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風卷雪嬌花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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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審訊室裏,三司首腦看著麵前泰然自若的沈世勳心中叫苦不迭。他們三個都是昨天剛剛被提拔的。按理說被提拔了應該高興,要是論資排輩的熬年頭,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不過現在他們可笑不出來。他們要審的可是靖西王沈世勳。這位異性王雖然時運不濟,可是他們也不敢輕易得罪。
他們以前的上司都到哪裏去了?以前那三個領導都因為給沈世勳求情被貶了官。人家求仁得仁,都慷慨激昂猶如大英雄般去了外地,把這燙手山芋留給了這三個初來乍到的人。千年以後的現代社會對這種人有一個新稱呼,菜雞。
三人客客氣氣的審,對所有問題沈世勳通通對答如流。
李弘恩在暗處偷偷看著,心裏不由得發慌。他沒想到沈家竟然如此樹大根深,身陷囫圇也能和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左督察禦史平起平坐。
這個靖西王如能為我所用是最好。如果他不肯,那就必須斬草除根!”
蕭三忠手下親信來到李弘恩麵前,悄聲說道,“殿下,大統領讓我告訴您,東邊平了。”
李弘恩聽了立刻心跳加速。他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東邊平了。這是一句暗語。意思是東宮的那位已經被蕭三忠解決了。蕭大統領果然手黑心狠。他沒有看錯人。
門上的鎖鏈嘩啦啦的響了一陣之後被人打開了。一個沒見過的獄卒走進來,打量了一下憶江她們三個。當他看見沈憶江時先是愣了一下,之後點點頭就走過去拉她。
沈憶江無力反抗,被他拉出了門。於氏衝到門口被那個人一把推了回去。
於氏叫道:“你要做什麽?”
獄卒輕蔑的說出兩個字,刑訊。
於氏大叫:“她一個小孩子能知道什麽?你要問就來問我!你要上刑就給我上刑!你聽到沒有?”
獄卒沒再理她,拽著沈憶江走了。
沈憶江倒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她邊走邊喊,“沈家沒有孬種!你用刑也沒用!母親多多保重!孩兒不孝不能再承歡膝下,來生還做你的女兒!”
於氏哭的撕心裂肺。二兒媳趙氏像是被嚇住了,目光呆滯的看著門口。一會兒竟然傻笑起來。她瘋了。她原本隻是地方小官的一個庶出女兒,憑借自己的心機和美貌攀上了沈家的高枝。她野心勃勃的想要奪取沈家的掌家大權,她想獨占沈家的全部榮華富貴。她絕對想不到沈家這棵大樹說倒就倒了,她成了覆巢之卵,階下之囚。現在沈憶江被拉去嚴刑拷打,看樣子有去無回了,那麽接下來是不是就是她?她害怕,她不想死。可是不死難道還有什麽好日子嗎?流放?罰入賤籍?她不要!死也不要!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鄉任由父母安排隨便找個人嫁了。她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的攀高枝竟然攀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害怕和不甘折磨著這個女人脆弱的神經,直到她最後崩潰。
沈憶江被綁在一個鐵架子上,隱隱的血腥味讓她感到毛骨悚然。不知這間審訊室裏死過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這裏生不如死?曲南星、老六,他們都不在。刑訊室裏放了好多種刑具,有的她能看明白,有的她根本不知道用來怎麽折磨人。不管認識不認識,都那麽可怖。她不再叫囂,心裏有些害怕了。畢竟她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姐,沒吃過什麽苦頭。
沈憶江麵前坐了一個人,好像是監獄裏的頭頭。頭頭旁邊站了兩個獄卒,一個在玩弄著皮鞭,還有一個在用火鏟撥弄碳火。
你是誰?”沈憶江問。
頭頭笑了笑,“我是這座監獄的監獄長。今天是來審你的。”
你不能審我。這不合法!”
監獄長哈哈大笑,“我就是這裏的法!”
說!沈世勳有沒有通敵賣國?”
沈憶江一陣眩暈。這是怎麽回事?小小監獄長哪有資格審理這麽大的案子?而且還敢用刑?如果連她也不放過,不知道父親現在已經被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我們沈家世代忠良,中公體國。怎麽會通敵賣國?荒天下之大謬……”
啪!”
她話還沒說完身上就挨了一鞭。火辣辣的痛感讓沈憶江倒吸一口冷氣。
看你還嘴硬不嘴硬?快交代!西疆的象瑤、百目、黎尺給了沈世勳多少好處?”
放屁!”沈憶江鳳目圓睜,顧不得斯文破口大罵。
我三叔父就死在象瑤人手裏,我父親怎麽可能與象瑤人沆瀣一氣?”
看不上象瑤?那就是和百目、黎尺。你家又沒有人命在他們手上。”監獄長胡攪蠻纏。
沈憶江一怒反而不覺得那麽疼了。看他在那裏胡攪蠻纏,恨得她呀牙根直癢癢。
其實我父親和監獄長你才是一夥的。所有事情我父親都是和你預謀的。”
監獄長嚇了一跳。
這是殺頭的罪名,你怎麽能胡亂誣賴人?”
你與我家沒有人命官司,我父親當然要和你商量!”她向來伶牙俐齒。
給我打!讓你這不知死活的臭丫頭再胡說!”
啪!啪!”隨即又是兩鞭。
沈憶江痛的快要暈過去了。獄卒又一次揮起鞭子,轉瞬便會再次抽在她身上。
住手!”
門口傳來一聲斷喝。監獄長和他手下獄卒嚇了一跳,紛紛跪在地上。
文德王殿下。”
沈憶江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走到自己麵前,親自給她鬆了綁。
文德王三十多歲,麵色蒼白,有些駝背。他沒有他弟弟的意氣風發,眼神機警而滄桑。
二小姐,你受苦了。本宮這就帶你離開這裏。”
沈憶江以為文德王要帶她離開這間審訊室,感激的說“多謝殿下仗義相救。”
等他們走出了天牢,沈憶江才吃驚的發現,文德王說的離開,是離開這座天牢。
文德王騎著馬,而沈憶江坐在事先準備好的宮轎裏。
殿下,求求您在陛下麵前為我父親求求情,他是冤枉的。”
文德王笑了笑,“二小姐放心吧。我一定會的。”
我這一走,我母親一定擔心死了。請派人給她捎個話,讓她放心。”
文德王點了點頭。
殿下,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我們進宮。”
進宮?”
現在父皇身體很不好,本宮和王妃現在住在宮裏方便照顧。本宮打算把小姐你也接進宮裏,等時機成熟,就和你一起去為靖西王求情。”
沈憶江欣喜若狂。
我外公因為向陛下求情受了牽連。我以為滿朝文武沒人敢再為我父親求情了,沒想到殿下竟然不顧個人安危,為忠良甘願冒險。小女子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隻是父皇一向對本宮冷淡,說了不見得有用反而還會弄巧成拙,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沈憶江點了點頭。
全聽殿下安排。”
皇後不明白,自己隻是把弘恩叫來一家人吃了一頓飯,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了得到更多消息,她叫來了畢延壽。
畢延壽進門先拜再叩,繁文縟節一個不少。皇後心煩意亂,讓他快免了這些虛禮。
本宮問你,弘庸怎麽被關了禁閉?那個蕭三忠到底和皇上說了什麽?”
畢延壽想了想,還是決定和皇後一條心。
娘娘,要出大事兒啦。”
皇後心裏咯噔一下。
你快說。”
當時陛下和文德王在書房批折子。大統領進來就參了靖西王一本。證據拿了一大包。”
他告狀也要有依據啊。再說怎麽會連累到我的弘庸呢?”
去年靖西王不是打了敗仗麽?那些證據上說,那是靖西王故意送給西疆三族的。”
勝敗乃兵家常事。當時聖上也沒說什麽呀?”
現在可不是那個時候。更要命的是,證據上還說,這都是太子授意的。為的是騰出兵力…騰出兵力…”
騰出兵力幹什麽?”
騰出兵力篡位呀。”
這個蕭三忠簡直胡說八道!他好大的膽子!弘恩在一邊說什麽了?”
文德王的話明著是讓陛下消消氣,實際上句句誅心,氣的陛下當場就摔了茶杯。”
看來,弘恩和蕭三忠是串通好的。弘恩啊。他還是不甘心啊。”皇後黯然神傷。
她最不想見的就是兒子們骨肉相殘。哪一個敗下陣來,都是必死無疑,她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陛下怎麽會相信呢?”
娘娘,陛下也是人,是人就有嫉妒心。”
你說陛下嫉妒自己的兒子?”
不隻是嫉妒,他還會害怕。另外靖西王在西軍中威望極高,兵部在西疆的權利已經是架空的狀態。兵部尚書葛桂庭沒少在陛下麵前抱怨。皇上早就有些忌憚靖西王,隻是宜妃這枕頭風實在厲害,皇上才沒削他的權。這回宜妃得罪了皇上,還得罪的那麽徹底,皇上不可能不遷怒靖西王。”
皇後聽了畢延壽的分析連連稱是。
她後悔極了,剛聽說宜妃失寵,她還幸災樂禍了好一陣,她沒想到她和宜妃竟有如此千絲萬縷的聯係,竟達到唇亡齒寒的地步。
恍惚間,皇後發現有一處不太對勁。
你是說,宜妃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的地點是禦花園裏?”
畢延壽點了點頭。
不可能。宜妃向來謹小慎微,她不可能在外麵說這種話。這也不是她說話的風格。”
您是說……那人不是宜妃?”
皇後點了點頭。
氣氛變得十分詭異。試想,這皇宮中有一個人能變化成隨便一個人的模樣,能模仿任何人的口音語調,而別人卻並不知道這個人在哪?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這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畢延壽,這個人現在會在哪?”
畢延壽搖了搖頭。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一定是文德王和蕭三忠那夥的。他們現在最想除掉的人,會是誰呢?”畢延壽說道。
皇後驚呼:“我的弘庸!那不人不鬼的東西一定去害我的弘庸了!”
說完她就向門口奔去。
畢延壽眼疾手快,一把攔下她。
皇後娘娘,現在宮裏都是蕭三忠的人,您親自去東宮恐怕他會以聖旨為由,不讓您進去,反而打草驚蛇,弄不好,連您也會有危險。”
我是皇後,是太子和文德王的親生母親,他蕭三忠敢對我怎麽樣?”
皇後娘娘,您忘了,您有多少年沒有和您的大兒子親近了?”
皇後一愣,旋即頹然了。
她疏遠弘恩太久太久了。為了保住皇後的位子,為了不得罪聖上,她這個做母親的狠心拋棄了自己的孩子。和陛下一起把李弘恩當做不祥之人。她有什麽資格去要求自己的這個兒子放過另一個兒子?
那怎麽辦?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弘庸被人害死嗎?”
畢延壽挺了挺腰杆,說道,“還是讓老奴去吧。我會派一個可靠的生麵孔,把太子殿下悄悄的救出來,娘娘您在您宮裏找一個隱蔽的地方把太子藏起來。之後的事兒,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畢總管,沒想到你竟然有一副忠肝義膽。請受哀家一拜。”說完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畢延壽連忙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娘娘,您快起來,您這是要折煞老奴啊。老奴別的不明白,就知道太子才是眾望所歸的天命之子。他要是有什麽事,一定會天下大亂。所以老奴就算不要了這條命,也要把太子殿下救出來!”
畢延壽說完,拉著皇後一起站起身來。在皇後淚眼朦朧的期待中,畢延壽走出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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