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異鄉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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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格勒再看呼延阿木爾,正全力保護著蘭傲木嘎,心裏不由得產生出酸溜溜的感覺。
但奧爾格勒不敢分神,正好與呼延阿木爾並肩作戰,也已將保護蘭傲木嘎和呼延阿木爾的安全放在了位。
這一仗整整混戰到了黃昏後方止。
起初,東胡兵士確實受到了驚嚇,被匈奴大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等到他們覺得逃亡無路,隻有靠搏擊才能保全性命的時候,真正的搏殺開始了。
東胡兵士的單兵作戰能力,也立即顯現出來,給匈奴軍隊造成了巨大傷亡後,最終衝開了匈奴大軍的合圍。
奧爾格勒率領軍隊向南略撤,讓兵士在這片寬闊的草地的一角進行休整。
待天明時分,傷亡人數大致統計了出來,大軍僅剩下兩萬人左右。
奧爾格勒估計,東胡大軍所剩的人數,也應該是這個數字。
奧爾格勒後悔了,他實在沒有想到,東胡兵士的單兵作戰能力會如此強盛。
本想將東胡主力一舉殲滅,沒曾想,己方的傷亡人數,比對手多出了近一倍,這叫打得什麽仗呀。
須卜道樂根所帶來的軍隊已是疲軍,哪能擋得住東胡雄兵的衝擊呀,致使這個支隊幾乎全軍覆沒,這完全是自己分兵不當造成的呀。
按奧爾格勒原來的設想,這一仗打下來,東胡大軍能剩下萬人已經不錯。
可現在看來,東胡人的兵力仍然與自己相當,而戰鬥力卻遠勝於已方。
奧爾格勒後悔當時自己過分輕敵,斷了東胡人的退路,逼得東胡人拚命而戰,造成了己方的重大損失。
在戰場上,一旦指揮官指揮不當,將會造成成千上萬軍士的傷亡。
奧爾格勒認定,匈奴近兩萬人的傷亡,與他的指揮和對敵情的判斷,有著直接的關係。
如果當時隻打伏擊,東胡人在驚恐之下,就會扔下幾千具屍體快逃遁,已方決不會有如此大的傷亡。
奧爾格勒打心眼裏感到內疚,覺得對不起對他百倍信任並委以重任的冒頓。
這是奧爾格勒歸降匈奴以後的第一仗,這樣的戰果,讓他感到羞恥。
奧爾格勒甚至覺得,沒有臉麵再見呼延阿木爾了。
在東胡連日征戰的軍隊,穹廬已基本遺失,奧爾格勒和呼延阿木爾帶來的穹廬,遠遠滿足不了需要,幾千名兵士,不得不睡在各自攜帶的睡袋裏。
奧爾格勒在兵營裏繞了一圈,向蘭傲木嘎的穹廬走去。
奧爾格勒打心眼裏佩服蘭傲木嘎的勇猛和堅強,佩服這條響當當的硬漢子,他想去探望一下蘭傲木嘎的傷勢,勸蘭傲木嘎率領傷兵回龍城養傷。
剛剛走到蘭傲木嘎的穹廬邊上,便聽到穹廬裏傳出了呼延阿木爾爽朗的笑聲。
奧爾格勒心裏咯噔一下,猶豫了片刻,還是鬱鬱離開了。
奧爾格勒已經現,自己心愛的姑娘早已心有所屬,自己的熱情是多餘的。
奧爾格勒突然產生了想找人聊天的願望,正要推開另一間穹廬的門,門內突然傳出公孫伊德日和攣鞮阿來夫的說笑聲,奧爾格勒的手隻好停了下來。
奧爾格勒在兵營裏踟躇了一陣,孤獨突然襲上心頭,覺得前所未有的百無聊賴,正鋪天蓋地向他壓來,使他有些透不上氣來。
奧爾格勒漫無目的地信步走去,離開兵營,心情沉重地向附近的一座小山登去。
那條大黃狗絲毫不知主人的心情,仍然歡蹦亂跳地跟在奧爾格勒的身邊。
奧爾格勒彎下腰去,拔起一叢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野花。
那藍色的小花呈鈴鐺狀,花朵向下彎著,十分可愛。
奧爾格勒放在鼻下一嗅,有淡淡的清香味。
奧爾格勒又采了幾株深紅色的小花,那花花瓣翻卷,嬌豔無比。
這些小花,都是他的故鄉月氏國所沒有的植物。
奧爾格勒登上了山頂,極目四望,這裏的自然環境與他的故鄉月氏國更加不同,遠處是蒼茫的森林,雄渾厚實,無邊無際。
奧爾格勒頓時產生出了身處異國他鄉的落寞,長歎一聲,緩緩坐下身去。
大黃狗也蹲在奧爾格勒的身邊,伸出紅紅的舌頭,散著體內的熱量。
奧爾格勒摸著大黃狗的腦袋,大黃狗側過頭看著主人,嘴裏出一聲低低的嗚咽。
奧爾格勒突然感到,在異國他鄉,有忠實的黃狗相伴,也是一種欣慰,便不停地摩挲著黃狗的腦袋和腰身。
在與匈奴開戰以前,奧爾格勒曾經回過一次家。
可是,奧爾格勒並沒有找到家人,到附近牧民家裏去打聽,也沒有人知道他家人的去向,他的家人,連同他家的牲畜,全都神秘地失蹤了。
由於戰爭在即,奧爾格勒沒有時間仔細尋找家人了,帶著滿肚子的遺憾回到了軍隊。
沒曾想,在這遙遠的異國他鄉,他竟然意外地遇到了自家的狗。
初遇大黃狗的那一刻,一種不祥的預兆猛地升上了奧爾格勒的心頭。
狗是對主人最忠誠的動物,輕易絕不會離開自己的主人。
若不是自己的家人遇到了意外,大黃狗是絕不會獨自在草原上流浪的。
難道家人已經遇到了不測?這種不測與冒頓有沒有關係呢?
奧爾格勒反複推想,也想不出冒頓殺自己家人的理由。
看來,隻有等到戰爭結束以後,自己回到故鄉,如果仍然找不到家人,再做認真調查了。
此時,奧爾格勒的心裏被蒼涼占據著,特別思念慈祥的母親。
奧爾格勒摸著大黃狗的腦袋,悲哀地想到,希日巴日呀,你在遙遠的異國他鄉遇到了主人,你是幸運的。
而你的主人呢?
你主人的家找不到了,國沒了,他將到哪裏去尋找自己的歸宿?
奧爾格勒突然悲從中來,落淚了。
奧爾格勒悲哀地歎息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送目遠望。
奧爾格勒看到,正有成群的野狼黑熊猛禽在爭食戰場上的死屍,猛禽不時被野狼逐飛,野狼又不時被黑熊驚走。
奧爾格勒的心情越加淒涼,想道:
幾萬具死屍,還不夠你們這些畜生添飽肚子嗎?為何還要驅趕異類?
動物間的爭鬥呀,真讓人想不明白。
奧爾格勒又想到,那些死屍是為誰而戰?又是為誰而死?
自己又是為誰而戰?為何而戰?
昨天一仗,自己從月氏國帶來的七千多名兵丁便消亡了一半,消亡了一半呀。
等到戰爭結束以後,自己又能帶回故鄉多少人?
奧爾格勒向西方望去,那裏是他們剛剛走過的森林。
奧爾格勒已經連故鄉的天空都望不到了。
奧爾格勒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淚水奔湧而下。
人在想要落淚的時候,就應該落淚。
淚水能夠幫助愁苦的人,消除部分內心的煩躁。
滿腔的熱淚湧出眼窩之後,奧爾格勒反而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奧爾格勒擦去了眼淚,清理了湧入鼻腔的淚水和鼻涕,站起身來。
望著亂糟糟的軍營,奧爾格勒猛然想到,自己是這支軍隊的主帥,軍隊向哪裏轉移,何去何從,將由他來決斷,他要為這兩萬個生命負責。
而此時,奧爾格勒還沒有來得及思考這些問題。
奧爾格勒預料,東胡軍隊在撤離了戰場以後,一定又躲進了森林,自己若率領大軍到森林裏盲目地尋找目標,又會步蘭傲木嘎的前塵,一不小心就又會中了東胡人的埋伏,是萬萬使不得的。
還是先找蘭傲木嘎,了解一下這個陌生的東胡吧。
盡管奧爾格勒非常不願意在蘭傲木嘎的穹廬裏聽呼延阿木爾那爽朗的笑聲,可他沒有別的選擇。
奧爾格勒拍了一下大黃狗的腦袋,正要走下山岡,卻看到一個人離開營地,正一步步向他站立的山岡走來。
奧爾格勒認出,來人正是自己要去找的蘭傲木嘎,便停了下來,等待蘭傲木嘎上山。
這一仗,蘭傲木嘎絲毫感覺不到兩敗俱傷的遺憾,隻覺得與敵人肉搏的酣暢解氣。
蘭傲木嘎打心眼裏佩服和感激奧爾格勒。
要不是奧爾格勒及時趕到,他勢必統領大軍撤回匈奴,東胡大軍隨後追來,戰火必將殃及國內,危及龍城。
那千年祭壇,一旦遭到東胡人的踐踏,他蘭傲木嘎將會成為匈奴的千古罪人。
戰場上,盡管有奧爾格勒、公孫伊德日和呼延阿木爾保護著蘭傲木嘎的安全,可幾次砍擊以後,蘭傲木嘎早已忘記了傷口的疼痛,儼然八麵威風的大將軍,戰刀所指,敵必畢命,令東胡兵士聞風喪膽。
而戰鬥結束後,蘭傲木嘎的右臂卻像刀割一樣地疼痛起來,疼的蘭傲木嘎大汗淋淋。
呼延阿木爾幫蘭傲木嘎脫去皮衣,看到右臂的傷口又流了許多血,腫脹不堪。
呼延阿木爾皺了下眉頭,急忙到草原上找來幾個已經幹枯的馬皮包,將馬皮包灰黃的粉麵,塗在蘭傲木嘎的傷口上。
草原上的人世世代代用馬皮包止血止痛消炎,療效奇佳。
呼延阿木爾不停地與蘭傲木嘎調笑,不時哈哈大笑。
蘭傲木嘎心中明白,呼延阿木爾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減少自己對傷口的擔憂和疼痛。
蘭傲木嘎雖然卸去了軍隊總指揮的重擔,可心中仍想著大軍的下一步進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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