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敲山鎮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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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伊德日勃然大怒,拎起那個摔下馬背的人好一陣拳打腳踢,隻將那人打得鼻噴鮮血,哭爹喊娘地大聲求饒。
蘭傲木嘎等人隨後趕到,扶起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孩,試了下鼻息,發現男孩還沒有斷氣,急忙在男孩的背上拍了幾巴掌。
男孩咳嗽著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蘭傲木嘎,又向其他人觀看,頓時興奮不已,掙紮著坐起身來,說:“傲木嘎哥哥,我已經死了還是活著?是你們和我阿姐來救我了嗎?我阿姐呢?”
蘭傲木嘎大奇,這男孩怎麽會認識自己?
仔細觀看男孩的那張髒臉,依稀便是呼延阿木古楞,驚問:“你是阿木古楞?你真的是阿木古楞?哎呀,怎麽是你呀,你怎麽在這裏呀。”
弟兄們都圍了過來。
實在沒有想到,他們救下的這個男孩,竟然是呼延吉樂的小弟呼延阿木古楞。
呼延阿木古楞的神誌這時已完全恢複,用目光向周圍掃了一圈,看到來人中惟獨沒有他的阿姐,悲哀和蒼涼突然襲上心頭,焦急地說:“我阿姐不是和你們四個人在一起嗎?我阿姐去哪啦?”
公孫伊德日附下身去,握起了呼延阿木古楞的手,安慰道:“你阿姐很好,你阿姐和我們曾經到森林裏找過你們,你阿姐現在在龍城,我們這就去見她好嗎?”
呼延阿木古楞更加驚奇,問:“我阿姐在龍城?我阿姐也讓龍城的人給抓進去了嗎?”
公孫伊德日笑道:“你阿姐是何等人呀,她要是不願意進龍城,誰還能有本事將她抓進龍城去。你放心,你阿姐正在龍城舉行婚禮呢,我們如果趕得快,還能參加你阿姐的婚禮。”
呼延阿木古楞將信將疑,又問:“我阿姐要嫁人?她要嫁誰?她救出二姐了嗎?”
公孫伊德日笑著說:“你阿姐自然是要嫁給我們的大哥冒頓啦。”
蘭傲木嘎驚奇地問道:“你二姐怎麽會在龍城?”
呼延阿木古楞肯定地說:“我二姐被抓進了龍城,是我親眼看到的。我父母也是被龍城人殺的。
“龍城的人殺了我父母以後,強行將我和二姐帶到了龍城門口,將二姐抓進了龍城,將我送到了一個叫克斯高勒的地方作牧羊奴隸。
“我天天都盼著阿姐和你們來救我,可總也盼不來你們。
“前兩天,我和好多奴隸一起被派到這裏來趕羊。
“我知道這裏離龍城近,再有一兩日羊齊了以後,我們就要趕著羊群回克斯高勒去了,我就更見不到我的二姐了。
“於是,我便想辦法逃跑,到龍城去找二姐。
“可是,這裏全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場,既沒有山也沒有樹,夜裏更加戒備森嚴。”
呼延阿木古楞指著那個被公孫伊德日揍得鼻青臉腫的人,繼續說道:“我跑過兩次,每次都讓那家夥抓回去毒打。可是,隻要我活著,我就還要繼續逃跑。”
丘林烏日露格聽得氣憤,走上前去,又對那人拳打腳踢了一番。
蘭傲木嘎若有所思地問呼延阿木古楞:“你阿爸阿媽真是被龍城人殺的嗎?你能確定?”
呼延阿木古楞點頭稱是,肯定地說:“你們和我阿姐走後的第三天,突然來了十幾個人,穿著龍城衛隊的衣服,將我們家的羊全趕走了。
“他們本來已經離開我家穹廬很遠了,誰知又突然返了回來,將我和二姐抓住,說是要讓我們倆當奴隸去。
“我阿爸阿媽拚命阻攔,便被他們殺了。”
蘭傲木嘎覺的事態嚴重,眉頭綰成了疙瘩。
公孫伊德日察看呼延阿木古楞的傷勢,見渾身上下已體無完膚,特別是胸部,剛才被馬一拖,已經凝固的血痂被撕去了,血肉模糊不堪著目。
公孫伊德日越看心裏越憤恨,猛地站起身來,哧啦啦拽出了大刀,遞給呼延阿木古楞,說:“去,報你自己的仇,砍下那人的腦袋。”
呼延阿木古楞執刀在手,卻遲疑著不敢舉刀。
公孫伊德日喝道:“知道你和你二姐為啥能被人家抓去當奴隸嗎?就是因為你們不敢拿起刀來shā rén。
“你阿姐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敢獨自獵殺老虎黑熊了。
“快,舉起刀,走上去,殺了你的仇人。”
那人發現大勢不好,爬起身便要逃跑。
隻見須卜道樂根手中的馬鞭一揚,鞭子立即變成了一根長繩,末端成環套住了那人的脖子,又往回一拉,那人便被拽了回來。
呼延阿木古楞突然鼓起了勇氣,飛步上前,舉刀砍向那人的腦袋。
那人的脖子還被須卜道樂根的繩套勒著,連喊都沒能喊出聲,便腦漿迸裂一命嗚呼了。
呼延阿木古楞舉刀發威,全被周圍的牧羊奴隸們看了個真切。
呼延阿木古楞手裏仍拎著帶血的大刀。
公孫伊德日要回了自己的刀,將刀取回歸入刀鞘,拍著呼延阿木古楞的肩膀說:“你要有自己的刀,自己的弓箭,要學會保護自己,才能不被人欺負。”
殺了人的呼延阿木古楞,仍然心有餘悸。
聽了公孫伊德日的話,呼延阿木古楞已經明白公孫伊德日讓他幹什麽。
看到被他砍死那人的腰間也挎著刀,呼延阿木古楞彎下腰去,將那人的皮帶和刀鞘一起解了下來。
可惜自己渾身是血,一時無法將戰刀挎在腰間,隻拉刀出鞘,在屍體上比畫了幾下,又歸刀入鞘,將刀牢牢握在手裏,儼然已是自己的心愛之物。
蘭傲木嘎一直在旁邊思考著什麽問題,這時從沉思中醒來,看到呼延阿木古楞已成血人,心裏想到,如果現在就返龍城,呼延阿木古楞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再說,心中總覺得還有什麽事需要了解。
大老遠的來到這裏,總不能和牧羊人拉了一陣子家常就回去吧。
若大哥問起詳情,自己又該如何作答?
蘭傲木嘎抬頭看了一眼即將沉沒的日頭,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穹廬,堅定地說:“走,去闖他們的穹廬,先給阿木古楞治傷。”
須卜道樂根遲疑著問:“我們不趕快回龍城,救阿木古楞的二姐要緊呀。”
蘭傲木嘎沉聲道:“老大老二都在龍城,隻要阿木爾在龍城,救出她易如反掌。阿木古楞的傷需要盡快治療,我們也需要再了解一些情況,休息一晚再作打算吧。”
趁林化一喝水的當口,特古斯的父親感慨地說:“那是個什麽樣的社會呀,說shā rén就shā rén,隨意草菅人命。生活在那樣的社會裏,整日提心吊膽,日子可怎麽過呀。那些人難道就不知道犯法?殺了人竟然不用償命?”
林化一苦笑了一下,說:“shā rén當然要償命。不過,那要看是什麽人在shā rén,又是什麽人被殺,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就是如此,人類社會都是如此。
“更何況,那時候匈奴的法律還沒有寫在紙上,口頭法律僅僅是一種約束而已,有非常大的收縮性和機動性。”
林化一又喝了一口奶茶,正要繼續給老人作進一步解釋,特古斯突然埋怨父親道:“不要亂打岔嘛,還是讓小林講吧。蘭傲木嘎他們去闖人家的營地,一定打起來了吧。”
林化一笑了,隻好繼續給他們講故事。
弟兄們紛紛上馬。
公孫伊德日望了一眼還在不遠處吃草的被呼延阿木古楞殺死那人的馬,也懶得去抓馬了,讓呼延阿木古楞與自己同騎一馬,向那一排穹廬跑去。
五頂穹廬紮成了一個半月形,在空曠的草原上,顯得格外宏偉。
穹廬裏有人在進進出出地忙碌著。
蘭傲木嘎他們旁若無人地來到穹廬前,在臨時栽立的拴馬樁上拴了馬,須卜道樂根去采呼延吉樂曾經給冒頓用過的那種草藥和幹馬皮包,丘林烏日露格喊穹廬裏的人趕快給他們煮肉,儼然是這裏的主人。
公孫伊德日讓呼延阿木古楞脫去了衣服,平躺在穹廬裏,準備給呼延阿木古楞上藥。
蘭傲木嘎則黑著臉坐在穹廬裏最尊貴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一位管事模樣的人大搖大擺地進了穹廬,來到蘭傲木嘎麵前,問道:“諸位是龍城來的吧,是赫連大總管派來得?在下赫連席日勾力格,赫連大總管的小弟,也是閼氏赫連哈爾巴拉的小弟。”
蘭傲木嘎用眼角掃了赫連席日勾力格一眼,心裏想,這家人的名字是怎麽取的呀,不是這狗那狗就是這虎那虎,全是些沒有人性的豺狼虎豹。
蘭傲木嘎沒有回答赫連席日勾力格的問話,指著呼延阿木古楞,厲聲問道:“這孩子犯了什麽罪,你們怎麽將他打成這樣呀?”
赫連席日勾力格看了呼延阿木古楞一眼,認出是他家的小奴隸,不屑地回答:“這小奴隸要逃跑……”
蘭傲木嘎立即大聲打斷他的話,喝道:“什麽小奴隸,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弟。”
赫連席日勾力格一怔,遲疑了一下,正要發作,又聽蘭傲木嘎輕描淡寫地說:“剛才追他的那個人已經被我砍了,回頭你給赫連毛腦海和赫連哈爾巴拉通報一聲。”
赫連席日勾力格吃驚不小:竟敢隨意殺自己家的人,這還了得。
聽這人的口氣,根本就沒將閼氏和龍城大總管當回事,一時猜不透這些人究竟是何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