行，這一輩子肯定也會有不少朋友的。

    清宿真人起身把這枚玉簡放好，又翻了幾枚，卻再也沒有菱華真人的記載了，這讓他覺得非常遺憾。

    “上清仙門的經庫裏肯定有許多有關上古修士的玉簡和典籍，哪天找涵舒師伯說一聲。請她讓靈虛給我開個後門……”

    直到走出藏經殿，清宿真人還在想菱華真人和紀小璠這兩個身份的轉變。

    “明明擁有萬年的記憶，卻不得不放下合體期道君的尊嚴和架勢，裝了這十幾年小姑娘，真是難為她了。”清宿真人再歎，慢慢踱回自己的洞府。

    聽風水榭內，紀小璠送走師父後獨自一人坐在床邊歎氣。

    把秘密告訴師父。並不是今日的一時衝動。也非是被師父的懷疑態度所激，而是她嚐試著信任微芒山的第一步。

    師父雖然平時油腔滑調的，老不正經。可紀小璠很清楚他是個有原則有底線的正派人。倘若連師父都信不過，那她在青淩界便舉步維艱了。

    有師父做後盾，至少以後在門派裏，她不會再會被質疑。她相信師父有能力在不泄密的情況下讓其他長老信服。

    說出去一個大秘密，就像卸下了心頭的重擔。紀小璠覺得輕鬆了許多。不過，她並沒有事無巨細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師父，比如紅羅石的存在，比如蘇煜等人的虎視眈眈。

    這些事情。要找準時機說明，才能得到最好的利用。

    接下來的幾日裏，師徒倆並沒有見麵。

    清宿真人還記著紀小璠說的煉器材料的事。派了個執事弟子要了單子，不到半日便準備好了送來。與那幾樣材料一起送來的還有一方精絕的金鼎。正是煉器的上好熔爐。

    紀小璠明白師父的用意，便沒有推托，直接就收下了。

    材料全部齊全，可以開爐煆造了，紀小璠卻在這時聽說文楠從鎮獄裏出來了。

    消息是孟競傳過來的。他跟隨方欽長老出去了幾日，已經回來了，恰逢他回山的那天，文楠出關，便想著通知紀小璠一起高興高興。

    從孟競的傳訊符語氣上推斷，文楠重新煉魂的效果好像還不錯。既然如此，應該就不需要如玄機師叔所說那般，特意留幾天讓她調整心境了吧？

    紀小璠想了想，反正自己已經得到了消息，那就沒有必要假裝不知，免得文姐姐知道後又要多想。當下，她便收拾好聽風水榭，徑直往孟競、文楠洞府去了。

    離他們的洞府還有一段距離時，紀小璠便聽到了文楠院中傳來的嘈雜聲音，看樣子有許多人在。

    文楠的院門大開，一眼掃去院中大約有十多個修士。紀小璠剛走到門檻外，一個眼尖的修士就已經看到了，大聲跟她打招呼。

    “紀師妹，你也來了！”

    一嗓子喊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轉移到門口，落在紀小璠身上。

    紀小璠大大方方走進去，笑道：“聽說文姐姐出關，我們許久不見了，就來看看。”

    文楠身為此間主人，被圍在中間，紀小璠一眼就看到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是含著笑看著文楠說的。文楠也對她回以一笑，不再像往日裏那般疏離了。

    孟競笑道：“你來了，人就算齊了，我們說好要給文師妹慶祝一下呢。祁師弟已經準備好了食材和烤架，我們找個風景秀麗的山穀去野餐吧！正好大家這段時間忙著修煉，是該好好犒勞犒勞自己了！”

    他話音一落，立即引得眾人一片歡呼。

    這些修士有一部分是玄機真人的徒弟，與文楠有著同一個師父，所以關係分外親厚；另有一部分則是有意入鎮獄重新煉魂的，聽說文楠煉魂成功，便向她取經來了。所以才熱熱鬧鬧地擠在了一起。

    以祁連玉為首的幾個男修士自告奮勇，拿著各種食材和餐具等在前麵開道，幾個女修隨後跟從，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令人見了都覺心情格外好。

    文楠和紀小璠就這樣落在了最後麵。

    “文姐姐，一切可還順利嗎？”紀小璠笑問。

    文楠點點頭，微笑道：“尚可，煉魂之後師父測過柯羽的魂魄，說是已經達到了極限，比之先前更提升可好幾個實力階段。”柯羽，是她的魂獸畢方鳥的名字。

    “那要恭喜文姐姐了。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煉魂過程必然十分凶險和痛苦，好在經曆的這一切都值得。”

    文楠突然停住，看著她道：“小璠。經曆此事之後我才明白當日你融魂時的凶險光景。不瞞你說，我曾經想過，為什麽青龍這麽強大的神獸會選擇你呢，我心裏甚至還有點兒憤憤不平，可是再次煉魂之後我才懂，如果當時是我，恐怕早就死了。我雖然不知道青龍選你的原因。但放眼全門派。現在我覺得隻有你與他最相配。”

    紀小璠好奇道：“為何這麽說？”

    文楠打量她一眼，沉吟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但幾個月不見。我覺得你好像變得跟以前又不一樣了。至少在同輩弟子中，從風姿氣度上來講，你是最出眾的，就連明淨師兄都不及你引人注目。”

    紀小璠繼續笑：“文姐姐心中親厚我。所以才覺得我比明淨師兄更亮眼。”

    文楠搖搖頭，道：“不是這個緣故。怎麽說呢。我感覺你好像在這段時間內經曆過很多事情一樣，有一種曆盡繁華後的沉穩內斂，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簡直不像一個築基修士該有的。跟你比，我們一個個都像輕狂張揚的毛頭小子……這麽說，不知道你懂不懂。”

    紀小璠笑了笑。看來煉魂之後文姐姐的感覺也比以前更敏銳了。連她這種變化都察覺出來了。自從把身份秘密說出來後，紀小璠就覺得再裝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有點困難了。身上總是有意無意地流露出過盡千帆的滄桑感。

    “或許是因為最近看了些史書，翻閱過那些浩渺煙塵，心亦靜了。”她隻能這麽解釋。

    文楠點點頭，道：“心境的確會影響一個人的氣質。不管怎麽說，在我眼中，你都是微芒山最有實力和潛力的築基修士。小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紀小璠有些意外，不過她還是接下去道：“文姐姐請說。”

    “請你答應與我一戰。”文楠看著紀小璠，堅定地吐出這句話。

    “文姐姐？”紀小璠覺得有些吃。不過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妥，急忙恢複平靜。

    文楠自嘲一笑，道：“是不是在你眼中，即便是重新煉魂後實力有所提升的我仍然不配當你的對手？”

    紀小璠立即否定道：“我從未這麽想過。文姐姐，我隻是不明白你這麽做……”

    “我這麽做，隻是想看看我與你之間，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紀小璠沉默片刻，才沉沉道：“然後呢？差距大該當如何？差距小又會怎樣？這是一場賭博嗎？關係著你我以後是形同陌路還是親如姐妹？”

    文楠低頭，道：“對不起小璠，以前是我的緣故，讓你難受了。經曆過這麽多事，尤其是這一場煉魂劫難，我早已經不再像當初一樣幼稚地鑽牛角尖了。我為我當初的舉動對你說一聲抱歉，我也希望以後我們之間永遠不會再有隔膜，重拾往日情分。就以這一戰作為這段不愉快的回憶的終結，可以嗎？”

    紀小璠艱難道：“我可以答應，但文姐姐你知道，青龍他……”

    文楠眨眨眼，笑道：“沒關係，反正我是必輸的。你和青龍如果能在保留我一條命的前提下拚盡全力，那再好不過。”

    “既然如此，那我隻好從命了。希望果如文姐姐所說，酣暢淋漓地拚一場，把我們的芥蒂和不愉快全都粉碎在這一戰裏，從此以後還回到當初。”

    文楠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伸手握住紀小璠的手，喜悅道：“我等這一天很久了，以前那段日子，其實我心裏也很難受。”

    隻不過當時就是看不開，好在時光和成長讓她豁然開朗。

    孟競走在前麵，不經意間回頭看到這一幕，輕輕地籲了口氣，轉臉便是陽光燦爛。

    祁連玉興致很高，領著一幫同門很快就找到了一個風景不錯的背風山穀。其實這樣的山穀微芒山有很多，畢竟地盤大嘛。

    眾人招呼著把烤架擺開，把食材都串好。兩個擁有火係魂獸的修士直接噴火開烤，其他人則生起木炭火，山穀內很快就炊煙嫋嫋、香味飄飄了。

    這一玩鬧就到了半下午，眾人吃飽喝足後一起收拾了滿地狼藉，然後各回洞府。

    臨走前，紀小璠問道：“文姐姐既然決定要切磋，不知你選擇了哪一天？”

    文楠道：“小璠的意思呢？我覺得越快越好，你如果沒有別的安排，不如就定在兩日後？”

    紀小璠搖了搖頭，不讚同：“不妥。文姐姐既想讓我拚盡全力，那你勢必會受重傷，萬一傷到經脈或丹田，絕非短期內能夠痊愈的。眼下離龍鳳會隻有幾個月了，我們不能這樣冒險。”

    孟競還沒走，便也附和道：“小璠說的對，以文楠你現在的潛力，好好修煉幾個月，在龍鳳會上定會一鳴驚人，不如等盛會比鬥過後再切磋。”

    文楠笑道：“我知道小璠界孟師兄是好意，但我早已無意在龍鳳會上出風頭，咱們門派有明淨師兄，有你們兩個就足夠亮眼了，再加上別的師兄師姐，少我一個也不少。此事我是跟師父稟告過的，他也同意了，還說讓我放手去比，隻要有口氣在，他就有辦法把我救回來。”

    她態度堅決，加之玄機師叔也首肯了，紀小璠隻好答應。

    於是，兩人約定，兩日後，在雙鬥坪切磋。屆時，雙方師尊都會前來觀戰，以防發生不測。

    文楠那邊還好說，她的魂獸畢方鳥一直都與她在一起，而且性子也相當乖巧。但紀小璠就覺得有些頭疼了。

    她下山遊曆數月放回，長風就已經有意見了，嚷嚷著說耽誤了修煉。這才回來不足半月，就又要把長風從虛空裂縫中弄出來，跟人切磋，但願他不會不配合。

    紀小璠先把此事稟告清宿真人。

    師徒倆這次見麵還是說破秘密之後的第一次，清宿真人乍見紀小璠，頗有些誠惶誠恐的意味，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以正常的語氣跟她說話。

    “既然文楠想切磋，你玄機師叔也同意了，你又沒啥意見，為師就更不用說了。這種切磋對你來說就是練練手，不存在危險，盡管去吧。兩天後為師會如約前往雙鬥坪。”

    師父這邊搞定，紀小璠便去了望月穀，看望長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