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落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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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關公戰秦瓊似的問題,令幾個哭笑不得。
還是馬無塵教授有耐心,替林化一解圍道:“他們都是草原民族偉大的首領。等有時間,讓小林給你們詳細講一下冒頓吧。”
第二天早晨,窗外仍然不緊不慢地落著雨,顯然,他們被困在了小牧村。
早飯後,特古斯緩聲對林化一說:“今天下雨,你們也出不去,給我們講講那個冒頓如何?”
特古斯的父親也用期待的目光瞧著林化一。
薄音圖博士也對林化一說:“你就給他們講一講吧。”
特古斯的母親又給林化一的碗裏續了奶茶。
林化一吸溜了一口香噴噴的奶茶,隻好憑自己所知,給他們講冒頓的故事了。
冒頓是匈奴大單於頭曼的兒子。
匈奴在中國的戰國時期就已經很強大了,可惜的是,中國的史籍中並沒有記錄下匈奴的政權形式以及頭領的名號。
第一次進入中原文獻的匈奴首領,是冒頓的父親頭曼單於。
匈奴人平時以家庭為單位在一定的範圍內遊牧,遇有戰事才集結成軍,平時僅有很少的常備部隊供單於驅使,主要功能是守衛王庭龍城,兼有jǐng chá、信使的作用。
秦始皇統一中國後,由於相信了“亡秦者胡也”的讖語,認定“胡”便是大秦國的北鄰匈奴。
於是,秦始皇趁匈奴人不備,派大將蒙恬突然攻擊匈奴的右翼。
身在匈奴王庭龍城的頭曼單於得到飛報後,勃然大怒,緊急下令集結大軍。
那時候交通不便,信息全靠人馬傳遞,待大軍集結到位,已是一年以後的事了。
頭曼單於雄心勃勃,禦駕親征,決心要將秦軍趕回長城以南。
但不幸的是,隨軍出征的妻子卻由於偶染風寒,加之軍旅勞頓,不治而亡。
頭曼單於和妻子的感情極深,他將妻子的死因歸罪到大秦國的入侵上,悲憤之下,身先士卒,一舉越過了陰山,盡毀秦始皇在匈奴國土上新築的四十四座兵城,收回了失地。
回到龍城後,頭曼單於思妻心切,愈加疼愛兒子冒頓,立即將冒頓確定為惟一的單於繼承人。
不幸的是,母親去世不久,父親頭曼單於便看上了年輕貌美的漂亮女子赫連哈爾巴拉,將一個男人對異性的愛全部給了赫連哈爾巴拉。
赫連哈爾巴拉在給頭曼生了一個小公子後,被頭曼單於正式確定為閼氏(就是皇後的意思)。
漸漸的,頭曼單於不再答理冒頓了,有時還看他不順眼,用巴掌扇他。
失去了母親又失去父愛的冒頓漸漸變得沉默寡言,性格越來越內向。
冒頓本來有過一個乳名,但繼母赫連哈爾巴拉不但橫挑鼻子豎挑眼地事事指責他,還取笑他木訥,便稱他冒頓。
冒頓在匈奴語裏是大樹的意思。
後來別人也跟著這樣稱呼,冒頓便真的成了這位落魄王子的名字。
繼母對冒頓的欺辱變本加厲,隻要看到冒頓,非打即罵。
失去了父愛又處處遭繼母的欺負,冒頓開始厭煩起龍城內的公子生活了。
終於有一天,冒頓在受到父親無端的毒打後,帶上母親留給他的他最最心愛的徑路刀,又帶了一把長刀,背起弓箭,騎上他心愛的棗紅馬,獨自離開了龍城。
那時還是隆冬,龍城外的原野被積雪嚴嚴地覆蓋著,白茫茫無邊無際。
冒頓出了龍城,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信馬由韁地向前走去。
棗紅馬是冒頓惟一的夥伴,冒頓稱棗紅馬大紅。
大紅是父親前兩年送給冒頓的禮物,每次到龍城外散心,冒頓都騎著大紅。
而這一次,大紅卻要陪他作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遠行了。
天陰沉著,看不到日頭走到了哪裏,更不知是何時辰。
冒頓漸漸感到了饑餓。
離開龍城以前,冒頓曾幼稚地想,隻要自己有大刀有弓箭,就不怕獵不到獵物。
隻要有了獵物,就能添飽肚子。
現在覺得饑餓,才猛然發現,從離開龍城到現在,除了牧民的牛群馬群羊群外,再沒看到其他動物,連隻老鼠都沒看到過。
原來獵物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多,更別說輕易就能獵到了。
冒頓的心裏開始慌亂起來。
冒頓覺得,當務之急是盡快捕到獵物,添飽肚子。
冒頓不敢再在馬背上打盹,集中精力尋找大紅所到之處是否有可捕獲的小動物。
大紅不緊不慢地揚蹄前行,突然驚起了一隻野兔。
那隻野兔一蹦老高,冒頓還沒來得及取下弓箭,野兔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冒頓好生懊惱,急忙將箭鏃搭在弓上,時刻準備緊急射出,卻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獵物。
冒頓突然感覺到有涼颼颼的東西落在了臉上,急忙抬頭觀望,隻見灰色的雲團又低了許多,有雪花開始輕柔地飄舞起來。
而天色也漸漸暗淡下來,好象黑夜很快就要降臨。
冒頓大驚,他突然意識到,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趕快找牧戶的穹廬,要不然,他今天將會在冰天雪地裏度過漫長的冬夜。
冒頓急忙將弓箭背在背上,向四下裏張望。
而此時,哪裏還有什麽四下裏,雲層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與大地融為一體,天地一色。
雪花在急速地飄飛,視線渾濁一片,已無能見度可言。
冒頓感覺到,他和他的大紅已經被雲團擠壓的沒有了容身之地,就像自己在龍城裏一般。
冒頓清楚,因為他沒有龍城外的生活經驗,已經錯過了最佳尋找牧戶穹廬的時機。
冒頓內心發急,不由得彎下腰去,兩條腿使勁夾了夾大紅的肚子。
大紅立即會意,放開四足奔跑起來。
冒頓知道,隻有這樣,才有可能撞到牧戶的穹廬。
可這樣一來,大雪撲麵,冒頓連眼睛都不能睜開了,更無法看清周圍環境。
冒頓想到,這樣奔跑下去也不是辦法,急忙輕輕勒了一下馬韁,大紅的速度立即放緩。
冒頓的心下更急,扯開嗓子,大聲喊道:“咳——,有人嗎——?”
冒頓感覺到,他的喊聲被正在飄舞的雪花粉碎、lán jié、消音,變成了低低的嗚咽,根本無法傳到遠處。
但冒頓再無別的辦法可使,隻能一邊呼喊,一邊慢慢向前移動。
冒頓的心裏充滿了僥幸,希望有人能夠循著他的喊聲而來,將他領進溫暖的穹廬,給他端上熱氣騰騰的羊肉。
然而,想起了溫暖和羊肉,冒頓更加覺得渾身發冷肚子饑餓。
離開龍城時,冒頓曾經自信自己的熊皮大襖能夠抵擋一切寒冷,即使睡在雪地裏,也不會凍壞身子。
現在他領略到了,雪原上的寒冷無孔不入,除了熾烈的火焰能與其對抗外,再無他物可以限製其肆虐。
而雪原上的荒草、牛馬糞便,都已被大雪嚴嚴地封閉起來,哪裏還能找到可燃之物。
在冒頓的大呼小叫聲中,夜幕好象沒經過黃昏的過度便呼啦啦降臨了,並且黑暗程度是那樣的徹底,讓冒頓感到窒息。
冒頓除了伸手能觸及到大紅的掛滿積雪的冰涼的身體外,再能感覺到的,便是飄舞的大雪了。
冒頓口幹舌燥,漸漸無力呼喊,仰頭張大了嘴巴,讓雪片落進嘴裏。
冒頓真後悔,離開龍城的時候,為啥不帶一些牛肉幹。
此時,若將牛肉幹放進嘴裏,慢慢嚼食,那該有多好呀,既能抵抗饑餓也能對抗寒冷。
然而,除了長刀短刀弓箭外,他什麽食物都沒有帶。
原以為有了力氣和利器,什麽艱難險阻都可以戰勝,現在他知道,自己徹底錯了,力氣和利器並不能解決饑餓和寒冷的困擾。
冒頓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雪夜中移動了多久,什麽時候長夜才能過去。
他猛然想到,如果黑暗中突然衝出幾隻野狼,那可就麻煩了,自己根本無力還擊。
想到此,冒頓的手不由得摸向刀把。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已經麻木,根本不聽自己指揮。
他隻感到身體在不停地抖動,由於饑餓,由於寒冷,也由於害怕。
冒頓覺得,自己不能再騎在馬上了,必須下馬與大紅同步,讓身體得到huó dòng,方能使自己不被凍僵。
積雪已掩過腳麵,走在雪地上,非常費力,但身體果然有了暖意。
而饑餓卻更加猛烈地吞食著冒頓的神經,他感到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腳步邁動的越來越慢。
冒頓再次仰起頭來,想接一些雪花在口中,卻發現雪花已不再飄落,雪停了。
“哎呀不好!”
林化一正講的起勁,突然聽到特古斯的父親一聲驚呼,語驚四座。
林化一不知發生了何事,急忙用目光在屋內詢索,室內除了特古斯和他的父親外,聽眾又增加了特古斯的母親,他們都在聚精會神地聽我講故事,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在林化一開始講述不久,馬無塵教授和薄音圖博士便去了他們下榻的特古斯的家。
林化一又扭頭向窗外張望,看到小雨仍在淅淅瀝瀝地落著,也無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