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爺，今天這出戲，我有點沒看明白。你是看戲人呢，還是戲中戲的導演？”顧染勾著他的袖口前進幾分，瞄準了陸司野的眼眸，盯著看了許久。

    眸光流沔，驚鴻一閃。

    “老婆大人看戲還關注導演呢？”陸司野轉手便將她的手指回握住了，笑著開口：“觀眾眼裏隻有演員和結局，導演是誰又有什麽重要性？”

    顧染眯了眯眼。

    他沒有否認。但今天那個人若是陸司野叫來的，她欠他的就又多了一分……這賬越欠越多了，該怎麽還？

    她輕歎了一句，看了陸司野一眼，開口道：“走吧。”

    陸司野立刻拉著她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車子緩緩停在了宅子前，林衣看著“林宅”的字樣，眼神裏閃動了幾分。陽城林家雖然不大，但已出具一個小家族的規模，再加上同姓，有時她一晃神，也會想起生前南城林家風光的場景。

    “進來進來。”林清讓眉眼溫和地停在了門口，越看顧染就越是順眼。

    起初他隻覺得那些人不好得罪，顧染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家人，又是個女孩子，讓她來幫公司這個忙始終是勉強了點。但沒想到她居然做到了，剛才他給員工打diàn huà詢問詳細情況，得到的都是一致好評。

    林佑天站在客廳裏，看見顧染的一瞬間還有些別扭，但還是走上前來。

    “舅舅。”顧染先開口叫了一句，溫柔道：“事情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別擔心。等創世那邊的資金一進來，樂途也就有足夠的底氣吸收新的技術人員進公司。”

    她主動岔開話題，知道林佑天的性子大概也很難拉下臉來，所以避免大家尷尬。

    “嗯。”林佑天應了一聲，看了她一眼，隨後沉聲道：“這次多虧你了。”

    顧染詫異揚眉。

    這是道謝？她倒是沒想到林佑天會放下臉來道謝，兩家恩怨畢竟已經那麽久了，放下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二十年的心結總要有一個契機才能打開。

    這件事，就是那個契機。

    “都傻愣著幹什麽？走了，吃飯去！”林清讓笑嗬嗬地道，連眉梢都是笑意。

    顧染也跟著笑了起來，“好。”

    林佑天眼神複雜地看了顧染一眼，站在身後遲遲沒有動，直到林清讓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他才走上前去。

    幾人在位子上坐了下來，桌上已經擺滿了菜，林之桃還在往外端著湯，看著顧染的眼神也有些嬌俏。

    顧染和她對視一眼，互相都眨了眨眼。

    蕭晚也在位子上坐下來了，保姆把歡歡抱了過來，顧染接過之後便抱在懷裏。

    “外公，舅舅。”顧染看了看蕭晚，蕭晚輕輕點頭，“這個是蕭晚，以後她就是公司的技術顧問，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找她。”

    林佑天一愣——技術顧問？聽說這個女孩子雖然年輕，但厲害得很，半月前提出加班的時候，公司裏沒有一個人是服氣的，但半個月後那些技術人員都恨不得抱著蕭晚的大腿叫爺爺，悔不當初。

    “好。”林清讓先應了聲，溫和的目光停在顧染的臉上。

    顧染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在說這話之前就想到了林佑天的態度，大概是偏向於拒絕的，因為用了蕭晚，他心裏的愧疚就會更深，所以避免更多債和更多糾葛，拒絕肯定是林佑天的第一反應。

    但林清讓先應了，也就是不給林佑天拒絕的任何機會了。

    林佑天憋著氣，轉頭看了林清讓一眼，沉默下來。

    “阿染，這次的事情真的多虧了你，樂途是你救回來的。”林清讓道。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眾人也都有些熟悉了，林清讓感歎自己第一次見這個外孫女，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一家人，該做的。”顧染笑著，餘光瞟了瞟林佑天。

    林佑天在“一家人”這個詞說出來之後，神色有些許複雜，但抬眼看了看顧染，也默認了這個說法。

    顧染見時機成熟，低頭拿著自己的shǒu jī發了一條消息，這才伸筷子夾菜。

    飯後，林清讓叫住了準備起身的顧染，笑了笑道：“外公老了，現在也沒什麽東西可以給你……我和你舅舅商量過，這東西還請你不要嫌棄。”他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顧染。

    顧染詫異幾分，看著他手裏的文件袋，心裏有了些預感，沒有伸手去接，“外公，這是幹什麽？”

    “你拿著吧，一點小心意，本來也就是你應得的。”林清讓將手繼續朝著前方伸了伸，眉目堅定，十分堅持。

    “拿著吧。”林佑天也開了口，眼神雖然沒有看著顧染，但是語氣也是同樣的平和堅定，“你說了一家人，也就別在乎這些禮節了。”

    顧染猶豫了一下，竟然下意識地看了陸司野一眼，對方眉眼帶笑地輕輕點了點頭，顧染這才驚覺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想要征求這個妖精的意見了。

    “那……謝謝外公。”顧染接了過來。

    文件一般代表的就是財產了……大概是將名下的什麽東西給了她，接了也沒什麽，以後多出出力就行。

    她低頭拆開文件看了一眼，手指突然一僵。

    “樂途的股份？”她低聲開口，驚訝地抬頭。

    不僅是樂途的股份……還是百分之二十？這麽多？

    林清讓似乎被她的反應給逗樂了，笑著道：“瞧瞧你，不然你以為是什麽？棒棒糖啊？”

    “不是，外公舅舅，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將文件放在桌上，皺了皺眉頭，心裏也有了幾分凝重。

    其實相處之後她知道林清讓和林佑天也都是正直善良的人，但是他們才認識了多久？不過是幫了個忙，就送這麽大的禮，不帶這麽實誠的……

    “你剛才不是說了，我們都是一家人嗎？既然是一家人，外公和舅舅送個見麵禮，你還拒絕？”林清讓的臉色一沉，假裝發怒地盯著顧染。

    顧染抿了抿唇，半晌都沒有言語。

    收？她確實是不敢的，這一次過來也並不是為了這個股份，才出手幫忙，這樣顯得自己別有目的似的。但是不收……看著林清讓和林佑天的樣子，如果不收，他們一定不會就這麽算了。

    “外公說笑了，阿染她臉皮薄，這次過來幫忙不是因為這個股份，所以怕你有些誤會。”陸司野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接著顧染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隻修長的手，輕輕鬆鬆便將文件一提，朝著後麵一提，收走了，“但是外公和舅舅盛情，我們推來推去的，難不成等著天亮了？這樣吧，我們先代為保管，以後如果外公和舅舅有用到這些股份的地方，說一聲，再歸還。”

    顧染抽了抽嘴角，看了陸司野一眼。

    他倒是膽子大，真敢收啊……不過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再這麽推來推去也不是辦法，反而傷了感情。

    “這就對了嘛。”林清讓重新笑開了，“還是這小子識趣點。”

    林佑天臉上的表情也稍稍緩和，笑了一聲。

    “外公，舅舅，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們商量一下，可以聊聊嗎？”顧染想起了正事，開口道。

    “好。”兩人點頭，跟著她走向了花園的方向。

    顧染也起身，將歡歡往陸司野的懷裏一放，轉身時袖子卻突然被人一拉。

    她低頭，有些汗顏地看著陸司野學著自己剛才的姿勢，眼裏還有幾分真切的不舍。

    “陸司野，你幹什麽……”她無奈道。

    “你走了，我留著奶孩子啊？”陸司野撇了撇嘴。

    “你老大不小了……”顧染抿唇，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瞥了他一眼，“也該要點臉。”

    轉身離開。

    陸司野瞪著眼睛，看著這個女人離去的方向，半晌眯了眼，對著懷裏的歡歡道：“我警告你，你要敢像你媽這副討人嫌的勁，我們的父女緣分也就盡了。”

    歡歡小手在空中一捏，咯咯笑了起來。

    顧染走進了院子。

    林宅是個小院子的結構，雖然不大，也有些老舊了，但是十分溫馨，所有的設計都是圍繞著花花草草的，就連吃飯的盤子裏也印著淡雅別致的小花。

    院子裏一個搖椅放著，石凳上還有一本沒看完的書，顧染湊近了一看，是民國的曆史。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屋裏的燈光，居然還有一個木製的案板，上麵是一些茶具，茶幾上還放著一方硯台和一隻毛筆，字帖上的痕跡已經幹了，古風濃鬱，伴隨著此刻的徐徐涼風撲麵而來。

    這個家給她的感覺始終都很好，她承認自己一開始來到這裏隻是因為林碧嵐，可深入接觸了之後就是真正的心甘情願的幫忙。

    “是什麽事？”林清讓先停下了腳步，溫和的嗓音響了起來，目光閃動而溫和，似乎早有預感，眼神也多了幾分厚重。

    “第一件，是之桃的事情。”顧染也停了下來，對林佑天道：“之桃很有唱歌的天賦，我們公司也正缺這方麵的人手，去了之後我不會虧待她，所有的東西都會給她最好，隻要她願意，她有潛力成為她想要成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