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您還是拿回去吧，您比我們更需要它，它現在對我們不是太重要了，我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洪豆說完仰望老人那布滿皺紋而慈祥的臉。

    老人沒有伸手，臉色凝重幾乎到了僵硬的程度，但他的內心有如翻江倒海，在金錢、親情、戀情、良心、道德、輿論、名聲的糾結中，他艱難的選擇後者，他沒有說話，緩緩地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再說也無益，藍花對女兒說：“起來吧！都怪媽命不好，從小就沒有媽媽，要是媽媽在，說不定我就不會犯那樣的錯誤，把金條留下，走，我們到老宅子去看一看，以後再去墳地去看看媽媽爸爸。”說完起身，離開了蘇家大院。

    老人看著女兒放在桌上閃閃發光的金條，望著蘭花和女兒走出門外的背影，他呆立在那裏，深陷的眼窩中盈~滿了淚水。

    在蘇家東南方向一百多米的地方，有兩間早已倒塌的土坯房，牆頭有的地方還有一米多高，室內半人高的野草早已枯黃，在寒風中嗖嗖發抖，更增添了老宅的淒慘與蕭條。藍總與洪豆就站在這裏，藍總看著眼前這一切，不覺悲從中來，落下傷心的淚水，這裏是她的衣胞之地，她在這裏度過了童年的美好時光，離家出走時的情景浮現在眼前，二十多年過去了，仿佛就在昨天，今日重回故裏，早已麵目全非，家，沒有了，親人不見了，隻因當年做錯了一件事，最疼她的爸爸為已而死，哥哥嫂子離家出走，他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已，是自已毀了這個家，二十多年她一直在後悔中度過每一天。

    “媽！我們走吧。”洪豆在催著媽媽，她看著眼前這一切，心想：這裏哪是住人的地方，可是媽媽卻在這裏住上一十八年，真是難為她了，這裏有什麽值得留戀的，讓人看了隻有傷心的份，趕緊離開這裏，所以她在催促媽媽。

    “這裏是媽媽的故鄉，媽媽是喝著這裏的水，吃著這裏的糧食長大的，有道是，最難舍故鄉情，可是這裏已不屬於我了，這裏的人也不再接納我了，我隻有飄零異鄉，這都是命呀！”藍總發出無奈的感歎，戀戀不舍地走了。

    漁網村墓地，在海堤堆內側一塊低窪的地方，兩個隻有五六十厘米高的土圪墶前，跪著兩個女人，年長的聲淚俱下哭著說：“爸！媽！不孝女兒帶著您的外孫女來看您們了，是我害死了您們，怪女兒年輕不懂事，隻求您們原諒藍花一次，藍花永遠是您們的乖女兒，如果有來生，藍花還做您們的女兒……。”

    “媽！我們走吧！”洪豆看著媽媽傷心的樣子，心裏難過極了，勸媽媽早點離開這裏。

    藍總聽了女兒的話，停止了哭泣，站起身，向左前方跨上三步，在爸媽兩座墳的下首，用腳在地上劃了了個小圓圈，對著洪豆說：“等媽媽哪一天走了，你把媽媽的骨灰就埋在這個地方，媽媽要在地下永遠陪伴他們，記住了，就在這個地方，和爸媽他們成鈍角三角形，我就在這個角尖上，這在地理學上叫做懷中抱子的葬法。”藍總知識的淵博不得不讓人敬佩，就連這易經八卦學說她都能說出個道理出來，難怪她在商海遊刃有餘。她這半生，敢愛、敢恨、敢拚、敢闖，是非功過，誰能評說。

    

    （五）

    今年上海的冬天好象比往年冷，就象我的心一樣，失去愛情的我，心裏空蕩蕩地，象被魔鬼掏走了魂魄，隻剩下行屍走肉的軀體，從此，我的抽屜裏多了一樣東西，酒，煩燥、發悶時，拿出來喝上兩口，打打岔，提提神。這天下午正在辦公室發呆，門外有人敲門，起身開門一看，原來是伯伯和阿姨，我連忙說：“快請屋裏坐！”

    “孩子！你和豆豆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告訴阿姨好嗎？”阿姨人未坐下就急切地問，話語之間好象還帶一點協商甚至哀求的口氣。自從元旦那天，女兒成家了，了確了她心中的一件大事，滿以為可以卸下肩上的擔子歇一歇，未曾想平地起風波，她在為女兒坎坷的命運感到同情，結婚，對女人來說是何等的大事，可她兩次結婚都獨守空房，洪豆兩天未吃，她又何曾吃飽過，她如坐針氈，百思不得其解，最後請來豆豆親媽，豆豆吃飯了，她心裏是何等高興！可是高興勁還未過去，豆豆打聲招呼跟著親媽走了，她的心涼到了冰點，二十多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女兒拉扯大，說走就走了，她心裏感到失落、空虛，她們老夫妻倆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個原因，無奈之下，隻好來找我。

    我本不想說，這畢竟是家醜，家醜不可外揚，誰不懂這個理？當我看著眼前這兩位老人那渴求的眼神，我的心軟了，正好黃會計又不在，於是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阿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如此看來，你們是做不成夫妻了，大偉，以前我曾說過，把你當親兒子，你如果不嫌阿姨窮，不嫌阿姨嘮叨，認把阿姨做幹兒子，你看怎樣？”

    “阿姨！您好糊塗呀！姑姑是您女兒，我應該是您的孫子，怎麽能做您的幹兒子？”

    “你看我這個老糊塗真該死，胡言亂語，讓你做孫子，愧不敢當，我還是叫你大偉吧。”阿姨她們知道真情後，心裏踏實了許多，原來豆豆並不是跟親媽走了，而是回趟老家，她們也相信豆豆的為人，決不會丟下她們不管的，隻是為豆豆和我不能成婚感到惋惜。

    天黑了，洪豆回來了。她還象往日一樣，甜甜地叫一聲“爸媽！”表麵上看什麽事都沒有，其實她心裏比誰都難過，爸爸沒有請回來，媽媽此時的心情她是理解的，她要隨媽媽去廣州，陪她住一段時間，她要盡一個做女兒的孝心，用女兒的愛去撫平媽媽往日心靈的創傷。

    她對爸媽說：“爸媽！我想同媽媽去廣州住一段時間，過年回來陪您 們，好吧？”

    “好！孩子你放心去吧！你親媽雖然有錢，但她心裏是孤獨的，她比爸媽更需要你，大偉今天下午把你們的事，都跟我們說了，這事不怪你們，要怪就怪老天捉弄人，外去散散心，把這事忘掉吧。”阿姨接著洪豆的話、通情達理地說。

    

    （六）

    黃豆自從元旦晚上發現我住在宿舍，她就知道要出大事了，這幾天她仔細觀察，仔細琢磨，就是猜不透我們倆的問題出在哪。天黑，幹媽大駕光臨，她喜出望外，以她的聰明才智，怎不知道幹媽知道內情，待幹媽坐定後，小心翼翼地問：“幹媽！我發覺蘇偉他們倆之間好象出了啥問題？”

    “是出了問題，對你來說可能是天大的好事。”

    “此話怎講，幹媽。”

    “洪豆她們分手了。”

    “不可能吧！幹媽，她們的愛戀是經過生死考驗的？”

    “她們不可能在一起，她們命中注定相衝相克，幹媽這幾年閑下沒事，專門研究易經八卦、周公解夢，頗有心得，是我拆散了她們。”幹女兒畢竟是幹女兒，藍總不可能把自已當年不光彩的事，在外rén miàn前說出來。

    黃豆聽了藍總的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她對我早已死了的心，一下子又活躍起來，在大海中早已消失的燈塔，又出現在眼前，她又看到了希望，她在為自已的寬宏大量感到自豪，她感謝幹媽給她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又可以正大光明的和我舊事重提，她感到這事來得太突然，簡直就是喜從天降，怎不令她欣喜若狂！

    這一切沒有逃過藍總的眼睛，她提醒黃豆說：“她們墜入情海太深，一時難以自拔，這期間需要一個過程，那就是時間，萬事不能操之過急，你要有耐心，屬於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別強求，時機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幹媽說得極是，謝謝您提醒我，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去做。”黃豆謝幹媽那是真心誠意的，她內心竊喜，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早已衝昏了頭腦，要不是幹媽這一提醒，她還不知會做出啥舉動，幹媽這瓢冷水一澆，她一下子清醒了，心想：看來我還要學習毛~澤~東的《論持久戰》，以時間換空間，積小勝為大勝，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歲月如梭，往事如風。一晃五年過去了，洪豆在廣州負責老廠的一切事務，我和黃豆仍在上海管理分廠。我們一年也難得見麵一次，有什麽事都是diàn huà聯係，她對我直呼其名，我得稱她為姑姑，當初叫姑姑覺得咬口，還有一點難為情，現在叫得很自然，她回答也很幹脆，時間是治療情傷的最好良藥，我們不再為情所困，不再為愛悲傷，把那不該發生的那段孽緣塵封起來，掩埋在心靈最深處，讓它成為過去，成為曆史，一切從頭再來。

    幾年來，黃豆對我百般體貼和無微不至的關懷，我自覺欠她太多，也應該對人家有個交待了，向她表達愛的時候到了，晚飯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向她宿舍走去，遠遠就聽見從黃豆房間裏飄出了歌聲，這歌聲再熟悉不過了，就是那首《遲來的愛》，歌聲中帶著蒼涼甚至悲哀。“……你應該會明白我的愛，雖然我從未向你坦白，多年以來默默對你深切地關懷，為什麽你還不能明白……”

    

    

    

    

    

    

    第一稿擱筆於揚州市儀征紅木製品廠

    王先漢   拙筆

    2017年8月19日

    定稿於新港

    聯係diàn huà：13485206757

    qq：2979660867

    謝謝朋友們的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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