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汀瞥了眼鏡子裏的自己，視線剛落在胸前的那片雪白上就忙地收了回來，開口道：“嗯，我再看看。”

    店長識趣地點了下頭，不動聲色地看了顧染一眼，道：“那我先出去忙，陸xiǎo jiě有問題的話可以隨時叫我。”

    “好。”陸微汀道。

    等關門聲響起，陸微汀轉過身，拉起顧染的雙手微笑道：“大嫂快幫我看看這件好不好。”

    “好看。”顧染笑道：“剛才那位店長說的不錯，如果你穿上這件婚紗出現在季塵麵前，他的視線絕對離不開你。”

    陸微汀聽她這麽說，嬌羞地笑了笑，隨即想到了什麽，拉著顧染走到沙發上坐下，“大嫂是忘了兩年前的全部記憶了嗎？”

    “嗯。”

    “那你和陸哥哥……”陸微汀欲言又止。

    顧染知道她口中的“陸哥哥”指的是陸和壁，反倒有些疑惑了，“他是我的老公，這件事你不知道？”

    這句話剛落下，她就看到陸微汀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隻見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搖頭道：“不是這樣的……”她猶豫了幾秒，才繼續開口：“大嫂合法丈夫的隻有一個人……”

    “誰？”

    “司野哥哥。”

    顧染臉色忽地蒼白，後麵陸微汀還說了什麽她已經聽不清了，隻感到耳邊嗡嗡的，神思恍惚。

    第一個想法便是，陸微汀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很想否認些什麽，但陸和壁已經肯定了他們親近的關係，所以說謊的可能性極小。

    猶記得她剛從病床上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陸和壁充滿關懷的眼眸。他對她說他們是夫妻，有一個女兒叫歡歡。因為她被有心之人謀害，所以出了事故導致失憶。

    但現在突然有個朋友來告訴她，陸和壁所說的全是假的。疼愛她的丈夫是假的，所有的幸福和快樂都是假象。

    她該怎麽辦？

    顧染沒有心思再陪陸微汀試婚紗，起身隨便扯了個借口，出去帶著歡歡離開。

    試衣間內。

    陸微汀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拿起來一看，信息是林季塵發過來的，隻有一句話：

    “你說了嗎？”

    陸微汀很快給他回複了過去：“嗯。”她想了想，又發送了一條信息，“隻是不知道我們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剛才大嫂好像很受打擊。”

    林季塵寬慰她道：“你叫她大嫂，其實心裏更偏袒誰也能輕易看出來了。陸和壁跟她不適合，況且姐姐一直愛的人也不是他。我們隻是讓她了解事情的真相而已。”

    陸微汀：“但願吧。”

    一路上，顧染一言不發。歡歡偷偷瞅了她好幾眼，沒敢問原因。

    就這樣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在見到陸和壁的那刻徹底爆發了。顧染讓歡歡回了自己的房間，隨後將陸和壁叫到了書房，關shàng mén道：“陸和壁，我到底是誰？”

    陸和壁的眸光變幻了一瞬，緊緊盯著她道：“顧染。”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顧染的嘴角牽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微汀告訴我，陸司野才是我的合法丈夫。和壁，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陸和壁麵色淡然，眼神卻迅速黯淡下去，點頭，“嗯，她說的是真的。”

    他知道顧染下一句想問什麽，所以在她開口前便搶先說了：“事故是真的，你救了我是真的，我犯了錯也是真的。我是間接害你的凶手……歡歡是我的女兒，但你一直喜歡的人其實是他。”

    他是誰，顧染已經猜到了。

    “你為什麽要騙我？”顧染抿唇，強自壓下了眼中的潮意，“我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需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報複？”她不想去問為什麽陸和壁跟她之間有著如此複雜的關係，隻想現在逃離這個讓她此刻喘不過氣的地方，讓她好好理一理思緒。

    dá àn是什麽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想著，顧染轉身走到門邊，最後對陸和壁說了一句：“我會搬到外麵去住一段時間，別來打擾我。”說完，拉開門離開了書房。

    陸和壁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著，神色凝滯，甚至略帶悲傷。

    顧染真的帶著歡歡離開了陸和壁的家，並且什麽東西都沒帶。

    歡歡跟著她走到門口，轉頭望了一眼身後，眼神中充滿疑惑，“媽媽，你跟爸爸吵架了嗎？”

    “嗯。”

    “那你們什麽時候和好？”

    顧染的腳步一滯，下意識捏得歡歡的手重了些，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

    歡歡終於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兩人走到門外，卻見街邊停著一輛黑色suv。車門打開，陸司野從車裏下來，衝歡歡招了招手，“小家夥，過來。”

    歡歡沒敢動。

    陸司野轉眼看向了顧染，走過來道：“走吧。”

    顧染冷眼看著他，“我憑什麽跟你走？”

    陸司野挑眉，“我特意來接你回家。”

    顧染恍然地笑了，“所以微汀過來都是你安排的。”她眼底的譏諷一閃而逝，“陸先生，先不說你的手段高明與否。我現在雖然失憶，對你可以算得上是一無所知，但心裏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她刻意忽略了他對她的吸引力，隻道，“我潛意識裏十分抗拒你，即便我們之前真的是夫妻，我也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們的關係到底還有沒有維持的必要。”

    “你要離婚？”陸司野皺眉，頓時想到了歡歡出事時顧染對他放下的狠話。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相信你和陸和壁單方麵的說辭，我隻信眼睛看到的。”顧染說完，牽著歡歡的手便要走。

    “等等。”陸司野追了上去，攔在了他們麵前，“你的敵人很多，放你跟歡歡隨便走我很不放心。”

    顧染想到了超市裏碰到的姓江的女人，以及騙她出去的白楚笙，麵上流露出了些許猶豫，擔憂地看了眼歡歡。

    陸司野道：“你想要清淨可以，但至少要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去微汀家住吧，這樣我也可以放心。”

    顧染斜了陸司野一眼，暗道這人除了一副好看的的皮囊外，說話沒羞沒躁，她怎麽喜歡上他的？

    “媽媽……”歡歡拉了拉顧染的手指。

    顧染看著她，“歡歡想去微汀阿姨家嗎？”

    歡歡點頭，“想。”如果這個叔叔說的是真的，他們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而且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在私底下聯係爸爸啦。

    顧染聽她這麽說，思考了一下，隨後答應了下來，“我跟微汀阿姨說一下。”

    “不用。”陸司野聲音沉沉地道：“我直接送你們過去。”他怕顧染拒絕，又加了一句，“明早我帶你回家看看你爸媽……還有你姐姐。”

    她的家人都還健在？

    陸司野肯定了她的猜想，“他們很想你。”

    顧染和歡歡坐在後車座，腦子裏的思緒很亂。她一直以為她的親人都不在了，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隻有陸和壁和歡歡。可現在看來，陸和壁對她隱瞞的事還有很多。

    陸微汀見到顧染和歡歡，且聽了陸司野說明來意後，非常歡迎她們的借住。

    等陸司野離開，陸微汀立即拉了顧染的手道歉，“大嫂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和陸哥哥就不會產生矛盾了。”

    顧染笑了一下，“假的東西怎麽可能成真？如果和壁從一開始不對我隱瞞，或許現在的我會真的接受他。”一旦發現一切都是謊言，對陸和壁的真心也就產生了質疑。

    陸微汀暗暗鬆了口氣，心裏也少了幾分自責。

    第二天早上九點，陸司野準時出現在了陸微汀家的客廳裏。

    顧染和歡歡一下樓就看到他，本想對他冷淡一些，但歡歡這個小家夥已經跑過去了，要陸司野抱她。

    “乖。”陸司野笑著將歡歡抱起，還好脾氣地問她：“昨晚還睡得習慣嗎？”

    歡歡點頭，“習慣。微汀阿姨家的床好舒服。”但一想到陸和壁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她就癟起了嘴巴，“我這是第一次離開爸爸，也不知道爸爸昨晚有沒有睡著……”

    這句話一出，幾人心思都起了異樣。

    其實顧染也一夜未眠。

    她收起了所有的情緒，走過去對陸司野道：“走吧。”

    陸司野點頭，跟陸微汀打過招呼後，開車朝顧家老宅而去。

    林碧嵐看到顧染後哭了很久，連一向嚴肅的顧立國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林碧嵐抱著顧染，聲音哽咽地道：“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好在現在平安歸來……”她拉著顧染左看右看，最後撫摸著顧染手背上的傷疤不住地歎氣。

    顧染張了張嘴，很自然地便吐出了那個字：“媽，別哭了。我已經沒事了。”

    “怎麽會沒事？”林碧嵐擦了下眼淚，瞪她一眼，“司野不是說你失去記憶了嗎？你現在是不是認不出我們？我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嗎？那她呢？你爸呢……”她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直叫顧染不知從哪個答起。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等大人們的注意力都被歡歡轉移之後，顧安寧走過來微笑著對顧染道：“歡迎回家。”

    顧染心中微微一動，恍惚之中也有人開口對另一個人說了這麽一句。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