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遠古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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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曼單於慢慢將目光轉向了獨孤敖嘎,又轉向了冒頓。



    看來,冒頓的陣法也很一般呀,心裏甚至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幸災樂禍。



    頭曼單於正要對獨孤敖嘎說出自己的看法,突然看到獨孤敖嘎的眼睛裏驀然間釋放出了奇異的光芒,麵容也隨之由肅變歡。



    頭曼單於大奇,順著獨孤敖嘎的目光向山下望去,隻見林中的白霧再次騰起,在漸漸淡下去的四道白霧的前方,同時騰起了更大的白霧。



    牛角號四處響起,白霧滾來滾去,漸漸在他們所處的山頂的下方再次淡了下去。



    接著,麋鹿、獐、犴開始在林間空地上閃現。



    頭曼單於突然發現,被圍的動物並沒能逃出伏擊圈,設圍已經成功完成,接下來就是真正的搏殺了。



    頭曼單於再次用眼瞧了一下冒頓,心想,林間形勢皆在冒頓的掌控之中,我這兒子確實了不得。



    頭曼單於或而又想,也該讓呼德隨獨孤敖嘎的衛隊來狩獵才是。



    要不然,呼德對戰略戰術一點都不懂,將來怎麽帶兵打仗呀。



    冒頓微微笑著,對頭曼單於和獨孤敖嘎說:“我們可以下山了。”



    頭曼單於心裏突然騰起一陣豪情,力充雙臂,忘記了腰酸腿困,翻身上馬,執弓在手。



    冒頓從箭囊裏抽出幾支怪箭,分別給了頭曼單於和獨孤敖嘎。



    獨孤敖嘎不知此怪箭的用途,頭曼單於則笑著說:“這就是你發明的鳴鏑吧。射出去就帶著響聲?”



    冒頓說:“我也是受到牛角號的啟發,讓鐵匠給打造出來的。”



    獨孤敖嘎仔細端詳著手中的鳴鏑,不解地問:“這帶響聲的箭究竟有何用途?”



    冒頓笑著說:“鳴鏑響起便是號令。我要求所有兵士的箭必須射向鳴鏑所指之處。”



    獨孤敖嘎恍然大悟。



    今天,呼延吉樂跟隨在三人身邊,一直沒有說話,靜靜地觀察著頭曼單於的表情。



    呼延吉樂已經注意到,頭曼單於的麵色忽晴忽陰,變化不定,心靈深處隱隱感到一種不安。



    



    很快,獨孤敖嘎便帶著呼德和龍城衛隊的兵士來到了森林。



    冒頓建議龍城衛隊獨立成隊進行狩獵,並安置在自己五隊人馬的中央。



    獨孤敖嘎絲毫沒有懷疑冒頓的用意。



    那天,冒頓突然想到,自己疏忽了一件大事:邊堡縣的那些種田的農戶,馬匹很少,應該為他們籌集一些馬匹才對。



    離開邊堡縣的時候,冒頓已經給廉璠下達了指令,讓廉璠趁農閑季節加緊練兵自保,以對付那些小股土匪。



    冒頓讓邊堡縣練兵,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一旦與東胡的戰役打響,這可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冒頓讓廉璠以堡為單位進行訓練,自然不在集結軍隊之列。



    冒頓雖然讓廉璠加強民團馬背功夫的訓練,卻忽略了邊堡縣馬匹不足這一關鍵問題。



    在草原上作戰,步兵與騎兵對陣,那就等於是屠殺。



    冒頓為自己的疏忽自責,急忙與呼延吉樂商量。



    呼延吉樂也覺得這事疏忽的太不應該,需盡快幫邊堡縣解決難題才是。



    另外還有好多問題需要聽一下攣鞮莫日根的看法,冒頓便讓攣鞮呼日查隨自己同去,留呼延吉樂繼續練兵。



    冒頓和攣鞮呼日查略作準備,便上路了。



    無邊的白雪讓兩人在旅程中倍感無聊。



    白雪茫茫,隻有芨芨草在雪中搖曳。



    雪上有一串串野兔的足印。



    大黑在灰蒙蒙的空中慢慢盤旋著。



    冒頓對攣鞮呼日查說:“隨便講些什麽吧,民間的傳說之類。”



    “有一個關於咱們攣鞮氏的傳說,萬戶長聽過沒有?” 攣鞮呼日查略思量,問。



    “關於咱們攣鞮氏的傳說?沒聽過。” 



    冒頓突然來了興致,讓攣鞮呼日查快講。



    攣鞮呼日查講道,傳說很早很早以前,一位閼氏為單於生下了兩個姑娘。



    這兩個姑娘貌美如花,美到了人們都不敢用正眼看她們的程度。



    人們都認為,這兩個姑娘一定是天女下凡了。



    這話傳到了單於耳朵裏,單於也信以為真,認為自己的兩個女兒真的就是天女下凡了。



    兩位姑娘到了出嫁的年齡,單於卻犯起了愁:自己貴為單於,已是人間最尊貴的男子,哪裏還能找得到比自己更尊貴的男人,來迎娶自己天仙般美麗的女兒呢?



    無奈之下,單於突然想道,自己的女兒來自上天,應該讓天神來迎娶女兒才是。



    於是,單於下令築了一個高聳入雲的通天台,讓兩個女兒住在了台上,等待天神來迎娶。



    然而,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兩個姑娘的歌聲也變得悲傷蒼涼,和著呼呼的北風嗚嗚咽咽。



    整日伴隨她們的,隻有悠悠碧空和隨長隨消的白雲,以及芳草碧連天。



    一天,台下來了一條健美的蒼狼。



    蒼狼繞著祭壇不停地轉著圈,眼望壇頂,不住將長長的嘯叫聲送上壇頂,像對兩位姑娘訴說,又像對兩位姑娘唱著一首首哀怨的情歌。



    蒼狼看到壇頂的姑娘沒有任何反映,便開始在台下築洞,常年盤桓在台下不願離去。



    祭壇上的姐妹倆日夜膽戰心驚地聽著蒼狼的叫聲,驚慌失措。



    一日,mèi mèi突然開竅,對姐姐說:“這條蒼狼莫非是上天派來迎娶我們的天神?如果它是天神,我們又置之不理,豈不錯過了機會?”



    姐姐立即反對,說:“你瘋了嗎?那是一條吃人的豺狼,是畜生,怎麽會是天神呢?快不要胡思亂想了。”



    mèi mèi不再言語。



    可mèi mèi仔細聽那蒼狼的叫聲,越聽越覺得是蒼狼唱給她們的情歌,越來越覺得那歌聲委婉動聽,震蕩著她的靈魂。



    於是,她不再猶豫,果斷地甩脫了姐姐阻攔的手臂,毅然下了高台,與蒼狼相合。



    姐姐看到mèi mèi不但沒有被蒼狼吃掉,而且相互恩愛體貼,於是也下了高台,與蒼狼媾和。



    後來,蒼狼與姊妹倆生了好多孩子。



    這些孩子喜歡唱歌,歌聲悠揚婉轉,高亢淒涼。



    那悠揚繼承了狼的叫聲,那婉轉分明來自母親的遺傳,即後來牧民們人人喜歡的長調和短歌。



    攣鞮呼日查說,這個傳說在草原上流傳很廣。



    而冒頓卻是第一次聽到,覺得特別新奇,急著追問下文。



    攣鞮呼日查抬頭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繼續為冒頓講了下去。



    然而,單於並不承認女兒和蒼狼所生外孫們的正統性,不準他們有自己的牧場,不讓他們擁有屬於自己的牲畜,他們備受歧視,過著連奴隸都不如的生活。



    在這些孩子當中,有一個叫攣鞮的男子。



    攣鞮實在不堪忍受非人的磨難,毅然舉起了憤怒的利刃,帶領弟兄們殺向了龍城,割下了外公的腦袋,用武力證實了他們的不凡,證明他們是上天的兒子,是天之驕子。



    弟兄們將攣鞮推舉為新的撐犁弧塗單於——天之驕子大單於。



    攣鞮單於組織了一支威武的軍隊,開始了四處征討。



    攣鞮單於利刃所向,皆為反對他、貶低他的部落。



    在他不斷出擊的過程中,匈奴的疆域也空前的擴大了。



    後來,凝聚在攣鞮單於身邊蒼狼的後代們,皆以攣鞮為自己的姓氏,漸漸演變成匈奴第一大姓。



    攣鞮單於臨終時,給後世留下了不朽的名言:



    在生存遇到威脅的時候,隻有舉起強有力的拳頭,才能堅強地活下去;



    不要以為自己弱,你的對手比你更弱,武力可以幫助你使自己更強;



    當戰爭不可避免的時候,用戰爭去製止戰爭是最好的辦法;



    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尋找機會再打,永不言敗……



    聽著攣鞮呼日查道出的攣鞮單於chuán shì名言,冒頓仔細品味琢磨了一番,頓時心潮澎湃起來。



    冒頓理解了chuán shì名言的真正內涵。



    冒頓為自己有這等優秀的祖先而感到無上的榮耀,也為祖先留下的chuán shì名言激動不已。



    冒頓胡亂想道,如果自己生存在那個時期,也一定會追隨在攣鞮大單於的身邊,高舉戰刀狂呼大喊,隨攣鞮單於衝鋒陷陣,那是何等的光榮與自豪呀。



    可惜自己從小身居龍城,直到今天才聽到這段美麗的傳說,真也遺憾。



    冒頓仔細品味著攣鞮單於的chuán shì名言,越琢磨越覺得有理,似乎那chuán shì名言就是留給自己的,心胸豁然開朗。



    冒頓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心中豪氣頓生,暗自言道:有啥可擔心的?大不了像傳說中的攣鞮那樣,衝進龍城,來一個魚死網破,讓傳說複活,又有何不可。



    冒頓終於明白自己該幹什麽和怎麽幹了。



    冒頓覺得,這被後世廣為流傳的名言,就是指導自己行動的精神財富。



    冒頓對攣鞮呼日查講了自己的觀點,攣鞮呼日查沉吟良久,說:“其實,chuán shì名言一直都在指導著現世行為。我們匈奴不是貴強壯賤老弱嗎?我們世代相傳的是以強壯取榮辱,哪戶人家如果沒有強壯的男人做支撐,就會連自家的牲畜都保不住。”



    冒頓若有所思。



    冒頓想到了呼延吉樂和影子四怪的悲慘遭遇。



    盡管呼延吉樂巾幗不讓須眉,到頭來還是落了個家破人亡的悲慘下場。



    難道也是那chuán shì名言所起的作用?



    看來,同樣的一則名言,人們理解的也並不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