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亡秦者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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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音圖博士沒有回答,再次進了墓室,將取出來的頭發又放回到骸骨上,然後退出墓室,開始搬石頭壘墓門。
看到薄音圖博士心事重重的樣子,林化一也不便再問,將兩個碗狀物和小刀遞給了特古斯。
特古斯順著坑道的一側往下滑石頭,林化一再將石頭遞給薄音圖博士,墓門很快便封死了。
林化一先將薄音圖博士扶出坑道,最後一個回到了地麵。
此時,黃昏已盡,天陰的很嚴,像是又要下雨了,黑暗將峽穀塞得滿滿的。
林化一和特古斯開始用鐵鍬往坑道裏填土。
特古斯不解地問:“墓裏已經什麽東西都沒有了,還埋它幹嗎?”
林化一不答,薄音圖博士也不答。
特古斯討了個沒趣,隻好奮力填土,很快,他們倆便將坑道填平了。
薄音圖博士不讓起封土包,林化一和特古斯住了手。
薄音圖博士在墳前肅立。
林化一想,一個殘忍的家夥,自己死了還要拉那麽多人為他墊背,這樣的人哪值得後人尊重。
想到此,再看薄音圖博士畢恭畢敬的傻樣,便覺得好笑。
薄音圖博士默哀完畢,他們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回到車旁,仍由特古斯開車,回到了特古斯家。
馬無塵教授在院子裏候著,他們剛剛鑽出車門,馬無塵教授便憤怒地吼道:“你們太不像話了吧,將我一個人扔在家裏。”
薄音圖博士還是不言語,幾步跨進了家門。
林化一拿著那兩個碗狀物和小刀,跟在馬無塵教授身後進了屋。
馬無塵教授正要繼續埋怨,突然看到林化一手裏的物品,目光立即直了,取過一個碗狀物,仔細端詳了一陣,又取出放大鏡接著端詳。
好久,馬無塵教授又拿過去另一隻,簡單看了一下,將小刀也拿了去,看了看說:“棺裏一定還有許多頭發吧。”
林化一大吃一驚。
真是奇了,馬無塵教授怎麽會知道墓中還有許多頭發?好像他曾經去過墓室似的。
薄音圖博士沉重地點了點頭。
“再無它物了?” 馬無塵教授問。
薄音圖博士沉吟著說:“越是對人類社會做出過重大貢獻的偉大的人物,死後越不厚葬;越是那些活著荒淫無道、胡作非為的人,死後也狠不能將整個天下帶進棺材。這就是一個人的心胸。墓裏除了這些物件,便是一排殉葬人的骸骨。估計那些人不忍離開他,自願殉葬的吧。我數了一下,是五具骸骨。”
“我知道是誰主動為他殉葬啦。” 馬無塵教授點著頭說。
顯然,馬無塵教授也已知道了墓主人的身份。
看來,自己的曆史知識還差得遠呢,林化一暗自慨歎。
林化一試探著問馬無塵教授:“您也知道了墓主人是誰?”
馬無塵教授將一隻碗狀物遞給了林化一,說:“你仔細看看這是什麽材質的東西。”
林化一將碗狀物拿在手中,仔細端詳,碗狀物除了鑲有金邊外,也看不出有啥蹊蹺。
特古斯也拿起了另一隻碗狀物,用手掂了掂重量,問:“這東西好象不是用金銀做成的,是不是也很值錢?”
薄音圖博士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對特古斯說:“你仔細看看那是什麽?是人的頭蓋骨。”
特古斯手中的碗狀物啪的一聲掉到了炕上。
林化一的心裏也是一寒,急忙放下了手裏的碗狀物。
幸虧特古斯已經坐在了炕上,要是站在當地,那碗狀物掉到了地上,非摔壞了不可。
特古斯急速將身體撤向後麵,再不敢接觸被薄音圖博士稱作頭蓋骨的東西了。
林化一則豁然開朗,嘴裏不由得喊道:“是冒頓的墓,殉葬的人是影子四怪和呼延吉樂。”
薄音圖博士頷首,馬無塵教授點頭。
怪不得石棺中有那麽多的人發,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
林化一抓起了那把小刀,情不自禁地說:“這把刀一定就是冒頓心愛的徑路刀了。”
薄音圖博士的目光裏閃動著興奮,說:“絕對不會錯。”
林化一終於明白了薄音圖博士為什麽一直心情沉重一言不發,原來他是在極力抑製著內心的激動:無意間,他們竟然與冒頓親近了。
匈奴人有剺麵、割發的葬俗,自己尊重的人死後,在送葬的時候,送葬人要將自己的臉割破,將血滴在死者的臉上,再剪下一綹頭發放在死者身上,以示自己永遠都與死者在一起。
這種葬俗也是冒頓定出的規矩,以結束遠古流傳下來的殘忍的殉葬習俗。
冒頓的棺中有那麽多的頭發,當年下葬時的壯觀場麵可見一斑。
而當年灑在棺中的鮮血,隨著歲月流失,已經蒸發幹淨。
冒頓曾經將月氏國國王的頭蓋骨做成飲具,將東胡大人的頭蓋骨做成尿壺,那把徑路刀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惟一遺物,他終生不離身上,死後將這三件東西帶入墓中,都是可能的。
要早知道是冒頓墓,自己也該與薄音圖博士一起,給心目中的這位大英雄致敬才是。
薄音圖博士說:“我不解的是他的喪葬方式。打開墓門以後,給我的第一感覺是一座漢墓,那墓室的樣子與漢墓十分相似,卻沒有棺木,簡單用石塊砌成了棺狀,很像石板墓。看到棺內有那麽多人發,我已確認是一座匈奴單於墓。待發現第一個碗狀物,我便懷疑是冒頓的墓葬了。等到徑路刀和第二個碗狀物被我發現以後,冒頓墓已確鑿無疑了。”
馬無塵教授說:“冒頓時期,匈奴與漢朝頻繁接觸,漢朝文化正以前所未有的態勢被匈奴人接受,逐步學習漢人的喪葬方式也是可能的。按你的描述,這是一座標準的漢匈結合的墓葬。”
不善言辭的特古斯的父親突然問林化一:“你們說的匈奴和冒頓,他們是什麽人呀,你們好像都很敬佩他們。”
林化一知道,特古斯的父親是一位非常普通的草原牧民,大半輩子都沒有離開過草原,也沒上過學,曆史知識太匱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才好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薄音圖博士見老人對匈奴和冒頓感興趣,便給林化一下達了命令:“小林,你給他們簡單講一下吧。”
林化一略思索,給特古斯和他的父親講,匈奴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國家,曾經是草原的主人,它的疆域一度比整個蒙古高原還要大。
在長城南麵的秦始皇緊鑼密鼓地吞並其他六國的同時,北方草原上,一個部族也迅速強大了起來,這個部族便是匈奴。
匈奴人自稱是上天的兒子,也就是“胡”人,有雄兵幾十萬。
秦始皇滅掉六國當上了中國曆史上第一位皇帝後,為永久享用至高無上的皇權,便想使自己長生不老,派人到處尋找長生不老之藥。
有一位叫盧生的方士察覺到了秦始皇的這種心理,便求見秦始皇,信口胡謅說,在東海上有一座叫蓬萊的仙山,山上住著的神仙個個長生不老,隻要派人找到仙山,向仙人討得良方,便可與日月同齡了。
於是,秦始皇便將尋找仙山的差事交給了盧生。
過了段日子,盧生回來了,可他給秦始皇帶回的不是什麽長生不老的良方,而是一則讖語:“亡秦者胡也。”
盧生對秦始皇說,這便是長生不老的良方,若照此讖語行事,便可保大秦江山萬代。
秦始皇認為讖語中的“胡”指的是匈奴,便派大將蒙恬率三十萬大軍突襲匈奴。
沒有絲毫戰前準備的匈奴人,麵對滾滾而來的蒙恬大軍,一時不知所措,隻有沒命地向北逃跑,動作遲緩者便成了秦軍的刀下之鬼。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與人與人之間的爭鬥一樣,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話語權和行動權掌握在強者一方。
蒙恬擊敗的是距鹹陽較近的匈奴右翼,匈奴的主要勢力仍在。
為了防禦匈奴的反擊,秦始皇沿黃河修築了四十四座兵城用於防禦,還將原來的燕長城、趙長城、秦長城連了起來,築成了舉世聞名的萬裏長城。
秦始皇死後,大秦帝國很快便土崩瓦解了。
有人說,“亡秦者胡”的“胡”指的不是匈奴,而是秦始皇的小兒子胡亥,即秦二世。秦二世暴虐無道,導致了秦朝的滅亡,讖語應驗了。
大秦帝國滅亡了,中原再次陷入了民不聊生的混戰時期。
這時候,匈奴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冒頓。
中原的最高首領叫皇帝,而匈奴的最高首領叫單於。
馬無塵教授插嘴說:“這個冒頓可是中國曆史上屈指可數的大戰略家、大軍事家呀。我將他與中原的曆史上的開國皇帝、著名的軍事家做過比較,能趕上他的膽略和才能的人幾乎一個都沒有。”
薄音圖博士接過話頭說:“冒頓是匈奴空前絕後的首領,是一條草原上非常了不起的蒼狼,是他將匈奴帝國推向了輝煌。”
特古斯的父親顯然聽不懂薄音圖博士的解釋,繼續問:“你們剛才說的那位冒頓,是他厲害還是成吉思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