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鋒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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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恨你父皇嗎?”

    恨嗎?楚君惜問自己,恨他對母親的無情,恨他對自己的漠不關心,這麽多年過去,自己早已忘記了恨是什麽感覺。可自己也不會感激他,他沒有做過值得自己感激的事情。

    或許這是他保護你的一種方式。”

    楚君惜心頭一驚,怔怔的抬起頭望著端坐在龍床上和父皇一樣的同為君王的那個人。

    後宮充滿的算計陰謀,稍有不慎就是身首異處,母親生自己的時候失去了父皇的寵愛,因此自己一直一個人住在陰冷的角落裏無人問津,直到這次和親。

    這是父皇保護自己的方式嗎?楚君惜想到那些因為後宮女人爭鬥而早逝的皇弟皇妹,堅硬冰冷的心劃過一絲柔軟。

    皇上愛自己的兩個兒子嗎?”

    或許是剛經曆了一場生死考驗,有或許是此時的皇上褪去了平時的淩厲,楚君惜問出了大逆不道的話來。

    此時在她眼中皇上不再是皇上,而是一個年老的父親,因兒子不孝擔憂懊惱的父親。話出口,楚君惜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小心翼翼的看向皇上。

    袁擎鐸對於她的魯莽並不在意,“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袁擎鐸的目光變得深沉遙遠,似在回憶往事似在思索眼前。

    皇位隻有一個,皇上打算傳位於那個皇子呢?”

    袁擎鐸不再斜睨而是正視著楚君惜,眼睛恢複了平日的精明睿智。

    楚君惜被他的眼神驚醒,‘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皇上恕罪,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胡說八道了,請皇上恕罪。”

    安靜的內室隻有火光在紗罩裏搖曳,映在地上的楚君惜的影子在瑟瑟發抖。

    起來。”

    楚君惜戰戰兢兢的抬頭,看皇上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懊惱自己的魯莽,平時總是謹言慎行小心翼翼,今日怎麽在皇上麵前就忘了行,幸好皇上不計較。

    你覺得他們誰有能力繼承皇位,誰能為沽沰百姓帶來安寧呢?”

    楚君惜誠惶誠恐,“奴婢一介女流,不懂治國之道。”

    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但說無妨,朕不會治你得罪。”

    楚君惜小心翼翼的斟酌著說詞,“奴婢初到沽沰,對沽沰的一切尚不熟悉,但奴婢覺得能領軍打仗者定有其智慧,心存不軌欲弑父奪位不是正人君子所謂。”

    猶豫著,楚君惜又補充一句,“父母對自己恩重如山,不善待自己父母之人豈會善待百姓。”

    袁擎鐸久久沒有開口,但也沒有生氣,似在回味。

    楚君惜壯著膽子小聲道,“奴婢是不是說錯了。”

    天色不早,歇了吧。”

    楚君惜回想著剛才和皇上說的話,是不是自己哪裏說錯惹皇上不高興了?暗自懊惱,以後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且不能再不知天高地厚胡說八道。

    左肩處傳來陣陣刺痛,不自覺的伸手去摸,觸手黏膩,竟是流血了,楚君惜在八寶櫃找療傷的白藥,傷口不是很深,敷上藥應該很快就會好。

    萬承殿內的激戰,當明晃晃泛著寒光的刀刺過來的時候自己沒有多想就擋了上去,幸而侍衛訓練有素,很快將敵人引開,否則自己一條小命不保。

    當時自己一直高度緊張注視著打鬥,還以為隻是刺破了衣服,現在放鬆下來,疼痛席卷全身。

    想到蘇貴妃,楚君惜握著青瓷白瓶的手指漸漸泛白。

    什麽?失敗了?”蘇雪瑤杏目瞪圓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哐哐’作響,“一群廢物,連一個病秧子和一個女人都殺不死,本宮要你們何用。”

    皇上身邊有護衛保護,他們武功極高,屬下,屬下……”黑衣人聲音顫抖著,此時多說無益,他們沒有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務是事實。

    護衛?”蘇雪瑤眼睛微微眯起。

    是,他們個個身手矯健武功極高且配合默契,應該是受過……”

    夠了。”蘇雪瑤怒聲打斷,“本宮找你們不是來聽你們吹捧別人的,自己技不如人就不要怪別人。”

    黑衣人噤若寒蟬,連連點頭,“是,是。”

    下去吧,沒有本宮的傳喚,你們暫時不要出來。”

    是。”黑衣人退下,突然想到一事,有些遲疑,“還有一件事……”

    講。”

    在萬承殿,本來我們是有機會殺死皇上的,是寧和公主為皇上擋了一劍,之後屬下便再沒有機會接近皇上了。”

    寧和公主?”蘇雪瑤咬牙切齒,仿佛要把這個人生嚼一般。

    既然你執意和本宮作對,那就不要怪本宮心狠手辣,“來人。”

    是。”有侍女上千聽後差遣。

    傳大皇子和蘇太尉來見。”

    是。”

    刺殺的事和下毒的事一樣如水一般滑過,沒有引來任何的議論,仿佛不曾發生,侍女內監各個神色如常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事,若不是知道內情,楚君惜真的要以為是自己得了瘋魔病。

    肩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隻留一道淡淡的粉紅色的痕跡。

    皇宮的局勢越來越緊迫,楚君惜不由想到那個遠在邊關的二皇子,他知道皇宮發生的這一切嗎?還有那個不知身份隻見過兩次的黑衣人,他對皇宮的風吹草動了如指掌,卻一直暗自不動,他的主子又是如何盤算,計劃下一步的呢?

    冬天的夜晚寒冷,無聲無息,刺骨的冷風充斥著宮殿的每個角落。

    楚君惜坐在窗前,屋內的炭火生的極旺,整個屋子暖意融融。

    自己救了皇上,蘇貴妃睚眥必報的性格,自己壞了她的大事,她定不會留自己活口。脖子上的緞帶泛著柔和的光,楚君惜不自覺的伸手摸上腰間的玉佩,玉佩觸手冰冷,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青色的玉佩和鮮紅色的絡子相互輝映極為好看,玉佩精致的雕刻成蓮花荷葉的形狀,寓意著心想事成足暢無比,玉佩質地細膩雕刻精美。

    楚君惜緊緊的將玉佩握在手裏,這個玉佩是蘇翱在返回侯晏時送給自己的,說能給自己帶來好運,在沽沰多少個漆黑的夜晚,是這個玉佩陪在自己身邊,有它在,就好像蘇翱陪在自己身邊一樣,自己便不會害怕。

    你現在在做什麽?你可知我現在已經站在沽沰皇室爭鬥的風口浪尖,蘇貴妃隨時可能將我殺死。

    前幾日下的雪還未來得及全部融化,天氣再次變得陰沉烏雲密布起來,陰冷潮濕的風無縫不入,仿佛凍到人心裏一般,地上的殘葉卷向半空打著旋飄香遠處。

    冬天的夜黑的總是很早,天空中沒有一絲光亮,月娘被烏雲遮住,甚至連星子也不見一顆。

    戌時,已到入睡時辰,侍女將內室的雕花窗關好後離開,不多時,她折了回來,麵如死灰身體輕顫。

    楚君惜將龍床的帳幔放下,不解起身,“發生了什麽事?”

    侍女繼續往前走,楚君惜看到了架在她脖子上冷冽的劍,泛著刺目的寒光。侍女繼續往前走,她身後的人出現在楚君惜的視線,楚君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