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秘的東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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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慷慨激揚,擲地有聲地繼續說道:“我們的尊嚴永遠都不能輕易給了別人。
“要保住我們的尊嚴,要奪回我們送出的寶馬,我們必須要有強大的軍隊。
“我們的軍隊從哪裏來?當然要從民眾中來。
“我們隻有盡快集結軍隊,保衛我們的國土,才能守住我們的尊嚴。
“現在,我們的民眾還是一盤散沙,還是一群在草原上散放的綿羊。沒有牧羊人的保護,這群散放著的羊群,就會成為野狼的美餐。
“牧羊人是誰?是我冒頓,是你們這些部落首領、萬戶長們,還有那些千戶長、百戶長們。
“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集結起強大的軍隊。
“隻要有了軍隊,我們的聲音才能響亮,我們的拳頭才有力量,而不是憑著一時豪氣,殺了東胡使者來解氣。”
冒頓的話語像由天而降的大瀑布,猛然澆到了部落首領、萬戶長們熱烈燃燒的jī qíng的火焰上。
冒頓甚至能夠聽得到猛水撲到火苗上的噗噗的熄滅聲。
冒頓繼續說道:
“敵人已經將屠刀壓在了我們匈奴的脖子上,而你們卻還在這裏吵鬧。要爭回我匈奴的麵子,你們就趕快回去,集結我匈奴的鐵騎。”
大廳內早已鴉雀無聲了。
部落首領、萬戶長們相互用目光傳遞著信息,內心都感到羞愧,再不多言。
他們已經清楚,月氏國和東胡要出兵夾擊匈奴的消息,確實千真萬確,看來冒頓是對的,再沒有理由拒絕單於的決定。
部落首領、萬戶長們無精打采地走出單於宮室。
看來,千難萬難,也必須集結大軍了。
一旦月氏國和東胡的大軍踏入匈奴土地,他們就遠遠不是丟掉部落首領、萬戶長的位子那般簡單了,到時候丟掉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腦袋了。
部落首領、萬戶長們正要分手離去,突然,一位萬戶長說:
“你們有主意了嗎?回去以後該如何解決那些難題?”
一位萬戶長說:“其實也不難,大軍的吃飯問題最好解決。我已經想過,讓每個兵丁在集結的時候,再帶幾隻羊不就行了嘛。哪戶人家在乎那幾隻羊。”
另一名部落首領說:“其實箭鏃也好解決,將羊腿骨砸碎,綁在木棍上,不就是箭鏃嘛。那鋒利的骨尖能穿透野狼、猛虎、黑熊的皮肉,難道就射不死人嗎?”
眾人對了一下目光,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萬戶長接著說:“要這麽說,又不是隻有刀劍才可以shā rén,木棍照樣可以致人以死地。
“木棍的一頭裝上其他東西,它就是榔頭、錘頭,使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我們那裏就有一個小夥子,從小就練習用自製的投石器打野兔,現在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用投石器打狼,一打一個準,一下就能將野狼的頭骨擊碎,你說厲害不?”
另一個萬戶長說:“看來,回去以後還真得huó dònghuó dòng胳膊腿了。就現在這樣子,別說是上戰場殺敵,就是每天騎馬,也得把人累死。”
另一位萬戶長打趣地說:“老兄,你當年可是我匈奴軍中有名的萬人敵呀。記得有一次,你腿部受傷,被人家生擒活捉。我們都以為你必死無疑,結果你在第二天又回來了。原來,你不但用拳頭打死了看守你的兵士,還搶了一把快刀一匹快馬。你那把快刀現在還在嗎?”
那位萬戶長得意地嗬嗬一樂,說:“那是我的榮譽,哪舍得丟棄。這麽多年了,那把刀仍然鋒利無比。真是把好刀呀,現在我還經常拿出來舞動一番。”
“吾輩老矣。要是不作必要的準備,不趕快將這滿身的贅肉弄沒了,看來真的要讓位於後輩了。”一位萬戶長感慨道。
另一位萬戶長嚴肅地說:“單於的法令是正確的。我們這些人當年也不是憑著英勇殺敵,才一步步當上萬戶長的嗎?一個不會殺敵的將軍,能指揮得了能征善戰的下級嗎?我們要是真的已經到了不能拉弓射箭的地步,還有啥臉麵當這個萬戶長。”
眾人紛紛低頭思考,帶著隨從,默默離開了龍城。
對冒頓來說,東胡是一個未知而又神秘的國度,迫切需要窺其一斑。
冒頓以最高禮節善待兩位東胡使者,執意要留東胡使者多住幾日,與攣鞮莫日根和呼延吉樂,全程陪吃陪喝陪玩,平時說話也不拘禮節。
兩位東胡使者受寵若驚,漸漸沒有了拘謹,將冒頓當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通過與東胡使者接觸、閑聊,有意打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冒頓漸漸了解了許多東胡的事情,那個陌生的東胡,在他的心中逐漸有了大致的輪廓。
據兩位使者說,他們東胡有著非常悠久的曆史,過去的疆域遠在現在的長城之南,曾經戰勝過強大的燕國,逼迫燕國讓一位叫秦開的將軍到東胡做了人質,東胡才結束了對燕國的軍事行動。
秦開到東胡後,東胡大人非常善待他,對他親善有加,不但給他以貴族待遇,還從來不限製他的人身自由,在東胡國內,任由他走動遊玩。
東胡為修與燕國的長遠和好,後來又放秦開回到了燕國。
冒頓想,自己也曾以人質身份在月氏國逗留,可惜沒有這位秦開xìng yùn,被關在月氏國王宮做了幾個月的奴隸。
當時要是月氏國國王讓自己隨便走動,那該多好呀。
東胡使者接著講,突然有一天,燕國的大軍猛然突進了東胡土地,對沒有絲毫準備的東胡實施了瘋狂的打擊。
燕國領兵的將軍,竟然是那位受東胡禮遇,最後送其歸國與家人團聚的人質秦開。
東胡人怎麽也沒有想到,秦開會恩將仇報。
秦開對東胡的情況實在是太熟悉了,他率領的大軍勢如破竹,專攻東胡的要害部位。
東胡猝不及防,全線向北潰退,被燕國一下子便奪去了一千多裏的土地。
燕國又在奪得的東胡國土的最北邊修築了長城,建立了兵營。
而東胡從此再沒有跨過那道長城半步,永遠失去了原來的國土。
冒頓想,看來,互派人質,也有極大的弊端,要看什麽樣的人在做人質。
自己無能,盡管在月氏國做過人質,對月氏國仍然知之甚少,悲哉。
東胡使者繼續講道,現在的東胡主要由烏桓、鮮卑兩大部落組成,南烏桓北鮮卑。
烏桓在東胡語裏是紅色的意思,因境內有一座挺拔秀麗的紅色山峰,烏桓部落自古在紅山周圍放牧、狩獵,所以自號烏桓。
鮮卑生存在一道南北向的崇山峻嶺裏,這道崇山峻嶺被後人稱作興安嶺。
鮮卑人主要靠狩獵為生,他們認為,麋鹿是上天賜給森林的精靈,是專供獵民捕食的神獸,所以自號為鮮卑——神獸,取與神獸共存的意思。
東胡沒有王城,大人的營帳按季節轉移不定,現在在烏桓部一條大河的北岸駐帳,那裏地屬烏桓又靠近鮮卑,距匈奴龍城不過**日馬程。
東胡目前已經集結到兵馬五萬多人。
集結起的這些人馬,現在仍然分成兩部分,分別駐紮在烏桓、鮮卑兩個部落裏。
但為了將來出兵方便,練兵點都距匈奴較近,特別是南部的練兵點,距離匈奴更近。
兩支兵馬分別由東胡大人的兩個兒子統領。
冒頓還了解到,因東胡當年被頭曼單於戰敗,一直懷恨在心。
這次聯合月氏國,意在趁匈奴不備同時起兵,東西夾擊匈奴,以報當年的羞辱之恨。
冒頓心中更加清楚,這場戰爭已經是無法避免了。
無論給不給東胡寶馬,都不可能製止這場戰爭。
給東胡寶馬不過是拖延時間,暫緩一時而已,如果匈奴大軍不能盡快集結到位,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匈奴疆域遼闊,萬戶長們要將命令下達給千戶長,千戶長也要下達命令給百戶長,百戶長還需將命令下達給每個牧戶,這可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呀。
這時,宇文阿古達木派人來告訴冒頓,從截獲的東胡使者口中得知,東胡約月氏國提前開戰,讓冒頓千萬小心。
冒頓心裏發急,卻一籌莫展。
春天終於開始露頭了,草原上白色越來越淡,枯huáng sè越來越重,大地正在慢慢從冬眠中蘇醒。
天空整日被鉛灰色的雲團籠罩,既不下雪也不落雨,好像老天也正在從冬眠中慢慢蘇醒著。
而西北風卻一天緊似一天,似乎要將剛剛露頭的春天壓製回去。
春天怎甘心被壓製,便與寒風爭鬥。
於是便出現了乍暖還寒的大風天氣。
一天,冒頓胸悶難解,在龍城內信步轉了兩圈,突然想到,已有很久沒有登祭壇了,便慢慢來到祭壇下,一步步登上了高高的祭壇頂部。
祭壇下龍城如舊。
冒頓看著龍城,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龍城雖然如舊,隻是城內的人變了。
自己已不是當年的孩童,而是主宰匈奴命運的大單於。
從有了這座城以來,這龍城更換過多少次主人呀。
匈奴衰敗的時候要換,興旺的時候也要換。
誰又能說清楚衰敗與興旺的原因,以及其中的是是非非呀。
自己本來想寄誌向於山林,逍遙一生,卻陰錯陽差地做了龍城的主人。
可誰又知道,龍城的主人並不好做呀。
外患不除,何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