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一旦遇到想不開、難以解決的問題，不妨來一個換位思考，說不定就會有驚人的發現。黃豆無意間的兩個假如，其實就是換位思考，她赫然發現，蘇偉正是這樣的人，正是她要找的人，她更加堅定自已的立場，堅定自已的信念，相信自已的眼光和判斷力，選擇蘇偉沒有錯。隻是自已遲了一步，相見恨晚，不過還有希望，而且這希望大大的有，隻是時間問題，她在告誡自已，萬事不急於求成，心慌不能吃熱粥，如果這個時候繼續追他，就會引起他的反感，你追得越凶，他對你就越反感，他就會越看不起你，這叫失得其反，這樣簡單的道理，黃豆當然清楚，於是，她收起愛的鋒芒，把對我的愛深深地藏在心底，裝得若無其事，拚命的工作，為我解難，為我分憂，她在我心中的好感也與日俱增，我被她的假象所迷惑，就說那天向她請假，說老婆生孩子一事，自以為慌話天衣無縫，其實她心裏清楚得很，隻是沒有說穿，讓我下不了台，顯示她有風度、有氣量。其實她不懷好意，正暗自高興，估計我的女朋友肯定凶多吉少，不然不會請那麽多天假，她等待的就是這一天，希望這一天早點到來，她在靜靜地等待惡噩從醫院傳來，不曾想，從醫院傳來的，是她做夢都想不到，也是她最不願聽到、最不想看到、最不相信的消息，可是，事實擺在麵前，你不信也得信，事實就是事實，蘇偉要比她想象的還要偉大，他是一個癡情種，對愛的忠貞，對愛的承諾，對愛的付出都是極少見的，他都做得相當出色，他是男人中真正的jí pǐn！不知世上還有幾人？他能夠割腎救女友，可見他對女友的情有多真、愛有多深。她堅信，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能夠分開他們的，看著心愛的人近在咫尺，心卻遠在天邊，他永遠不屬於自已，幾個月的努力成為泡影，怎不令她肝腸寸斷！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議論紛紛，就說這捐款，有人說一百，有人說二百，最後敲定每人二百，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這樣的領導，出現在我們廠裏，是我們大家的光榮。有個女同誌說：“我家男人如果有經理待女友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好，我這一生就算沒有白活，死而無憾。”大家都有同感 。

    黃豆中午沒有吃飯，睡在宿舍的被窩裏抽泣，她想了很多很多，自從第一次見到我，便萌動她那顆少女初戀的心，以後變得狂熱而一發不可收拾，當我向她表明態度後，她的一顆心涼了，後來她發現我的女友得了不治之症，她那顆不安分的心又開始升溫、活躍，她對我的愛戀有增無減，不過從原來麵對麵明的談，轉為暗的，有眼不能直視，有話不敢直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單相思，她的理智把這顆熱戀之心強行壓在心底，白天她拚命的工作，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晚上，被她壓鬱一天的相思之心，象魔鬼一樣纏著她，盡想著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的那些破事，她心跳加速，臉紅，煩躁，她想早一點結束單身，又不願隨意找一個，女人就怕嫁錯郎，那可是一生的伴侶，來不得半點馬虎，可是，心上人天天見麵，她不敢正眼看上一眼，俏俏話不敢說上半句，心裏那感覺、那滋味可想而知。不過，她有希望，而且希望值很高，目前，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除了等待別無良策。有時她也沒有了耐心，希望那個醜女人早點魂歸地府，好讓她由地下轉為地上，親自找到蘇偉，舊事重提，向他訴說幾個月的相思之苦。再一想，不對，我怎能無怨無顧地去咒罵人家，我不成為一個毒女人、壞女人，那樣的話，蘇偉還會愛我嗎？不能這樣，隻有聽天由命，到那時她怨不得任何人。她在警告自已，等！幾個月的等待，她也不覺得怎麽累，因為她心中有目標，每過一天，她就覺得靠近了目標一步，就在她認為目標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突然間，目標消失了，她等待的這出好戲還未上演就結束了，她沒戲了。她茫然若失，心裏空蕩蕩的，感覺很累很累，她要休息了。

    

    （五）

    一覺醒來已是晌午，頭腦清醒了許多，蘇偉固然是個好男人，但他不屬於我，萬事別強求，我隻有祝福他們，他是我們廠的領導，能做出割腎救女友的壯舉，實屬難得，應該是我們廠的驕傲，男人都象他，那是我們女人的福氣，男人都象他，夫妻該是多麽的恩愛，家庭該是多麽的和睦，社會該是多麽的穩定，在離婚率居高不下的今天，他的舉動越發顯示出他的偉大。目前他的經濟有困難，已向社會募捐，我作為他的同事，如果不聞不問，下屬怎樣看我？職工怎樣看我？這輩子成不了人生伴侶，但不能有損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有損在工rén miàn前的形象。成大事者，必須能忍有大氣量，我是誰！一個六十多人服裝企業的實權人物，豈能因感情失敗而一蹶不振，我應該帶頭捐款，chéng rén之美，好事做到底，那才是我黃豆做人處事的風格。

    黃豆真是了不起，她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擺脫感情的痛苦，振作起來，而且在這件事情上處理得這樣好，且有大將風度，二十四歲的她，不愧為女中豪傑。

    晚飯開始了，待大家坐定後，黃豆例行公事，開始說道：“蘇經理的事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他juān shèn救女朋友這件事，雖然說不上驚天動地、轟轟烈烈，但他有情、有義、有愛，有責任心，juān shèn就兩個字，說起來很簡單，誰做到了就不簡單！我們蘇經理做到了，他就不簡單！他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做事的楷模，我們祝福他們早日康複！他的事跡，已經上了晚報頭條新聞，目前他經濟困難，已向社會捐款，我們作為他的同事、下屬，應該有所表示，大家說對不對！”

    “對！我們中午就說好了，每人二百元。”一個職工說。

    “好！銀華有你們這樣的職工，有蘇偉這樣的領導，何愁企業不興！我馬上向總經理匯報這件事。”黃豆說話做事都顯得成熟老練，絕不象一個二十四歲待字閨中的女孩。

    廣州，銀華服裝加工廠總部，總經理一個人呆在總部辦公室，她想靜一靜，現在是一年最忙的時候，外麵的債務要收，工人的工資要發放，明年的計劃要安排，一天的忙碌，她身心疲憊，她想卸下擔子歇一歇，這擔子卸給誰呢？當然是自已最親的人，最親的人就是自已的女兒，可是她在哪裏呢？當初沒有能力撫養女兒，當她有能力時卻又找不到女兒，近幾年她幾下上海專程尋找，每一次都無功而返，當年的碼頭，已建成吞吐量幾百萬噸的大港口，當年棚戶區早已不見蹤影，到處都是商業街和現代化小區，到哪兒去問？到哪裏去打聽？她在上海辦分廠，不隻是為了賺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方便打聽女兒的消息，自從蘇偉進廠，她得知自已的男人健在，他的老婆已去世，她那一顆沉睡多年的少女之心蠢蠢欲動，俗話說得好，三十歲好守四十歲難挨，年輕時一貧如洗，為了生存，埋頭苦幹、打拚，無法顧及其它，現在什麽都有了，唯一缺少的就是親人，夜深人靜時，格外思念自已的男人，遙想當年，依偎在他的胸懷，無法忘記他的愛；燈火闌珊處，一身名牌服裝，珠光寶氣的她，引來多少人羨慕的目光，可又有誰知道她內心的痛？她也曾想回老家去找自已的男人，可是她始終沒有這個勇氣，因為她把他的孩子弄丟了，無法麵對心愛的男人，她多麽渴望能夠找到女兒，和她一起去把她爸爸請回來，一家三口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她沉靜在痛苦的回憶中。突然diàn huà響了起來，一看是黃豆打來的。“什麽事？小豆豆。”

    

    （六）

    “幹媽！我和蘇偉徹底沒戲了，他割腎救女朋友，已經上了晚報頭條，目前正在捐款，我們廠每人捐二百，我打算捐一千，您有什麽指示。”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幹女兒，生意不chéng rén意在，你這個順水人情做得好，既顯示你的人品，又讓我看到你的氣量，你一定能成大事！你明天去傳達我的問候，祝福他們早日康複，錢不夠所差款項由我一人承擔。”

    黃豆聽了大吃一驚，幹媽搭錯了哪根神經，就為下屬這一舉動，就讓她如此破費？這不是一個小數目，一萬兩萬，說不定那是一二十萬，她為什麽？為什麽？她想不通，那明天去不去傳達這一旨意？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第二天上午，黃豆來到我的病房，我很是驚訝、慚愧，驚訝的是她消息怎麽這樣靈通，慚愧的是我在她麵前說了謊話。“黃會計，我對不起你，我說謊騙了你。”

    “別說了，一切我都知道了，你謊說得好，做得更好，這是職工和我的一點心意。”黃豆一邊說著一邊從小包裏拿出一萬五千無錢，塞到我手裏。

    “謝謝你黃會計，你心地善良、襟懷坦白，一定能找到一個比我還要強的好男人，代我向職工們問好。”我從心底裏佩服黃會計的為人處事。

    “但願如你所說，另外，總經理要我向你傳達她的問候，祝福你們早日康複。”黃豆考慮再三，沒有把總經理關照的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她是這樣想的，萬一數額太大，總經理不給，有**份，失信於人，給了，可能有點心疼，舍不得，這樣總經理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不如現在不說，到時，總經理真的給了，說也不遲。這就是黃豆做事的圓滑之處，商海的陰險狡詐，讓她耳濡目染了很多不可能逆轉的事實，她小小年紀竟然學會了與她這個年紀不相匹配的手腕與變通。

    “讓總經理知道幹嗎，替我謝謝總經理，以後我一定好好工作。”

    “我知道了，你好好養病，我不打擾你了。”

    “恕我不能送你，慢走。”

    洪豆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她象做夢一樣從夢中醒來，腦子的記憶很清楚，隻是身子不能動彈，她知道自已從鬼門關回來了，用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微弱的光，自已被罩在一個大型玻璃箱內，裏麵有各種儀表、管線，她知道自已被關在無菌倉內，不能吃喝，靠輸入的營養液維持生命，也不能說話，也沒人和她說話，說實在的，就是有人和她說話，也沒有力氣說話，有的就是huó dòng的思維，隻有閉目養神，困了睡，醒了，還是閉目，就是睜開眼，你也不知天高地厚。靜靜地躺著，寂寞地等待，她想早一天走出醫院，在自已家裏靜養，在家裏自由，能節省不少錢，想到錢，就想到那根大金條，想到蘇家老爺子，別看他說話有點怪，倒有一顆菩薩心腸，等病好後和大偉一道回他老家，當麵謝謝他。再一個就為我juān shèn那人的家人，我得好好謝謝人家，等以後掙到錢還要重謝，因為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還有就是大偉，在我生病期間不離不棄的照顧我，憑心而論，沒有大偉，就不可能有我現在的今天，這一生有這樣的男人陪伴，了無遺撼，隻要身體允許，大偉隻要有意，我會毫不猶豫地獻出女人最寶貴的東西，以彌補洞房花燭夜給他帶來的心靈傷痛。還有父母養育之恩，還有老師的授業之恩，還有……人這一生也真夠累的，還要生兒育女，撫養老人，上班工作，洗衣做飯……人的一生就是忙碌的一生，愁苦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