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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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以琛最終還是去參加了鬱可可的葬禮。

    他想去見鬱可可一麵,哪怕見的是冰冷的屍首。

    ”沒關係的。”他盯著他們唯一的合照,對照片上張著嘴巴驚叫的鬱可可柔情一笑:”就算你死了,也是具漂亮的屍體。”

    所以不要害怕,你嚇不到我。

    而我……我這就去接你!譚以琛的眸底,有種近乎於癲狂的偏執閃過。

    鬱可可的葬禮辦得倒是挺風光的,烏泱泱的來了一大票人,好像絕大多數都是鬱可可的粉絲。

    小家夥生前那麽拚命的拍戲總算是沒白努力,不知她在天之靈看到這麽多粉絲過來送她,會不會露出寬慰的笑容。

    譚以琛心裏突然有些苦澀,他知道他心愛的姑娘一定不會寬慰的笑,因為她死的冤,她死的真冤!

    是我害了你……譚以琛捏緊了手裏白色的玫瑰,胸口又是一陣發悶:對不起……我本該保護好你的。

    這時,一個看上去大概三十來歲,麵色有些蒼白,但五官還算俊麗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

    ”您就是譚少吧?”那女人問他。

    譚以琛點了點頭:”我是。”

    ”我叫林嬈。”那女人自我介紹著:”我是可可的姐姐,雖然不是親的,可她一直把我當親姐姐,我也一直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對待。”

    譚以琛對林嬈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印象的,他以前好像聽鬱可可講過這個名字,可是具體是怎麽講的,他不記得了。

    ”謝謝你抽空過來參加可可的葬禮。”那個叫林嬈的女人這麽跟譚以琛說:”白玫瑰很漂亮……可可她一定會喜歡的。”

    譚以琛胸口堵的更厲害了。

    ”我不該來參加嗎?”他問林嬈。

    林嬈愣住了,一時沒聽明白譚以琛的意思,還以為譚以琛會錯了意,慌忙開口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她無親無故,個人資料上緊急聯係人填的是你。”譚以琛沒有給林嬈開口的機會,突如其來的拋出這麽一句話:”所以她死了,警方聯係你過去給她收屍,沒有聯係我。”

    林嬈皺起了秀眉,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如果你不把請帖送過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要下葬了。”譚以琛苦笑了一下,語氣隱隱染著幾分悲涼。

    ”你說我們這算什麽?”他問林嬈:”她生前一切都是我的,她死後,我瞬間一無所有。”

    林嬈緊皺著的眉,突然舒展開了。

    她終於明白她可憐的妹妹為什麽會死了。

    被不該愛她的人愛上,那本不用殺她的人,當然狗急跳牆,要來殺她了。

    ”您要去看看可可嗎?”遲疑片刻後,林嬈抬起頭來,低聲問譚以琛。

    譚以琛沉默了兩秒,隨後,他沉悶的點了一下頭。

    於是林嬈便把譚以琛引到了裏廳,進門後一抬頭,譚以琛便看到了橫在裏廳正中央的漆黑棺材。

    譚以琛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那棺材裏裝著他這半輩子唯一愛上的女人。

    棺材旁邊守著兩個穿著孝服的女人,林嬈走過去低聲對那兩個女人說了些什麽,隨後,那兩個女人便低著頭退了下去。

    林嬈抬頭看向譚以琛,示意他鬱可可就在棺材裏。

    譚以琛抬起了腳,一步一步的靠近那黑色的,巨大的棺材,步伐沉重,宛若攜有千斤之石。

    我來了,可可……他盯著那黑色的棺材,雙目一點一點的開始泛紅。

    廢了好大的力氣,終於來到棺材前,棺材的蓋子是開著的,隻要一低頭,他就能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可當他真的低下頭的時候,卻沒有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屍體的臉上,帶著一張金色的,美神維納斯的麵具。

    譚以琛皺了下眉,他扭過頭來,沉聲問林嬈:”這麵具是怎麽回事兒?”

    聞言,林嬈眸底閃過幾絲悲痛來。

    ”可可她……她是活活被燒……”

    咬牙嚐試了很久,林嬈依舊說不出那個”死”字來,不過她想譚以琛應該能聽明白,於是便直接跳過這個字,繼續往下說道:”她是個要強的姑娘,我想要她走的體麵點兒……”

    譚以琛的心口又是一痛,那種胸悶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他感覺有一股氣堵在他的嗓子裏,吞咽不下去,也傾吐不出來,就這麽一直梗著。

    ”她走的很痛苦嗎?”譚以琛啞著嗓子問。

    林嬈重重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把臉別到了一邊兒,譚以琛猜她應該是哭了。

    也是……譚以琛淒涼一笑:她可是活活被炸死的,走的怎麽能不痛苦呢?

    那一瞬間,譚以琛突然有些站不穩了,他感覺自己雙眼有些發黑,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會就這麽栽下去,栽到棺材裏,陪她去。

    可他終究沒有栽下去,他得撐到最後,他必須得撐到最後。

    如果他不撐到最後,誰來接他心愛的姑娘回家?

    ”我可以把她的麵具摘下來嗎?”譚以琛問林嬈。

    林嬈遲疑了一下,可最後還是點了頭。

    譚以琛回過頭來,重新看向漆黑的棺槨,這棺材可真小啊,他家可可睡覺那麽不老實,住在這麽小的棺材裏,能住習慣嗎?

    他這樣想著,胸口那梗塞的感覺更嚴重了,他忍不住悶咳了一聲。

    這一咳,嗓子裏突然泛起一陣腥甜。

    他知道那是什麽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默不作聲的掏出紙巾擦了一下嘴角,他伸出手來,作勢便要去摘那張金色的美神麵具。

    修長蒼白的指眼看著就要碰到金色的麵具了,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喊聲:”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

    這聲音有些熟悉,譚以琛下意識的抬頭,向聲源處看去。

    這一看,卻委實驚到了他。

    ——在門口掙紮著要闖進來的,竟然是鬱可可的死對頭,秦如霜。

    ”放我進去!”秦如霜歇斯底裏的喊著:”我不信!我不信她死了!她不可能會死的!她不可能就這樣死了!你們讓我進去!我要看看她!給我看看她的屍體!給我看看她的屍體!”

    秦如霜像是發瘋了一樣,頭發淩亂,雙目猩紅,不顧眾人阻攔,掙紮著硬要往靈堂闖,一邊闖,一邊兒還胡亂的叫喊著,和昔日高貴冷豔的歌壇一姐形象,大相捷徑。

    她這般胡來,守靈怎麽可能讓她進來?紛紛趕來阻攔她,強行把她拖了出去。

    ”怎麽回事兒?”林嬈走到門口,低聲問站在門口的姑娘們:”那是誰啊?”

    ”秦如霜!”那姑娘憤怒不已的跺了跺腳:”我們根本就沒請她,她自己來的!來了還鬧事!哭著喊著非要見可可的屍體!我看她,純粹就是來搗亂的!”

    林嬈壓低了眼眉,沉默片刻後,她涼聲吩咐那小姑娘說:”叫強子派人看好她,別讓她亂來。”

    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後退了出去。

    屋外,依稀還能聽到秦如霜的哭喊,她叫喊著讓鬱可可出來見她,她罵鬱可可是大白癡,居然這麽輕易就被人害死了。

    ”她罵你呢。”譚以琛笑著跟棺材裏的屍體說。

    屍體不回答他,他的笑容越發的苦澀。

    這時,神父走了過來,神父說時間到了,該把棺材抬到外麵舉行儀式。

    譚以琛僵了一下:那麵具,他還沒來得及摘下來呢。

    恍神中,林嬈已經帶著神父和其他幫手過來搬棺材了,譚以琛漠然的把手伸了回去。

    沒事,他安慰自己:不著急,晚上再摘吧。

    就像新郎入洞房時掀開新娘的蓋頭一樣,深夜他獨自一人為她摘下麵具,或許更有風情。

    儀式舉行的倒是挺順利的,神父拿著聖經,帶領大家為逝者禱告,大家穿著黑色的衣服,坐在教堂裏,或小聲哭泣,或跟著神父一起誦讀經文。

    說完悼詞後,大家走向前去,把手裏的白色花束放到棺材裏,譚以琛走在中間的位置,等輪到他把鮮花放進棺材裏的時候,棺材裏的花已經快要滿了。

    帶著麵具的美人兒安靜的躺在花海裏,像極了待嫁的新娘。

    她已經很喜歡花,譚以琛想:可該死的,他以前居然沒有送過她花。

    這束精致的白色玫瑰,竟是他送她的第一束鮮花。

    我的錯,他在心裏默默的跟他的新娘道著歉:回家後,我一定給你買一屋子的花。

    他把白玫瑰放到了她心口的位置上,然後對花海中的她微笑了一下,便悄然退場。

    哦,對了,裴子秋和唐鳴風也過來參加鬱可可的婚禮了,唐小少爺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像是剛哭過,裴子秋眼眶倒沒紅,可他周身都籠罩著一股陰鬱的氣息,地獄羅刹一般的讓人不敢靠近。

    鬱可可下葬的時候,裴子秋就站在譚以琛的旁邊,漆黑的棺材緩緩的落進黃土裏,他盯著那棺材,突然開口說:”她是我見過的,最努力的一個演員。”

    譚以琛沒說話,他直勾勾的盯著那棺材,像是根本就沒聽見裴子秋在說什麽一樣。

    地下那麽黑……他憂心忡忡的想:他家可可害怕了怎麽辦?那小家夥好像挺怕黑的,有次家裏沒電,她一直縮在他懷裏不敢出來,以至於後來他總想著那天把電線剪斷,好好抱抱享受一下小家夥的投懷送抱。

    沒事的,他在心裏安慰她:晚上我就接你出來,別怕。

    ”你害死了她。”裴子秋扭過頭來,目光陰冷的瞥了他一眼。

    譚以琛這才意識到,原來裴子秋剛剛是在跟他說話。

    其實,不用裴子秋提醒,他也知道是他害死了她。

    他的愛很危險,他深知這一點,可他卻沒有好好保護她。

    他犯了彌天大錯,上天卻不肯給他補過的機會,大手一揮,就奪去了他家小寶貝的生命。

    一切已成定局,他後悔,他償命,都改變不了這殘忍的結局。

    工作人員揮舞著鐵楸,一下一下的把暗色的泥土填進那長方形的,裝有漆黑棺材的深坑裏,譚以琛盯著那棺材,直到那棺材徹底被泥土掩埋。

    人群中傳來了女人窸窸窣窣的啜泣聲,可譚以琛沒有哭,他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到他自己都詫異了。

    棺材入土後,人們斷斷續續的離開了,譚以琛卻站在墓碑前,一動也沒動。

    最後,墓碑前隻剩下他和林嬈了。

    ”走吧。”林嬈拍了拍譚以琛的肩膀,悶聲跟他說。

    ”我想再陪她一會兒。”譚以琛回答道:”讓我在陪她一會兒。”

    他麵色蒼白,雙目無神,說話的聲音也異常的蒼涼,林嬈心生不忍,於是默默的點了點頭,自己提前走了。

    譚以琛站在墓碑前,盯著墓碑上貼著的鬱可可的灰色照片,一站,就站到了深夜。

    他腦子很亂,暈乎乎的想了很多事情,回憶他和鬱可可的過往,幻想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的未來。

    但是大部分時間他其實什麽也沒想,就這麽盯著她的遺照看。

    他這才發現她的美豔動人,他想他以前一定是瞎了,所以才會把目光浪費在那些胭脂俗粉上。

    明明,真正的人間絕色,就在他眼前。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譚以琛從車的後備箱裏取出了鐵鉗,然後來到鬱可可的墓地前,瘋了一般的,開始掘墳。

    地下太黑了,他奮力的挖著:他怎麽能忍心,把她留在這樣一個漆黑,陰暗,肮髒的地方?

    ”別怕……”他喃喃自語著:”我這就接你回家。”

    泥土被揚起,有些飛濺到了譚以琛的身上,可譚以琛一點兒也不在乎。

    他隻想早點兒把他心愛的姑娘從這陰冷的墳墓中拯救出來,她是屬於他的!誰也別想把她帶走。

    考慮到她還在地下等他,他挖的越來越快了,可能是用力過猛把,挖到一半的時候,鐵鍬突然斷了。

    他把沒用的木棍扔到一邊兒,然後抱著鐵製的頭,跪倒在墓坑裏,繼續奮力的挖著。

    你是我的……他雙目猩紅,身上,臉上都沾滿了泥土:就算是死了,你也是我的。

    快了,快了,就快挖到了頭了,他已經挖到棺材邊緣撬起的角了。

    他把鐵鉗的頭扔掉,直接拿手把棺材邊緣的土往外推。

    他昂貴的西服如今已經被蹂躪的不成樣子了,可好消息是,棺材的頂部,已經顯出雛形了。

    我來了……譚以琛跪在棺材頂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我答應過你我會回來的。

    現在,我回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譚以琛抓住棺材的頂部,奮力的向上抬著。

    可棺材蓋已經被封嚴了,那是是說抬就能抬起來的?

    譚以琛爬回地麵,把之前丟掉的木棍和鐵鍬頭找了回來,他先是用鐵鍬頭把棺材蓋上的七根”子孫釘”撬了出來,然後把木棍抵到棺材蓋下方,用力一撬!

    棺材蓋終於被他撬開了一角,恰好這時月亮從烏雲裏冒了出來,皎潔的月光照進棺材裏,映出一張金色的美神麵具。

    譚以琛終於笑了,他扶著棺材蓋跪到棺材旁邊,然後伸出手來,動作輕柔的撫上那金色的,做工極其精致的麵具。