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料敵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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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頓和眾弟兄並不知道廉頗為何人,又有過何等作為。



    從廉璠的講述中,已經感覺出這位廉頗絕非普通人物。



    冒頓想,不管這位廉頗是何等人物,他的這些家眷卻滿本分的,常年與天鬥與地鬥與動物鬥與強人鬥,確實很不容易,也難為他們了。



    於是說:“你們也難呀,好在已是我匈奴人了。



    “那趙王堡築起來也難,我看就作你們的縣衙吧,你們也可以移些人到那裏居住。



    “那些小股的強人就由你們來對付吧。



    “想那些強人也是不得已而成為強人的,下次你們如果遇見他們,可以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願意和你們一起種地養畜,就讓他們安居在你們的城堡裏。



    “假如想作我匈奴的兵丁,盡管到我的萬戶長營地去找我,我決不難為他們。”



    廉璠聽到冒頓並沒有怪罪他們,急忙彎腰稱是,心裏卻在說:你已經拱手將趙王堡還給了那些強人,讓我們再去拚死搶奪?可能嗎?



    田寧遲疑了一下,說道:“田寧冒死請求王子,饒了我們桃李堡的老幼吧。”



    冒頓的眉頭又皺緊了,問:“此話怎講?”



    田寧問道:“王子讓婦幼去攻打黑鬆寨,能有多大勝算?”



    冒頓笑了,問:“誰說我要去攻打黑鬆寨?”



    田寧不解地問:“王子不是要夜戰黑鬆寨嗎?”



    冒頓肯定地說:“不錯,我們是要夜戰黑鬆寨。可夜戰並不等於攻打呀。我讓婦幼皆持火把,不過虛張聲勢而已,並沒有讓他們舉刀參戰呀。”



    聽了冒頓的話,眾人皆如墜入五裏霧中。



    田寧搖頭說:“王子的話,老夫實在是不懂。”



    冒頓用目光將在場的人掃視了一圈,問:“各位長者當年一定隨廉頗將軍打過不少仗吧?”



    田寧回答:“適逢亂世,大小戰役不下百次。”



    冒頓接著說:“我已查明,黑鬆寨與趙王堡本是一家,趙王嘉在城堡外又設一寨,分兵駐守,不過是為了相互照應而已。



    “各位想想,如果你們是趙王堡的兵丁,我今天殺了趙嘉,又沒動趙王堡的一草一木,在我們撤出趙王堡以後,你們將會怎樣?”



    “如果我們和黑鬆寨是一家,那我們一定會去投奔黑鬆寨。”田寧略思索,說道。



    “我們再假設,” 冒頓接著問田寧:“假設您是黑鬆寨的寨主,您手裏有近四百名兵士,您會如何?”



    田寧沉吟起來,突然眼睛一亮,將巴掌一拍,說道:“一定會趁桃李堡不備,夜襲桃李堡。王子高明呀,老夫心服口服。”



    冒頓說:“所以我料定,黑鬆寨今晚必來偷襲我桃李堡。



    “到時候,我們有那麽多人在堡外舉著火把將他們團團圍定,隻要擒得賊首,其他兵士還能與我們拚命嗎?”



    田寧目放異彩,說道:“我們幾個老家夥嚐能舉得動大刀,一定助王子殺了那賊首。”



    冒頓大聲笑了,說:“各位長者與我在敵樓上擊鼓觀陣便是,我的弟兄們自會殺那賊首。”



    田寧歎道:“王子事事料敵在先,即使廉頗將軍在世,也不過如此呀。王子帥才也。”



    幾位長者現在完全明白了冒頓的意圖,群情激昂,像當年崇拜廉頗那樣崇拜起了冒頓,再也坐不下去,都到各戶去認真檢查準備情況了。



    廉璠的汗水立即湧了出來,羞愧滿麵。



    廉璠自責,自己隻想到桃李堡從此會與黑鬆寨結下了梁子,將來會麻煩不斷,卻根本沒有想到,黑鬆寨今夜會來偷襲桃李堡。



    好險呐,要不是王子料敵在先,今晚,桃李堡將會招致滅頂之災呀,而自己還埋怨王子呢,真是迂腐之極。



    揚武身穿鎧甲,不停地在街上走來走去,聲言一定要手刃賊首,以血上午膽怯之辱。



    幾位長者出麵張羅,婦老的畏戰情緒頓消。



    幾位久經沙場的長者知道,戰爭畢竟是戰爭,即使一切都按冒頓預料的那樣一步步實現,準備的再周全,賊首也不會伸長脖子等別人來砍。



    若被他們看出舉火把的不過是堡中婦老,真的打起來,桃李堡也不一定就能勝。



    好在這些年來,桃李堡一直沒有停止過練兵,即使已經上了年紀的老人,抄起刀來仍然可以上陣殺敵。



    眾弟兄隨冒頓在堡中檢查準備情況,呼延吉樂擔心地說:“今晚要是黑鬆寨的兵丁不按預料來襲擊桃李堡,那我們可要貽笑大方了。”



    冒頓苦笑,說:“有備無患,現在隻能這樣了。”



    黃昏降臨後,人們在堡外門前集合了,黑壓壓一大片,足在千人以上。



    廉璠按照冒頓要求,將人們分成了四組,將戰鬥力強的青壯年,全都安置在西麵的一組。



    西麵是強人要來的方向,也是強人一旦撤退的必由之路。



    冒頓讓蘭傲木嘎四人分別統領四隊人馬,再三囑咐,在敵人出現以後,絕對不能呐喊出聲,不能距敵太近,以免露出馬腳。



    田寧走到兒子揚武身邊,一再叮嚀,一定要聽蘭傲木嘎的號令,不得莽撞。



    揚武嘴裏哼哈答應,心裏卻早已立下誓言:不殺賊首,難洗恥辱。



    四隊人馬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城堡內隻剩下了冒頓、呼延吉樂、廉璠、幾位長者及沒有戰鬥力的老婦幼兒。



    田寧問冒頓:“如果一切順利,王子將如何打發那些兵士?”



    冒頓說道:“若真像我們預想的那樣不戰而勝,我要將他們帶回我的萬戶長營地,變成我的常備軍,一個鐵拳頭。



    “現在,西麵的月氏國和東麵的東胡都對我匈奴虎視眈眈,近期一定會有一場大戰。



    “據我了解,月氏國和東胡都在集結大軍,而我父親卻不相信此事,不準許我集結組軍,我心裏急呀。



    “要是今晚無奈與黑鬆寨兵刃相見,那就要視情況而定了。”



    廉璠沉思道:“那些兵士散漫已久,不利調教呀。何況作為兵士,年齡也有些大了。王子可在桃李堡的青壯中挑選一些精壯之士,以充實力吧。”



    冒頓道:“你們的縣還剛剛成立,還要剿滅那些小股強人,練兵護堡的事情也很重,以後再說吧。”



    廉璠和眾長者皆感激冒頓,沒想到冒頓還能替他們著想,心裏熱乎乎的,對冒頓更加敬佩。



    這晚無月,無風。



    天空星辰閃亮,大地漆黑一團。



    除了貓頭鷹偶爾發出高亢的叫聲外,安靜的讓人窒息。



    自然界的一切,似乎都睡去了。



    午夜過後,冒頓、呼延吉樂、廉璠和幾位長者登上了敵樓,呼延吉樂將鼓棰拿在手中。



    廉璠想,這隻大鼓今天看來要正式發揮它的作用了,心裏又滾過一陣激動。



    當年,父親廉頗就是在不斷的擂鼓聲中,建立起了豐功偉業,可惜被無能的趙君,將趙國輸了個精光。



    等待中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



    人生似乎就是一場等待。



    意誌薄弱的人會在等待中改變初衷,不再堅持,從而一事無成。



    堅持等待的人或在等待中又產生出新的念頭,能使等待變得充實。



    呼延吉樂覺得,他們的做法是在與自己打賭,如果他們的預料失敗,他們將無法麵對桃李堡的父老,失去人們對他們的信任,心情格外焦急。



    但事已至此,隻能默默等待下去了。



    站在寒冷的敵樓上,幾位長者首先有些吃不消,寒顫連連。



    鬥轉星移,暗夜突然變得更加黑暗。



    長者們知道,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長夜就要過去了。



    難道冒頓的判斷有誤?



    突然,黑暗中傳來了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呼延吉樂警覺地握緊了手裏的鼓棰。



    在暗夜中等待,他們已經習慣了黑暗,也能在黑暗中看得很遠。



    他們漸漸看到,在西麵的黑暗中,正有一串黑影,像老鼠搬家似的逶迤而來。



    待看得真切,長者們看出,走在最前麵的人還抬著雲梯、推著衝撞車。



    廉璠不由得撚了一把汗。



    幸虧有所準備,要不然,人家衝進了城堡,他們還睡的正香呢。



    冒頓明白了。



    這些人之所以來得這樣晚,是因為黑鬆寨隻有讓步兵推這些衝撞車、抬這些雲梯,才能達到他們一舉攻克城堡的目的。



    看來,帶兵者也是一位精於算計之人,此次前來是事在必得,要趁我不備,一舉爬上城頭、撞開城門呀。



    冒頓看到,快要到達城下時,那些人停了下來,四下展開,擺起了陣勢,看來是連招呼都不打,便要直接爬城、撞門了。



    冒頓緊張的心終於平靜,低聲對呼延吉樂說:“我們收網吧。”



    鼓聲猛然響起,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響亮。



    城外正在緊張準備的人立即大驚:即使桃李堡布置了崗哨,報警該是撞鍾才對,因為鍾聲更加響亮。怎麽會是敲鼓?



    正驚異間,隻見四處突然亮起無數的火把,並且急速向他們圍攏過來,顯然桃李堡早有準備,他們已經中了桃李堡的埋伏。



    急待撤軍,來路已被火把快速堵死。



    帶兵者的心頭立即滾過一陣涼意,他已知道,自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即使奮力突圍,也會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