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亡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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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璠回答:“是呀,我們就是憑著人多勢眾,虛張聲勢,以圖將野豬嚇跑。



    “可盡管如此,還是會受到野豬的攻擊,造成無為的傷亡,我們想都不敢想專門獵殺野豬。”



    冒頓笑了,說:“這是因為你們不懂野豬的習性,驅趕的方法不對造成的。



    “比如昨天晚上,如果你們不射殺那兩隻小豬崽,等豬群過去以後,在後麵狂呼大叫,就能達到驅趕豬群的目的。”



    於是,冒頓將野豬的習性詳細講了一遍,最後強調說:“以後如果再要伏擊或驅趕野豬,千萬不要射殺走在豬群最前麵的豬崽。



    “待豬崽過去以後,你們盡可以射殺走在豬群中間的母豬。



    “這時,整個豬群都急著跑到前麵去保護豬崽,就顧不上進攻獵手了。”



    廉璠和眾長者聽了冒頓的解說,恍然大悟,又急忙給冒頓敬酒,感謝冒頓的指點。



    廉璠感慨地說:“我們原以為豬崽皮薄肉嫩容易被射殺,所以,每年在驅趕野豬時,總是先對豬崽下手。



    “沒曾想正好犯了大忌諱,無端惹怒了豬群,遭到了豬群的反攻。



    “我們每年在驅趕野豬時,都要有傷亡,原因原來在這裏。”



    冒頓又將狼群的習性給眾人講了一遍,最後說:“狼群走在最前麵的是頭狼,如果開始就射死了頭狼,狼群也會和你們拚命的。”



    眾人點頭答應。



    一夜沒睡,加上又喝了酒,人們一個個哈欠連連。



    眾人正準備結束用餐各自回家休息,突然傳來一種奇怪的、連續不斷的、冒頓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很大聲音。



    廉璠和眾長者立即驚慌起身離座,廉璠急切地對冒頓說:“鼓聲響了,有土匪。壯士暫且在我家休息,我們出去看一下。”



    冒頓的好奇心再起,立即精神大振,哪肯休息,隨眾人一起上了城堡的敵樓。



    冒頓看到,城堡的大門已經關上,城堡內的青壯年都手持刀槍弓箭湧上城頭。



    這時,正有十幾匹快馬飛奔而來,立在城下,其中一人大聲喊道:“桃李堡的人聽著,限你們十日內將糧食送進趙王堡,過期不送,血洗你們桃李堡。”



    那人喊完話,也不等回話,十幾人已經飛馬而去。



    廉璠輕歎一聲,對冒頓說:“原來是趙王堡的人來催糧的。今年收成不好,將糧食給了他們,我們就得挨餓啦。”



    昨晚給冒頓使絆子的那青年憤憤地說道:“我們手裏的刀槍也不是燒火棍,幹脆和他們拚了。”



    “人家三四百號人呢,我們拚得過人家嘛!” 廉璠嗬斥道。



    那青年不服地頸著脖子說:“我們的人加在一起,遠比他們多,為啥就不能與他們對抗?”



    “人家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我們惹得起嗎?”廉璠搖頭道。



    “這趙王堡是什麽來頭?在哪裏?他們為何要向你們要糧食?” 冒頓剛才已聽那位長者提到過趙王堡,隻是沒時間細問。



    “說來話長呀。”



    廉璠一邊陪冒頓走下敵樓一邊說:“當年,秦軍攻破趙國都城邯鄲後,一部分趙國貴族又在代城立趙悼襄王的嫡長子嘉為趙王。



    “幾年後,秦軍向代城開了過來。



    “趙王嘉知道自己絕非秦軍對手,帶了幾百人棄城出逃,向北來到了我們這裏,建堡而居。



    “他們既不種田也不養畜,靠著幾百兵馬,逼迫我們這些城堡供給他們糧食。



    “我們惹不起他們,隻好每年給他們tí gòng糧食牛羊,供他們用度。”



    冒頓大怒,說:“在我匈奴的國土上,豈容他國亡君在此為非作歹。你們且等著,待我喚來我的弟兄們,滅了他這個趙王堡。”



    廉璠聽到冒頓的口氣如此之大,問道:“壯士的弟兄有多少人?”



    冒頓不答,說:“他們不是給了你們十天期限嗎?十天裏,若趙王堡的人再來催要財物,你們想辦法拖延便是,待我從我的營地回來,咱們再商議攻打之事,你們加緊練兵就是了。”



    廉璠自然不知冒頓所說的營地在哪裏,問道:“壯士的營地離這裏遠嗎?營地裏有多少人?”



    冒頓覺得厭煩,便如實答道:“我是你們這個萬戶的萬戶長。”



    廉璠大驚失色,跪地便拜,嘴裏說道:“原諒在下有眼無珠,不知萬戶長駕到,多有怠慢,死罪,死罪。”



    匈奴人沒有跪拜禮,冒頓不知廉璠突然跪在地下幹嘛,但感覺到廉璠是在給自己認錯,皺著眉頭問:“你這是幹啥?你跪在那裏幹嗎?還不趕快起來。”



    廉璠仍伏地跪拜。



    這位廉璠有四十歲年紀,一日來的接觸,冒頓發現廉璠辦事幹練,為人彬彬有理,在堡裏有很高的威望。



    冒頓覺得,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特別讓人放心。



    怎麽突然間變得這般沒有骨氣,給人下起跪來了。



    冒頓並不知道,這是長城南的平民見了大官以後,必須要行的大禮。



    見廉璠仍不起身,冒頓便彎下腰去一把將廉璠拎起,說:“你挺大個人,幹嘛給人下跪,還不快起來。”



    廉璠的目光裏充滿了膽怯,縮頭縮腦地站在冒頓麵前。



    其他人更是大驚,不知廉璠為何突然間給冒頓下跪。



    那個曾經給冒頓使絆子吃了虧的小夥子,是打心眼裏佩服冒頓的,聽冒頓說要滅了趙王堡,正與他的想法一致,jī qíng澎湃之餘,見廉璠突然給冒頓下跪,更覺蹊蹺,再次審視冒頓。



    冒頓知道事情已非常緊急,不能再無端耽誤時間了,便說:“時間緊迫,我們各自行事吧。”



    剛將冒頓送走,廉璠便緊急召集幾位長者商議對策:



    “那位關鍵時刻出手相救的壯士,原來是匈奴的萬戶長。如今,他回營地搬兵要滅趙王堡,讓我們練兵以待。我們該當如何?”



    眾長者皆驚訝,仔細回想,似乎並沒有怠慢這位萬戶長之處。



    一位長者說:“他要滅趙王堡,目的何在?”



    “當時他隻說,在我匈奴的土地上,豈容他國亡君在此為非作歹,並沒有說其他理由。” 廉璠說。



    另一位長者說:“看他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萬戶長,想必是有背景的人物。他能一舉殺掉凶猛的野豬,又熟知各種動物的習性,確實有些本事。”



    廉璠點頭說:“本事確實有。昨晚揚武趁他不備對他使了一著掃堂腿,我當時還擔心他會當場倒地丟醜,沒曾想那小子在關鍵時刻踢出了一腳,反將揚武踢了個跟頭。



    “這等身手,沒幾個人能做到。



    “我隻是擔心,這小子滅了趙王堡以後,會對我們怎樣。”



    眾人一時無語。



    這些年來,他們的內心一直就有一種糾葛,在別人的國土上生存,他們的心一直就不塌實,擔心匈奴人不讓他們過太平日子,說不定哪一天,將會有什麽不幸突然降臨在他們頭上。



    好在匈奴官府一直沒人過問過他們。



    現在突然冒出個萬戶長這樣的大官,並且顯然已經引起了這位萬戶長的注意,誰知下一步會是什麽命運等待著他們呢?



    眾人一時又猜不透。



    現在已經到了他們每年集中練兵的時間了,既然那位萬戶長讓他們練兵,那就先練兵吧,也可通過練兵自衛,等萬戶長的大軍到來以後再說,是禍躲不過。



    廉璠喊來了那個叫揚武的青年,就是那位給冒頓使絆子的小夥子,讓他組織練兵,並嚴令堡內居民,沒有要緊的事,誰都不能出堡,以防他們練兵的消息走漏出去。



    這次練兵非同小可,幾位長者全都當起了教官。



    原來,這桃李堡的居民是有來曆的。



    當年,趙國名將廉頗受奸人郭開排擠,丟掉了兵權,心裏憤憤不平,便準備到魏國去謀出路。



    自己前途未卜,無法帶家小一起去亡命天涯。



    若將家室繼續留在趙國,廉頗料定,自己跨過國界的那一天,便是家人被屠殺的日子。



    廉頗在逃離之前,先安排家人向北而去,到匈奴避難,待他在魏國站穩腳跟以後,再設法到匈奴去迎接家人。



    沒曾想這一別竟成永訣。



    逃到匈奴的家人在過上較穩定的日子以後,便派人去打聽廉頗的下落。



    他們得知,老將廉頗已經客死楚國,不知魂歸何地了。



    氣憤之下,他們潛入趙國都城邯鄲,刺殺了仇人郭開。



    桃李堡的幾位長者,當年都是廉頗的部將。



    廉璠是廉頗的兒子。



    如今,趙國沒了,若回到故土,秦朝統治者是不會饒了他們的,惟一的辦法便是在這裏偷偷生存下去。



    所以,他們盡量不招惹是非,逆來順受,苟且偷生。



    為防不測,練兵是不敢荒廢的,每年的農閑季節,他們都要組織青壯年練習一段日子。



    趙王堡的人幾乎每天都要來吆五喝六地催糧,搞得人心惶惶。



    桃李堡的人更是不敢大意,加緊練兵。



    看著連日來緊閉的大門,廉璠的心裏更加矛盾:匈奴萬戶長的大軍到來之後,讓不讓他們進入堡內呢?



    第七天頭上,冒頓和他的弟兄們來了。



    看到加上冒頓僅僅來了六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女人,廉璠的心裏更加複雜。



    一方麵,沒有了匈奴大軍壓境帶來的恐懼,可僅憑這幾個人就要攻打趙王堡?



    顯然是要將他們桃李堡的壯丁作為主力來使用。



    這樣一來,死傷的可都是他們桃李堡的人呀。



    這幾天,廉璠他們雖然也訓練了近三百人,那可是堡內所有的青壯年,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桃李堡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