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六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靖西王妃的父親，文昌侯因為帶領群臣為靖西王申辯而遭到罷官削爵。文昌侯氣的當場吐血，已經被抬回家治病去了。

    處變不驚的靖西王妃也慌了神。

    太子呢？還有陸相？”她問道。

    老六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叔叔就讓我帶了這一句。其他的他沒說，我也不知道。”

    皇子裏有沒有人給沈家求情？有沒有被罰？”沈憶江不甘心，繼續追問。

    二小姐，我一個獄卒，哪能知道朝廷大事？”

    李弘軒在書房裏急得來回踱步，許懷純依舊冷眼旁觀。

    從沒見過殿下如此不淡定。”許懷純說的雲淡風輕。

    李弘軒走到許懷純麵前，懇切的說，“先生有沒有什麽法子？能保沈氏一族平安？”

    許懷純笑了笑，“方法倒是有。”

    先生快說。”

    殿下隻需把柳如煙帶到陛下麵前，讓她交代罪行，陛下對沈氏和太子的誤會立刻就會解除。到時文德王李弘恩就會被打回原形。一切恢複如初。”

    李弘軒熱切的眼光漸漸冷卻。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原本的計劃，隻有四個字：養亂為功。

    殿下，其實你不需擔心，我想沈家一時半會性命無虞。”

    何以見得？”

    西邊一直不太平，李弘恩需要沈世勳。隻是不需要擁戴太子的沈世勳。現在他要對付的是太子。隻要太子倒了，他再要挾陛下讓位給他，他立刻就會策反沈世勳為他所用。”

    李弘軒似乎有所開悟。

    那我隻要依照計劃行事，等到掌控大局，我也可以說服沈世勳為我所用。”

    許懷純搖了搖頭。

    這個沈世勳最好還是除掉的好。”

    這是為何？”

    殿下以為，殿下與康守王，沈世勳更想幫誰？”

    弘賢？他就是個孩子。”

    在他眼裏，從來沒把這個弟弟當成對手。不僅因為這個弟弟年紀小，心眼實，還因為他和自己一樣，幼年喪母，有相似的經曆。

    李弘賢今年已經十六，殿下十六在做什麽呢？”

    本宮十六時，正隨黨三河在北境戍邊，做他的參軍。”

    可是康守王已經可以指揮一隻部隊獨自平定叛亂，並且恢複當地經濟，安撫流民。才能不在殿下之下。”

    李弘軒幾乎是如夢方醒。難道就連唯一有些親情的小弟都是他的勁敵？

    依我看，這個沈世勳還是死了最好。”

    何至於此？”李弘軒不相信必須如此。

    而且最好是借文德王李弘恩的手。”許懷純接著分析道，“如果他為了保命連李弘恩都可以侍奉那麽他隻要一有機會就會擁立宜妃的義子他名義上的外甥，李弘賢。如果他寧死不屈，不與亂臣賊子為伍，那李弘恩斷然不會留他活在世上。沈世勳，不做呂布，就做關羽，結局都是死。不同的隻是死在誰手裏。不死在李弘恩手裏，就死在殿下您手裏。那麽還是讓李弘恩擔這個千古罵名吧。”

    見死不救，我如何對得起憶江？”李弘軒悲痛的反問？

    兩人僵持不下。

    許懷純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卷軸，遞給李弘軒。

    昨日賢妃娘娘差人送來了她新作的畫。”

    李弘軒打開畫卷，不由得呆住了。畫上正是李弘軒的生母，靜華夫人。靜華夫人手拿一隻撥浪鼓，笑容慈愛，一個小男孩正追著她喜笑顏開，那正是李弘軒小時候的樣子。

    賢妃畫技了得，寥寥幾筆卻形意兼備。

    母親在世時是李弘軒此生唯一單純快樂的時光。

    如此慈愛的母親卻不明不白的死了！當年隻有皇後和母親針鋒相對。母親喝了她送來的藥湯立刻就口不能言，折騰了三天就咽了氣。父皇呢？不管姨母如何哭鬧，根本不予追究！那時幼小的他就明白要想為母親報仇隻有靠自己！隻要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子，他就能懲治那些殺人凶手！隻有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子，他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永遠不要讓憶江知道我們的計劃。”

    屬下明白。”

    丞相陸煥之在屋裏呆呆看著烹茶的小壺徐徐冒著熱氣，他似乎在等一個人，可內心卻希望這個人不要來。

    大人，康守王求見，現在正在廳堂候著。”

    陸煥之歎了一口氣，他還是來了。

    陸煥之來到廳堂，果然看到康守王李弘賢一臉焦急的神色。

    兩人互相見了禮。

    李弘賢開門見山。“請陸丞相為靖西王和宜妃申冤！”

    他用的是“申冤”兩個字，而不是“說情”。他堅信靖西王和他養母是冤枉的。

    陸煥之搖了搖頭。“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現在去提此事，實在不明智啊。”

    文昌侯不就是前車之鑒？

    陸煥之說：“另外，我還是要提醒殿下，千萬不要去聖上麵前為沈家求情。”

    怎麽你不去，還不讓別人去？

    本宮與沈家關係特殊，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殿下是老臣看著長大的，我怎麽不知道您的為人呢？隻是陛下現在恨毒了沈家，沈家的一切都是錯的。殿下沒被連累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切記不可強出頭。”

    本宮不怕被連累，隻想還世間一個公道！”

    老臣不便多言。隻求殿下能聽進去一二。”

    李弘賢看陸煥之一臉精明事故明哲保身的樣子就一肚子氣。非但不感激他的忠告，反而大聲指責道，“陸相身為當朝丞相，身居要職，卻任由朝廷動蕩，外邦群嘲是為不忠！陸相當年受靖西王知遇之恩卻冷眼旁觀沈家遭難是為不義！看陛下即失良將而不諫言是為不臣！看多年老友含冤受屈而苟且一旁是為不友！”

    他看著陸煥之氣結，輕蔑笑道，“如此不忠不義不臣不友之人，本宮恥於與之共謀！告辭！”

    陸煥之看著康守王離去的背影獨自喃喃：“到底年輕，到底年輕，我不怪你，不怪你啊。皇家亦有真君子，可惜君子命不長。小殿下保重啊。”

    到了約定的這個晚上，雖然曲南星知道她十有八九已經逃出城去了，可是他來到了那座小橋邊。

    初見的那個晚上，刮的是南風，夜裏也不覺得涼。一轉眼已經入秋，北風刮來陣陣寒氣。

    恐怕今生難複相見了。”曲南星獨自歎息。

    那也未必。”大樹後邊轉出一個武者裝束的高挑女子，正是尹秋微。

    曲南星難掩驚喜，“你沒走？”

    沒走。”

    沒有盤纏嗎？還是沒有馬？”曲南星關切的問。

    我要救我家小姐。”尹秋微麵無表情的說。

    她是朝廷欽犯。怎麽救？”

    有人可以去牢裏頂替她。”

    誰？”

    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你想的太簡單了。你怎麽把你家小姐換出來？你想過沒有？”

    所以我來求你。”依然麵無表情。

    曲南星仔細觀察著尹秋微的表情，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為什麽要幫你？”

    尹秋微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這弄不好是會掉腦袋的？尹秋微，你的要求我辦不到。”

    你喜歡我。”尹秋微說出這四個字。

    曲南星聽到這四個字，驚在原地。他想笑，可是發現自己可以笑，卻無力反駁。

    那個人願意犧牲自己，不管結果是什麽她都不後悔。我家小姐什麽都不知道，沒人會注意她的。現在隻求你幫我們進去。我知道你有辦法。”尹秋微能控製自己的表情，卻不能阻止自己臉紅。現在她的臉紅的像豬肝一樣。

    曲南星連連搖頭。

    你幫我，我就是你的。”

    曲南星這兩個月都在想她，那件事他也想過，可是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交易。不過他確實被誘惑了。

    尹秋微看他猶豫的樣子，努力朝他笑了笑。可是那樣勉強的笑容實在比哭還難看。

    曲南星伸出手撫上她的臉。尹秋微閉上眼睛沒有拒絕。

    帶我去見那個人。”曲南星說道。

    死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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