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紀小璠才驚訝掩口，急忙去看向銘鈺——方才她隻顧宣泄感情，竟忽略了還有外人在此！她和師叔說的話，豈不是全被他聽了去？

    安世清笑道：“你這丫頭，此時才想到這個問題是不是太遲了？因為我的突然出現就失了冷靜，你的警惕和理智可不比從前了。放心吧，銘鈺是自己人。”

    向銘鈺靦腆一笑，朝紀小璠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了。

    紀小璠大慚，羞愧道：“弟子一時激動難抑，以致亂了方寸，多謝師叔提點，弟子謹遵教誨。師叔，你說的‘自己人’是指……？”

    難道也是千靈山的人？否則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銘鈺自幼跟隨於我，心性純良，能嚴守心口，他是知道我的身份來曆的，我們談事時無需顧忌他。”安世清笑著望了向銘鈺一眼，滿眼都是信任。

    既然師叔這麽說，那必是有絕對的把握的，紀小璠冷靜下來。

    她想到自己方才的提問，神色間仍是帶著渴切，追問道：“師叔，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和師父他們後來怎樣了？到下界的這些年又有何際遇？怎麽會跟上清仙門扯上了關係？”

    她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大串，安世清無奈笑道：“不急，不急，且聽師叔慢慢說。”

    “先說當年的變故吧。有一事，菱華先聽一聽，稍安勿躁。當年之事發生的突然，其實考慮到種種原因，我們原本想把計劃押後告訴你們的，誰知萬仙道的動作提前了，一切便都來不及說了。”

    安世清輕聲道。他神色稍顯恍惚。似乎沉溺在回憶中，緬懷過往。

    “嗯？師叔這話的意思……怎麽好像千靈山早就知道萬仙道會下手一般？”紀小璠聽出了師叔暗含的信息，驚疑不定。

    安世清輕輕點頭，嘴唇動了動，發出了歎息般的低語：“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但事實確實如此。當年發生在千靈山的那場變故，其實是有意引導的。否則。千靈山斷不會輸給萬仙道，還那般慘烈。”

    紀小璠每一個字都聽進去了，但一個字都沒聽懂。

    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顫聲道：“師叔說的，菱華不明白……”

    整個門派上下幾乎全部，她一心想要有朝一日重返仙雲界複仇。但現在她最敬重的師叔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門派有意為之……

    紀小璠隻覺得頭暈目眩。晃了幾下才穩住身子，但她內心掀起的波濤巨瀾卻是再也無法平息了了。

    安世清看她這般神色，知她定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時難以接受。

    “菱華。切勿多想，千靈山是祖師們數萬年的心血，但凡有別的路可走。掌門師兄也不會采取這玉石俱焚之法。”

    他麵上閃過一絲痛苦。千靈山是門派基業，就那樣被毀了。菱華心痛，他又何嚐好受？千靈山的各位長老哪個又能心安？除卻基業不談，那場變故中葬送的更多的是千靈山無數弟子的性命啊！

    “是何原因，讓掌門師伯不得不作出這樣的決定？而且長老們竟也都同意了？”紀小璠心中雖痛，但她更急於知道真相。

    “原因我自會與你分說，但既已錯過時機，掌門師兄便下令等你們五人聚齊之後、且修為達到金丹境界才能說，否則怕是耽誤你們的修行。”安世清有些為難，眉頭微皺，他這樣說，就是打算隱瞞著了。

    可紀小璠哪裏滿足，話隻說一半，弄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這樣才真的會耽誤她修行才對！

    “師叔……師叔既然不能說，弟子隻好自己胡亂猜測了。門派之所以做出這般舉動，定是為了對付萬仙道，對否？”

    安世清點點頭，道：“萬仙道是咱們千靈山的仇人，不共戴天。”

    紀小璠咬牙切齒道：“萬仙道！若不是他們，咱們怎麽落到今日的境地？！偌大一個門派說散就散了，那麽多弟子頃刻間斃命，我甚至來不及回去看大家最後一眼……出事時也是這個季節，千靈山的紫藤開的正盛，小冕兒還說要采了後山的星星果做成果醬，與大家一起共賞藤蘿花……”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安世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都過去了，不必為那些事情傷神。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淨天和小毅，等你們聚齊了，師叔還有門派任務傳達。”

    紀小璠搖搖頭，悲聲道：“我何嚐不懂這個道理……師叔，隻是一想起當時的慘狀，我便難以自製……小冕兒那麽可愛，還有師叔門下的小琉璃，也是個乖巧孩子，想到他們橫死，我就恨不得將萬仙道夷為平地。”

    安世清不知該怎麽安慰她，隻好低聲勸慰道：“菱華不要傷心了，會有那麽一天的……”

    紀小璠低下頭去，假裝拭淚，眼中卻閃過一道奇異的光。

    她終於止住哽咽，強顏歡笑道：“好了，原先我還總擔心，如今師叔歸來，一切便都有著落了。我修為低下，師叔，紅羅石放在我這裏終歸不妥，還是請你保管吧。”

    若是他歡天喜地的答應，那麽……

    安世清眼睛一亮，麵上卻一派淡然，擺手道：“你拿著就很好，如今師叔也不過是築基期的修為，不見得比你強多少。對了，君竹和菲兒何在？”

    “他們……不是六大門派和中等門派的弟子，不能前來參加龍鳳會。師叔，不如稍後我給他們兩個發傳訊符，把他們邀來太華山一敘？”

    安世清沉吟道：“如此甚好，咱們相聚一處，好好想想以後的計劃。下界途中我與你師父走散，還要尋訪他的下落，等我們全部聚集了。千靈山複興便有望了。”

    紀小璠剛想說什麽，遠處便急匆匆跑來一個微芒山修士。安世清看見了，不由笑道：“你現今這個師父對你倒頗多關懷，明知我是上清仙門弟子，還擔心我們兩個欺負你，這就派人來找了。”

    紀小璠有些不自然，道：“或許是微芒山有什麽事……”

    正說著。那小弟子已經跑到跟前。恭敬朝三人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對紀小璠道：“紀師姐，清宿師伯說有要事。請師姐過去一趟。”

    安世清朝她眨眨眼，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耽誤紀道友的正事了。約定之事，還望紀道友勿忘。”

    紀小璠朝他們微微躬身。交換傳訊符後，安世清便帶著向銘鈺走了。

    回到看台處。清宿真人見紀小璠完整無損，籲了一口氣，小聲道：“那倆小子沒欺負你吧？為師看著他們不像善茬，也不知是什麽來頭。竟請得動呂肆老兒前來說情。”

    紀小璠看看四周，低聲道：“師父慧眼如炬。”

    這話反而讓清宿真人一愣，他驚疑道：“這……什麽意思。他們真的說什麽做什麽了？”

    紀小璠扯了清宿真人的袖子，低聲道：“我有事要單獨跟師父講。”

    清宿真人頓覺事態嚴重。他朝穹寒真人等長老那邊高聲道了句“去去就來”，迅速拉著紀小璠離開。

    到得清靜偏僻處，清宿真人布下隔音結界，嚴肅道：“發生了何事，你如實道來，為師定為你討個公道，就算是上清仙門的弟子，我們也不用怕！”

    紀小璠深吸一口氣，道：“隻是討公道，自然不用怕。若是在上清仙門殺了人，師父怕是不怕？”

    清宿真人嚇了一跳，四下看了看才道：“這話可不是混說著玩的，你殺了誰或者想殺誰？究竟是怎麽回事？隻顧賣關子，是要急死為師嗎？”

    紀小璠歎氣道：“上清仙門那兩個人，是我的仇人，心懷不軌。”

    “你的仇人？莫不是上界那個什麽萬仙道的人？你曾跟為師說過，要為師幫你殺一人，就是他們？”紀小璠在修仙界尚未冒出名頭，哪裏來的仇人，所以清宿真人一下就想到了她曾說過的往事。

    “不是他，但他們是一夥的。師父，先前講述舊事時，關於千靈山與萬仙道之爭，其中的恩怨我並不曾細說，原是不想讓門派因此受連累，可沒想到……”

    清宿真人莫名的有些興奮，大手一揮：“沒事沒事，你說，為師願意聽聽，能幫的自然就幫。你現在是微芒山弟子，他們跟你過不去就是跟微芒山……至少是跟我也過不去，為師豈能不管！”

    紀小璠放下心來，一五一十把舊日恩怨以及方才之事說了一遍。

    清宿真人恨鐵不成鋼道：“你也忒大意了！明知道你的那些師父師叔們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經隕落，一開始怎麽就輕信了他的話呢？他們不安好心，必是來套你的話的，或者想從你這兒得到什麽東西，你沒吃虧吧？”

    紀小璠羞愧道：“最初我亦是不敢相信的，可能是心裏太渴望師尊們都還活著，下意識地忽略了一些細節，自欺欺人了。好在我及時醒悟，並且將計就計，沒有讓他們看穿。至於他們套的話，其實我說的那些事情萬仙道早就知道了，無非就確認了我找到了君竹和菲兒，但我並不曾告訴這兩人他們如今的身份和姓名，沒有大礙。”

    比較丟臉的是，她白白哭了一場，讓仇人賺了眼淚，還有那幾聲“師叔”。紀小璠心裏暗道，遲早要讓他們還回來。

    清宿真人點頭道：“萬幸如此，否則你那兩個師弟師妹怕是就麻煩了。這個假安世清知道你師叔的名字不足為奇，世清前輩畢竟是仙雲界的大能，但他們神態語言動作竟能模仿的如此之像，一開始連你都騙過了，這就不簡單了。用心險惡，其心可誅！”

    紀小璠微微一笑：“世清師叔為人隨和，廣交朋友，萬仙道的人想要打聽一些細節並不難。但有關千靈山的事情，他就未必知道了。千靈後山本無星星果，世清師叔入門派已有數萬年，不可能不知道。再者，門派裏根本沒有一個叫小琉璃的弟子，我還故意說成是師叔的門下，他都沒有反駁，可見必是假冒的。”

    “身份弄清楚了，你打算怎麽做？按為師的意思，自然是早一點除根比較好，但我們此時畢竟是在上清仙門，貿然去殺人家的弟子，恐怕咱們一百餘人全都走不了了。”清宿真人很想殺，卻又不得不理智，為門派考慮。

    紀小璠道：“弟子明白。此事本是弟子的私事，師父肯出手相助，我已感激不盡，萬萬不能再連累到整個門派。好在已經跟他們約定了龍鳳會之後比鬥，到那時找個緣由提前離開，再與這兩人另約切磋地點。修仙界爭奪殘殺並不鮮見，他們下山之後會有怎樣的遭遇，誰也說不準。”

    清宿真人拍手道：“妙哉！就算到時候上清仙門非要說都怪微芒山選的日子地點不對，頂多也就發發牢騷而已，關係完全可以撇清的！”

    師徒倆在這邊定計，另一處，安世清和向銘鈺也在討論此事。

    “依你看，今日這戲演的如何？”安世清問向銘鈺。

    向銘鈺輕笑道：“堪稱完美，可惜被清宿老兒打斷了，不然我們至少還能問出陳君竹和程菲兒的下落。”

    安世清挑眉，眼中精光四溢，“不急，今日主要是取得菱華的信任，隻要她信了我的身份，以後我們不但可以知道他們在下界的所有秘密，更能以千靈山的名義指使他們為我們做事，這才是我想要的。”

    向銘鈺笑道：“若隻是如此，咱們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就算菱華還有一絲的懷疑，但當她拱手把紅羅石送上來時你都不接，這就足以打消她的不信任了。”

    提到紅羅石，安世清滿臉的心疼和惋惜，歎道：“近在咫尺，卻不能拿，那可是千靈山的至寶，若是得到，返回仙雲界便是極大的功勞一件。可惜了，為了以後的種種計劃，隻得忍痛假裝。”

    向銘鈺搖頭笑道：“師兄不該這麽想，今日既已取得菱華的信任，那以後隨便編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都能再將紅羅石弄到手。等我們將千靈山餘孽一網打盡時，紅羅石就是萬仙道的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